第五十八章 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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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爵正深陷在回忆之中,突然智能信号监测器“嘟”了一下,它探测到了这个城市上空的可疑信号。
城市每日都有千千万万条信号发射来发射去,绝大多数是无关的废信号。只要为这种智能监测器设置了相应的捕捉内容,它就会从无数条信号中准确过滤出主人关注的内容。
果然,龙爵看到了一段对话,有人已经知道他来了苏州,正准备联络心荷。从对话看来,他们并没有恶意,或许只是想劝他归顺,但这也是他很不喜欢的。而且从他们直接把自己的“龙爵”这个称号叫出来,说明他们绝不是什么地下或暗道组织。
他顺着信号源的地址查询,原来是这个城市的国家安全局和市政府。八成是国安知道了他的行踪,正在向市府汇报。
此时,龙爵感觉这个宁静的城市再不可能宁静,他的温馨假期马上将受到打扰。
他想马上离开!
龙爵离开电脑来到床前,看着心荷安祥的睡脸,心中不由一阵疚意。昨天对她那样凶地吼声,把这可怜的女孩都吓傻了。一整天他都没和她说话,她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做这做那,大气都不敢出。
想起心荷那小女人的样子,龙爵是又好笑又怜惜。他上床抱住睡梦中的心荷,亲吻着她的脸。心荷被他粗硬的短须刺痛了,睡梦中皱着眉哼哼:“好痛!不要!”她身子向另一边躲去。
龙爵无奈一笑,他当然知道她这些日子都这样躲是为什么。这家伙!以为自己不知道女人流产后不方便吗?她不知道他是多么地怜惜她!知道她受到任何伤害都如同利刃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龙爵将躲到一边的女孩强行抱进怀里,在她耳际说道:“心荷,你不是一直要带我看看中国的名山大川吗?明天我们就去好吗?”心荷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只半梦半醒地“嗯”了一声,表示答应。
龙爵看她很快又睡了过去,只得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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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时,才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外面是王姨的声音,心荷忙应了,穿衣服起来。
心荷将门打开一条缝,问:“王姨,什么事?”
王姨却踮着脚想往房里看,一副神秘的样子问她:“你男朋友还在吗?”
心荷害羞地轻轻点点头,眼睛都不敢抬。
“你快点穿好衣服到管理处去一下!我找你有点事!”王姨继续神秘地向心荷低语。
心荷疑虑地看着她,想了想,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龙爵虽然听不清王姨说话的声音,但也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他们找得还真快啊!他决定静观其变,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他什么也没问心荷,只装作仍睡着的样子,听着她默默梳洗完,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龙爵在房间足足等了三个小时,等得他耐性全无。他不停在房间踱来踱去,后悔让心荷一个人去了。可是,如果是王姨来叫的,应该不会伤害她!可为什么会这么久?假如那些人再迟一天来找他们,他今天就一定带心荷离开了!……他心烦意乱地想着,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正烦着,门开了,心荷走了进来,默默看着正等着自己的龙爵。
龙爵看着她,“怎么去了那么久?”他问。
心荷仍凝视着他,一动不动。这让龙爵内心更为不安。该死的!那些人到底对心荷说了什么?让她如此心事重重?
良久,她突然扑向龙爵的怀里,啜泣起来:“他们已经知道你在这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找你!龙爵!我们离开这里吧!在他们来之前!我不想我们的生活受到打扰!”
天!原来她与自己心有灵犀!龙爵无比感叹,不由抬起心荷的泪脸深深吻了下去,以示答应。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去哪呢?”龙爵边清理他的电脑边问心荷,没听到她的回答,却看到她愣愣地看着他的电脑发呆。
“你还要带电脑去吗?”心荷小心地问他。
“当然!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可我准备带你去一些自然风景区啊!象一些大山。你在那儿能用电脑吗?”心荷担忧地问。
“黄山上没有太阳光吗?”龙爵反问她。
“当然有了。”
“那就能用。”龙爵自信满满地答道。
心荷这才明白,他这台看似没什么特别的电脑其实已经进入了微能时代了。也罢,她再没理由阻止他带上这些了。
“好了!我们走吧!”龙爵背上一个大包,里面有将近一半的地方放上了他的电脑和各种微型设备。“我们的第一站去啊?”他问。
“黄山!你知道中国有‘五岳’吗?有句古话:‘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心荷正准备给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没想到龙爵接口说:“所以我们直接去黄山,把黄山一看,什么山都不用看了!”他狡黠地冲呆呆望着自己的心荷一笑。
“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啊?”
