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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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冬夜是寂寞的,没有电,更没有收音机、录音机等,然而小村的文化氛围却是很浓厚的,能够常看并且很流行的是皮影戏、大鼓书,一年当中偶尔也演几场电影。一旦来了皮影团或者电影队,村小学的操场就成了热闹的中心。
那年头儿影班子多,来下边演出的时间也多。天刚一擦黑儿,舞台或者银屏前就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就连左右两侧乃至银幕的背面都坐满了人——乡村大舞台,真的要比有固定座位和布景的都市影院更为自然、活氛。那驴皮刻成的小影人儿通过灯光的照射清晰的投映在屏幕上,在影台子上来来回回的舞着,腰肢一扭一扭,脖子一伸一缩,臂、肘、腕无一处不灵动鲜活。看皮影时,从正面影人的耍动,听着细细的韵味十足的皮影腔儿,往往总觉得不过瘾,便常常跑到后台,看着掐着嗓子怡然自得的唱着的男演员,眼睛都直了。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唱出的腔儿,净是那样柔美的女子细软的腔儿,还有那征战和撕杀场面配合着枪刺、砍杀的动作,就会听到“乓乓乓,乓——乓”的震响,而在震天动地的响动儿中,被刺杀的坏人就会应声落马,等看了幕后的情形,才知道那响动是操动影人儿的叔叔们用脚猛踏地板发出来的。
乡土的艺术氛围对人们有着深深的感染,平日里人们一旦有了闲暇,很多人都会喊上几口唱上一段。宋锡清楚的记得那年冬天,北官村村民们就曾经自编自演了一次皮影。地点就在村公所得大门洞子里。影窗是朝南的,全村老幼约百余人观看,连演了三、四个夜晚。影窗长一丈左右,高三尺多,屏幕不知是用啥做的,可能是白布也可能是以大白纸代替的。虽然没有电,但长上汽灯,亮度也不错。各类唱角村里人基本就够了,其中村仓库保管员孙庆唱髯生,队长艾宗明唱旦角,宋银唱冒净,宋铜唱彩生,另从外村聘上两个角色就可以开演了。但因人员毕竟不多,于是就一人多角或多兼,有的既要唱影又要拿线儿,也有的既唱影又兼操鼓板,只有拉弦的不能兼职。就这样吹吹打打拿腔作调,乡村皮影戏就这样上演了!虽然这土法上马的影班儿不怎么正规,但在当时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一个小小村落竟然独唱一台影,这在滦州县600多个村子中也是很少见到的。而且唱的都是整出的,如《五峰会》、《打鸳鸯》、《薛海征西》等等。上述唱角之中,孙庆是较有名气的,后来他组建了正规班子,自己有影箱,人称“孙庆的影”。据许多人说,他的前三口唱的特带劲,不亚于吕润元。此外人们也经常去邻村看影,那时影班子多,很兴盛。如吕润元、老夫、谷尚学、文征等都是非常有名的领班,看的人非常多,通常是要买票的。如哪位角色唱的绝妙,人们会高声叫好不迭,相互拥挤不堪,有时会把影台子挤的乱晃。除了看影之外,也有赶台子卖吃食的,或蒸烧卖,或冲油茶。会有一些有钱的人或是专门讲究的去吃那一口。项华就曾把自家院里种的向日葵晒干炒熟然后去场子边去卖,一毛钱一顶尖茶盅,一场下来,项华和宋来、妹妹这娘儿几个就高高兴兴的数散在炕上的那么多一角、两角、五角,甚至一块的钞票。能够卖钱的东西全家人都舍不得去吃包括妹妹,有时项华看着孩子的馋样儿忍不住抓给她一把,她才高兴地吃起来。
