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掩饰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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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中府,古称蒲坂,上古时为舜都,即舜帝在位时的国都,可谓历史悠久,司马迁在《史记》中谓之“天下之中”。此地濒临黄河,控黄河漕运,总水陆形胜,扼天下之吭,自古即为畿辅重镇。秦汉时为河东郡,唐朝改为蒲州,后又改为河中府。同时置河中府为中都,位于当时的西都长安、东都洛阳、北都晋阳之中。但不久就撤了中都,仍为河中府。
由于地理位置的重要,并在唐时曾为中都,因此蒲州城为天下六大雄城之一,与西面的长安,东面的洛阳齐名。
时为后晋天福六年十二月中,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这年五月,泾州大雨冰雹,河水大溢成灾;九月,黄河在滑州决口,东泻千里,一直波及到兖州,百姓死伤无数;十一月,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在襄州举兵反叛,朝廷以西京留守高行周为南面行营都部署,率兵讨之;十二月,镇州节度使安重荣举兵反,朝廷以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杜重威为北面行营招讨使,率兵攻打安重荣。
这一年天灾兵祸,相继而至,两边战事,正在进行,但是对河中府却是没太大影响。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早就习惯了天灾**,兵连祸结的日子,打仗归打仗,过年还过年。
朝阳初生。
这临近过年,天气也一天冷似一天,西风刮得更紧了,透骨的寒意无处不在,无孔不入,铺天盖地而来。一连好几个阴冷的天气,今天总算见到太阳了。虽然天上还浮着几片薄云,但是看样子,挡不住这忍耐了几天,急欲露脸的太阳。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蒲州城东三十里外,两匹骏马出现在地平线上,背后身后的阳光,一路往西驰来。
白色的那匹骏马上,坐着一位看上去有三四十岁的粗豪大汉,满脸短须,身材高大,背着一把刀,从刀鞘和露出的刀柄看去,普通钢刀而已。在他身边,那匹遍体赤红的骏马上,则是一个白面方脸的男子,看去稍微年轻一点,身材也没有那粗豪大汉般高大,马侧则挂着一件用布包起的长条形物事。
两匹骏马看去都是膘肥体壮,雄健不凡,但并没有全速疾驰,而是不紧不慢地迎风跑着,似乎也受不得那凛冽的西风,不敢放开了脚步。
方脸男子打马靠近旁边的短须大汉,转头问道:“老罗,今天正午之前能到蒲州吧?”
“我也没来过,不知道还有多少路。待会遇到行人,倒是要问上一声。”那老罗回答道。
那方脸汉子似乎聊兴正浓,又问道:“老罗可知道,为什么龙门帮总舵不设在龙门,却要设在蒲州?”
“蒲州,天下之中,畿辅重镇,控据关河,山川要会。龙门帮将总舵设在这里,自有他们的道理。”
这两人正是从洛阳赶往河中府龙门帮总舵的福印和罗维钧……
两人。
洛阳城天津桥上的那场战斗已是差不多近十天前的事情了。薛锦南投进洛水后再没起来,想必已从水里脱身,不知道那项怀诚生死如何。箫落霏和秦思两人都是女子,与罗维钧本无恩怨,跟福印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两人自然不肯为难她们,任由两女子走了。罗维钧还在暗中好生担心,这两个身负重伤又年轻美貌的女子,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福印自身少林禅功玄妙无比,又兼天生体质优于常人。虽然身受两处重击,当时差点站不起来,但是经过一天一夜的运功调息,已经能随便活动了。只是仍是不能运内劲,无法跟人动手罢了。