“是啊!我小时候听我爸说过!当时觉得这句话挺有意思的,就记下了。”龙爵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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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租了辆越野车,龙爵按自己电脑上的指示系统开去。这是心荷第一次自驾游,无比兴奋!
时间进入二十一世纪五十年代,交通已经非常发达,加上机车的改进,自驾行这段路程只需要五十年前的三分之一时间。
两个小时后,他们已经来到了黄山脚下。相比起五十年前的黄山,现在的游客少多了。一是因为目前中国人口绝对数下降,二是人们的兴趣已经日益转向人工休闲娱乐项目,来大自然观光、登山的人越来越少。当然,DRAGON公司推行的AIH系统进入到人类的生活,也是其中一个推进因素。
但是对于心荷和龙爵而言,这样更好,难得清静。
经过数十年的改进,黄山风景区到处都有各种自助游览装置,根本不需要导游。
“奇松、怪石、云海、温泉素称黄山‘四绝’,泰山之雄伟,华山之险峻,衡山之烟云,庐山之瀑,雁荡山之巧石,峨眉山之秀丽,黄山无不兼而有之。……”心荷一边上山一边不停地向龙爵介绍黄山的美景。
龙爵且行且看且听,心中很是佩服心荷的博学多才。“心荷,那句‘黄山归来不看岳’是谁写的诗啊?”
“明代著名旅行家、地理学家徐霞客!他当时一登上黄山就感叹:‘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心荷兴奋地说着。

“你看!那边山崖上!多奇特的横松啊!”心荷指着对面一处山上不住地感叹。
龙爵一看,那里是一丛参差不齐的奇松,一棵棵横生在悬崖上,似几十名迎宾侍卫。最上层的枝叶上还覆盖着银色的冬雪。“嚯!你看它们象不象在对我们招手?”他也兴奋异常。
“是啊!所以它们也叫‘迎客松’嘛!”
“‘迎客松’!好名字!”
沿途欣赏着黄山“四绝”,最后来到了天都峰顶,云海尽收眼底。龙爵久久地静立在浩瀚云海面前,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自己曾经真的在云海中畅游过一般。是梦中?更象是真实!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呢?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心荷凝视他的背影很久,才轻轻走上前,挽着他的胳膊,幽幽地说:“云海真是太神奇了!有这样的云海就一定会有仙人的!”
“呵呵!仙人?”龙爵轻笑。
“我想起了我爸留给我的那篇《陋室铭》,开头是这样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心荷轻轻将身子靠在龙爵身上。
龙爵抱着她,深情地说:“心荷,你中国古典文学的造诣真的好深!”
“哪里啊!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毕竟是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国度啊!而且还有这么多名山大川!为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感!”心荷望着云海深处说道:“我真的很爱这个国家!也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喜欢它!”
龙爵原本听她感叹,颇有同感,可听到最后一句,他的心中猛地一惊。他呵呵一笑,放开心荷,回到山顶的房间拿出电脑。
心荷被他突然的逃避搞得莫明其妙,当然,更多的是失望。她也跟着他回到房间里,他却又如在苏州时一样,不再理她,自顾摆弄那些机器。
“唉——”心荷长长地叹了口气,也默默无言地坐在床头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觉得憋闷,然后又出去,一个人对着云海发呆。
心荷等了他两个小时还不见出来,终于失去了耐性,懊恼地冲进房间直直来到他面前:“你竟然在黄山云海中摆弄你那堆破机器!早知道这样!那我们还不如就留在苏州得了!”