宋来、三鸽、尹天、二成他们也就从那个时候喜欢上了皮影,不仅学唱,尤其是喜欢影人。因为那影人不但花花绿绿的,而且刻工精巧,以至自己也学着去刻。方法是先买一身或借一身影人,将其用铅笔描在图画纸上,然后用小刀慢慢地去刻。这是件非常难做的细致活,必须十分的小心和仔细,否则不是刻坏就是走样儿。刻好之后也涂上相应的红红绿绿的颜色,最后是上桐油。然而小孩子是没有桐油的,只好用打蜡的方法代替。在这方面宋来、三鸽都十分迷恋和热衷。别看三鸽比宋来小一岁,但他少年英俊,悟性聪颖,不仅影人刻的好,而且图画也画得非常好,尤其是人物简笔画画得活灵活现。
皮影团演员当中还有邻村的一位演员吕润元,北官村的大人小孩都知道他崇拜他。他的嗓音也像他的名字一样圆润清亮,那才叫绝呢,往往一开口,台下就是一片掌声喝彩声叫好声。只是后来听说因为剧团转公没有他的名额,他一时气极,拿着一条绳子找到团长办公室大吵大闹,说不给我转正我就非吊死在你的办公室不可。再后来,到了文革期间,滦州的皮影戏班纷纷倒台谢幕吕润元这些人还是下岗了,回到乡下种地。丢了自己赖以为生的皮影戏生涯,吕润元开始走街串户卖起了“爆花糖”。而他卖爆花糖的声音竟也与众不同。一声“爆花糖”,声音远播,余音不绝,似有皮影戏中年轻相公的腔调在其中。这样叫卖惯了,他的嗓音又有了发挥,庄前庄后的大人小孩儿就是不买他的爆花糖,也都喜欢听他的戏腔戏嗓儿的吆喝,时间长了竟慢慢忘记了他的姓名,转而叫他“卖爆花糖的”了。
看电影更是当时的人们最高级的精神享受,乐趣就更不用说了。方圆几里地儿,若听说哪个村儿晚上演电影,人们就会奔走相告,喜形于色。到了夜幕降临,人们便仨一群儿,俩儿一伙的结伴去看。纵横的乡间小路往往不能直达要去的村庄,人们便纷纷舍弃不走,而是踏着野地抄近道一直走去。大雪过后的日子去看电影更是有趣。一路走着,偶尔有人一脚踩进深深的雪窝大声嚷嚷着说凉啊凉啊凉死了,引来大伙幸灾乐祸的一笑,仍然这样匆忙的走着,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着边际的说笑。等赶到演出场地,灯光一晃,满场都是人们呼出的团团热气。看电影的秩序是不用维持的,看电影的大人小孩连说话都比平时低了好几个分贝。看到电影放映员,人们都像是见到了亲人那样,争着递烟说话儿,笑得脸都走了形。每到一盒胶卷放完,要换上新的时,场内更是鸦雀无声,安静地等待着,直到放映员麻利地换好胶卷,放映机又重新工作,转动的胶片发出“嘶嘶哒儿嘶嘶哒儿”的微响时,大家才转过头来,重新把目光放在银幕上。宋来喜欢在放映场的东侧靠后的边上站着,他的前面和场地中间位置都是坐着小凳子的人,以老人孩子居多。宋来每次就是这么站着的。而且往往开始还不会觉得冷,但等演过了两盘儿胶卷,寒气上来了,双脚冰凉,浑身也筛糠似的哆嗦起来,上牙磕嘚下牙。没办法,只能不停地跺着脚,在场地边上来回的走动着,直到散场。

若是在村里演电影,放映的场地往往选在村内小学操场,屏幕支架在校园的露天场地上,一些好看的电影比如:《白毛女》、《渡江侦察记》、《一江春水向东流》都是在那时看过的。评剧是不易看到的,那时县里就有一个评剧团,很少来到古月、木易这样的地方,每年也就一两次,所以人们要想多看几场就需要步行去滦州县城,那里是经常演出的。宋来、三鸽、尹天、二成等人是最爱看电影的,他们经常在晚上跑到滦州去看。在天短的冬季,他们下午三点就开始出发,步行近二十里路到达滦州赶上开演。夜间十点钟散场后,就赶着回返。赶到家中也就是夜间一点钟了。次日上午睡觉休息,下午又如是的去看,一直坚持七、八天。
每到村里演电影了,宋来总会领到一个任务:为刘哥把纸条传给成哥的妹妹鱼姐,今天演的就有两场电影:《新兵马强》和《张铁匠的罗曼史》,可刘哥和鱼姐两个并不是专心看电影,而是在看电影场子的左右后方的黑影暗处紧紧的挨着,这样看了不到一会儿,再找他们的人,连个影子也没有了,他们趁着人们全神贯注的投入剧情,早就悄悄地走出人群,不知躲到哪儿去说话儿,诉说他们自己的罗曼蒂克了。