福印在罗维钧的那处院子里住了两天一夜,第二日跟罗维钧讨要了一副面具。改装易容成现在这个样子,偷偷潜回夹马营,到家里看望了父母和五岁大的兄弟赵匡义。问起高行周之事,父亲赵弘殷却说并不相识,但是当年军中倒有好友,现在高行周麾下任职,那人在福印幼时也见过。
因记挂着龙门帮之事,福印也没在家多停留,当夜就潜回罗维钧住处。
又过来了一天,高行周在洛阳城外点兵,誓师出发,带领着手下人马,往襄州开拔。襄州雄城,易守难攻,安从进手下也还有不少兵马。可以预计,这又将是一场大战。
此后福印又安心疗伤两天,恢复不少。
这两天听说洛阳城中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一些对福印身上手套还心存觊觎的江湖中人,在躲进旁观的人群中见识了天津桥一战后,震慑于钟勉的绝世武功。知道有钟勉这么一号人物在洛阳城中坐镇,竟是再无人敢稍有异动。
丐帮之名,虽不敢说震慑江湖,但是在洛阳以及洛阳附近的中原江湖,已经如晴天里猛然一声响雷,将所有人震了一震。
龙门帮洛阳分舵自然也有人目睹了这场战斗,之后就再无什么动作,不知道是震慑于钟勉的武功,还是另有什么打算。丐帮弟子在洛阳,忽然间似乎身份高贵了起来,许多武林人物遇到一个小乞丐,都要礼让三分。
此时洛阳城中,竟是谁都要卖丐帮几分面子,龙门帮洛阳分舵名存实亡,丐帮这个才近三百人的小帮派才是洛阳的老大。尤其是钟勉的弟子,福印的开裆裤兄弟汪君舒,现在就算在洛阳城里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知道龙门帮长老寇长锋知道此事,又将做何感想?不过想必他现在另有要事,也无暇过问洛阳之事。
福印心知罗维钧牵挂着江岚和祝惊波的安危,定然不耐烦再多等。只怕若非自己是为了救他而受伤,罗维钧早已一个人快马加鞭赶往龙门帮了。所以他在内伤稍愈,不影响行动时,就提出要赶往龙门帮。
罗维钧自然立刻点头同意。但是考虑到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都戴上了易容面具。罗维钧的赤鸿刀插在刀鞘中,刀鞘又是普通之极,只要刀不出鞘,任谁也看不出那是赤鸿刀。但是福印的盘龙棍也已经在江湖上打出了名气,数十名二流高手用自己的性命为盘龙棍正名。刀有刀鞘,棍却如何掩饰?福印要用布包起来,罗维钧虽觉得这样欲盖弥彰,但是也苦无他法,只得随他。
黄河帮总舵虽被绝圣宗占据,但是各处密探暗桩却掌握在罗维钧手中,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罗维钧想办法弄来了几匹骏马让福印挑选,福印一眼就看上了现在座下这匹赤红的骏马,大概是因为跟饶宗颐送给他的那匹骏马颜色差不多的缘故。

当下两人易容改装,离了洛阳,渡过黄河,沿着黄河北岸一路纵马西行,往河中府赶来。一路几乎是马不停蹄。幸好洛阳到河中府也不是太远,而两人的坐骑脚力也是不凡,昨天赶了一天,半夜才停下休息,今天一早又启程,已经赶到离蒲州三十里处。
罗维钧见福印问起龙门帮为何要将总舵定在河中府而不是龙门,当下就给他解释了河中府的地理优势,又道:“龙门帮两百年前也还是位于龙门的一个地方小帮派,后来逐渐壮大实力,沿着黄河往南发展。一百多年前出过一任善决断的帮主,毅然将总舵迁往当时还是蒲州分舵的河中府,反把原先的龙门总舵降为分舵了。这个决定相当高明,龙门帮今日能成天下第二大帮,极大部分原因在于这个决定。”
“为什么?”福印不解,问道。
“你想,河中府是什么地方?往西就是长安,往东就是三晋。论陆路,河中府在唐代那是西都、东都和北都之中,境内蒲津桥连接黄河两岸,是当时都城长安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论水路,河中府又是控制着黄河漕运的要地,渭水、汾水和黄河的交汇之处。这水陆两路,三都之间,船来人往,何等繁忙?可说天下要害都在河中府。龙门帮控制了此处,不管水上生意还是陆路生意,都少不了他一份啊。”罗维钧详细解释。
“你好像比我多懂好多。”福印看着罗维钧很由衷得佩服道。
罗维钧微微一笑:“你在少林寺多年,和尚们自然不会跟你说这些。我自幼就被师父当成本帮接任帮主之人来教导,在这些帮派事务上,自然比你多懂一些。”