原本全神贯注做着程序的龙爵被她一嚷嚷,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她难得的生气的样子,这才想起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都忘了这是在哪了!不过今天在路上耽误了那么多时间……你再等一下!我把这一段做好就收工!”说完又埋下头,他实在不舍得刚刚产生的一个灵感。
心荷见他竟对电脑痴迷成这样,更是脸气得发白:“我看你真是不可救药了!人不能太执著!你自以为好的东西,也许不一定对人家也是好的!”心荷恨恨地说出一直想说但不敢说的话。
龙爵听到了,他慢慢抬起头,狠狠地盯着她,一幅不敢相信她的样子。“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不可救药了?什么我自己认为好的东西?”
心荷也不甘示弱,干脆回敬他道:“你认为人工智能越发达人类的生活质量就会越高对吗?我知道!你们这些盲目崇尚人工智能的人都这么认为!其实也不一定的!人类选择人工智能的同时,也放弃了很多珍贵的东西!”心荷越说越感慨!她想起了父母的遗志,想起了自己坚持古典文化的艰难!想起了一些已经消失的珍贵之物……
“我爸说他小时候来黄山玩,人特别多!那时人们还不象现在这样成天只喜欢机器,多少还怀有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可现在!你看看!有多少人还喜欢大自然?大家对机器的情感更胜于对人、对山河!还有你那个什么AIH系统!你真认为它好吗?大家成天关在屋内,见不到绿色见不到阳光就一定好吗?”心荷激动地向龙爵叫着。
“你知道什么?这些都会有的!绿色植物!阳光!”龙爵也动怒了。
“可它们不是天然的!也是人工培育和加工过的!它们永远不可能象黄山奇松那样具备顽强的生命力!也不可能给人们带来震撼!”
龙爵大声打断她:“你能不能现实点心荷!人们天天对着黄山松震撼也没用!他们还是要回到现实中去工作去生活!他们不可能住到山上来!再说了,也没人阻止他们出门啊!AIH系统只是提高大家室内生活的质量,但并不排斥室外活动!”
“可我不知道到那个时候还有谁会愿意出来了!”心荷回以大叫。
“他们出不出来让他们自己选择!每个人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去选择生活方式!你不可能强求人家接受你推崇的文化!”龙爵一语双关,他告诉她:他不想被她改变。这彻底击碎了心荷的梦想。
心荷愣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伤心地跑了出去。她知道她彻底失败了!她想改变这个男人!可是他却是这么顽固!
“你不可能强求人家接受你推崇的文化!”她开始怀疑自己:自己该不该这样迫切地要求龙爵接受她热爱的一切?毕竟他与自己的成长经历完全不同!
龙爵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很是后悔自己竟在这么优美的风景名胜与她吵架!这是他们相好以来的第一次争吵!而且——都是为一些无谓的事情!他想起了心荷带给他的那段小屋里的温馨时光——那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
他合上电脑出去,来到她身后,抱住那还在低声啜泣的女孩。“心荷!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的!其实——你喜欢的一些东西我也喜欢的!”
心荷止住哭泣:“你说得对,我可能不应该强求你接受我所喜欢的文化!毕竟你和我那么不同!你才是属于现代社会的,而我——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怪物!”心荷此时只感到悲哀,她又想到往日的委屈,不由把脸埋进龙爵怀里大哭起来。
龙爵见她如此伤心的样子,心如刀绞。是他伤害了她吗?
龙爵明白,一直以来,心荷一直试图让他了解她喜欢的那些文化!他想到了“龙宫”石台上弹琴的女子,那的确是人间一幅不可多得的画卷!
文化!好吧!龙爵决心给个机会她,回去了解一下她的文化。
“对不起,心荷。只怪我对中国文化了解得太少了!要么我们找个地方,你系统地给我讲一遍吧!”
心荷不相信地看着他,直到见他向自己点头,才破啼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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