刘哥是邻村儿人,曾经在县业余体校做过运动员,长得是浓眉大眼,中等身材,浑身透着那么一股机灵劲儿,他身轻如燕,立定跳远能跳两米七,跳高能跳一米九。上学期开始,村里的中学请他来做代课教师,教体育。平时,他就住在学校宿舍,每天悠哉乐哉。刚开始,宋来也叫刘哥老师,但后来却只在体育课上或有人在场的时候叫,私下里都是叫他刘哥的。因为宋来长得高大魁梧,刘哥一下子看好了,就让宋来参加了校体育队儿。刚开始不知道宋来最擅长啥项目,就叫他跟着体训队一起啥项目都练。在公社运动会上一跑百米,结果因为起跑慢了半拍,只跑了个第三名,而标枪和手榴弹掷远,却得了第一和第二名。成绩下来,欢喜得刘哥啥似的。于是刘哥决定让宋来单练投掷项目。而且,为了早晚训练方便,他与校长说好,叫宋来搬到学校和他住同一个宿舍。
刘哥渐渐忙碌起来,是因为鱼姐。每天晚上训练结束,吃过晚饭,他就去找鱼姐了,只剩下宋来在宿舍里看书。校园里很静。宋来偶尔出去解手,总会发现办公室里亮着灯。宋来好奇的走近前一看,见是刘哥和鱼姐在一张办公桌前面对面的坐着,笑着,说着话儿。于是宋来笑笑,又悄悄的走开。
一天夜里,不知道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宋来忽然被一阵压抑的呻吟声惊醒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黑暗中,宋来发现他和刘哥的炕上多了一个人,是鱼姐。那呻吟是她发出来的,听起来不象是痛苦,而是那种舒畅至极的流露和渲泄。暗影里,两个人喘息着,一上一下的紧拥在一起成了一个整体。鱼姐是啥时间进来的,又在炕上和刘哥呆了多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一会儿,刘哥也哦哦的叫起来,鱼姐却不叫了,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团棉花,停止了蠕动。十七岁的宋来从未有过的那种朦胧的性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一下子激活了,那已经长成的软软的*一样的兀物一下子膨大起来,一颤一颤的,让人耳热心跳。
“哦,嗯……”鱼姐又一阵无法掩饰的痛快淋漓的呻吟拼命地挤进宋来的耳鼓。听着这如天籁之音的情爱之声,宋来的体内也莫名的燃起了一团热热的烈焰。这烈焰烧得他刚刚成熟的心禁不住一阵狂跳,同时,那股间的温度也到了能熔化一切的程度,一阵从未有过的快感如暴风骤雨般的袭来,宋来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缥缈的美女的影子,但她不是鱼姐,鱼姐是刘哥的,而这缥缈的美女他却从未见过,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位女子,她是谁呢?……
那以后的日子,刘哥隔三差五的就会在夜里偷偷把鱼姐带回宿舍,然后悄悄的重复的做着同一件事情。而从第一次宋来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起,每当那异样的响声泛起,宋来就再也无法入睡,也不敢翻身,恐怕他们会知道他已经醒来。忍不住的诱惑。不知从啥时候起,宋来的内裤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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