福印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不再说话,双腿一夹,催着自己的坐骑快速疾奔。
西风依旧凛冽,刮得人脸上生疼,但是两人都是体质过人,罗维钧更是内力深厚,自然不怕这寒冷。福印身上内伤虽然好了一些,也仅是不影响行动而已,内力却仍是无法随意运转。但他天生强壮,更有多年武功功底在,倒也不惧。
又疾驰了半个时辰,看看天色,还不到巳时,渡……
过永济渠,蒲州雄城已遥遥在望。
从东面望去,蒲州城这东面一侧的城墙南北长五里,青灰色的城墙在朝阳的照耀下,更显得雄伟壮观。
马速极快,从望见到接近,不过转眼之间。
接近才更感受到这蒲州城果然不愧为天下雄城。幸亏罗维钧自幼在邺都长大,福印可以说来自洛阳,这两处也都是大都城,所以两人对大城并不陌生,倒也没感觉到太过震骇。
这蒲州城城墙高近四丈,堞高七尺,外面围着一条护城河,护城河宽有十丈,灌满了水,也不知道有多深。从护城河外望去,就见城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迎熙”两个大字。这就是蒲州城东门的名称,东向而迎熙光。但不知其他三门,又是什么名字。
城门已开,吊桥也放在护城河上,福印正要打马入城,罗维钧叫住了他,策马避到一旁,让开路人,低声道:“等等,如今我们都已改装易容,可要好好编造个身份才行。我那唐箫的身份却是不能用了,改成陆啸云,你呢?”
“哈,陆啸云,你怎么不干脆改成箫落云?箫落云,箫落霏……”福印听到这名字,先是一愣,继而想起了这关节,哈哈笑起来。
“别笑!名字有了,可还得编造个不容易令人生疑的身份才好。”罗维钧板起了脸道。
福印想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编造什么身份,想起自己和杨佺及寇长锋两人的交情,不信自己这样去就会有事:“编什么身份啊?让我直接找上杨大侠或者寇长老就是。”
“别。你可别相信这些帮派中首脑人物的交情。必要时,他们会毫不犹疑将你出卖的。”罗维钧似乎很有感慨地说道。
福印瞪着眼睛望了罗维钧一会,直到看得罗维钧不自在起来,才道:“不会吧,你可是黄河帮少帮主,真正的大帮首脑,我跟你讲交情,岂不是极为危险之事?”
“我怎么与他们相同?”罗维钧气恼道、
“那杨大侠又岂会跟别人相同?”福印心中对杨佺素来敬重,容不得别人说他坏话。
“好吧,就算他跟别人不同。”罗维钧让步,“但是我们这般不先摸清楚龙门帮情况,冒冒然闯去,也绝非上策。依我看,还是先混进去打探一下最新情况,再决定如何进行下一步。”
“好吧。”福印也觉得罗维钧所言有理,主要是罗维钧的身份不能暴露,而自己现在身上有伤也不好轻身涉险,就同意了罗维钧的提议。但是福印哪想得出如何编造身份?只得向罗维钧请教:“这编造身份的事,我们少林寺却也没有教过。想必对你来说,更为顺手一点。你编造吧,我照着你编造的说就是。”
“那好,咱们俩从现在起,就是从洛阳前来投靠龙门帮的武林人物。因为眼见黄河帮大乱,丐帮嚣张,我们又在洛阳城中……
受了丐帮那汪君舒的欺凌,因为不敢得罪钟勉,只得离开洛阳。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前来龙门帮,主要是想挑起杨佺和钟勉之间的争斗。当然,我们不能直接这样说,但是要让他们隐隐约约觉得我们就是有这个目的。”罗维钧开始瞎编。
“为什么,我们说来自洛阳,岂不是更加引起他们怀疑?”福印不解。
罗维钧很有把握地道:“没事,我们要想办法投到副帮主黄远那里去。他一旦听出我们是为了挑动杨佺和钟勉之争而来,定然欢迎,不会考虑太多的。”
“那是,如果真被我们得逞,无论谁胜谁败,对他或者对黄迟,总是有利。”福印也认同了。
“那你改成什么名字?要不就叫秦索如何?”罗维钧又出馊主意。
福印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罗维钧的意思,笑骂道:“去你的秦索!我不改名,福印只是我在少林寺时师父给我取的一个名号。我用我的原名,我叫赵匡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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