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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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改革的春风吹来了!伴随着农村改革的步伐,北官村也和全国所有农村一道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人们压抑已久的热情如火山般喷发出来,而就从那时起,这种以家庭为单位独立经营的生产方式使得家家户户当年就摆脱了贫困。宋锡家六口人,包括宋来在内的四个孩子尚小,妻子是主要劳力,宋锡只能边在外打工边抓早晚时间下地。全家共承包十五亩地,种有小麦、玉米、高粱、棉花和大豆。到秋后,仅粮食就收了一万多斤,除去交给国家订购的二千多斤外,其余全是自己的。屋子里、院子里粮食堆的很多很多,吃不了的粮食国家全部平价收购,又得了许多收入。那些有劳力的人们经营得就更好了,吃穿从此不愁。不少人家开始有了存款,全村一下子好了起来。宋来深深的记得这一年的春节最热闹,以往过年似乎没有多少鞭炮声,而这一年的年三十,中午饭刚刚吃过,各处的鞭炮声就响成一片,到了夜间各类烟花燃起,使整个北官村夜空绚丽多彩,这充分表达了农民们走向新生活的喜悦。
宋来成了一个农民。阳光照着路旁的电线,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旷野里,到处是片片方方的麦田,葱绿葱绿的,使人产生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宋来坐在车上,只让老黄牛慢吞吞、稳当当地走。反正是秋尾的活计,只剩下了一点儿豆秧,拉回家就没事儿了,忙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宋来沉浸在陶渊明老头的诗情画意里,漫无边际的想象着。晚上,宋来再也睡不着了,坐在写字台前,一篇《田野漫曲》的散文使漫长的夜仿佛变短了,变得轻柔而美好,宋来陶醉在自己的创作中,鸡叫了还在挥笔疾书,毫不觉困。黎明之即,散文终于写成了。吃过早饭,宋来又骑自行车去了滦州城文化馆。
滦州城文化馆到了。宋来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请进”一声回应就走了进去。屋里有两位四十来岁的老师正在伏案写着啥,另外,还有一位和他年龄相仿,浓眉大眼的的小伙子,他中等个儿,白净面孔,一脸的忠厚相。见宋来进来,两位老师和小伙子都站起身来说:“来了,宋来!”
“嗯,老师,我这有两篇文稿儿,想请您们看看!”宋来开门见山地说。
“哦,哦!”听到这话,二人面露喜色,忙不迭的说:“快坐,快坐……哦,你们还不认识吧!”老师指指宋来,“他叫宋来,是一位很有潜力的业余作者!”又指指小伙子,“他叫原野,看过小说《文文的婚事》吧!”
“看过看过!原来是你!呵呵!”宋来向稍在里边办公桌前的原野伸过手去,紧紧的握住。他早就知道原野这个名字,虽是同龄,但原野的成功要比宋来早,是在上一年获得了滦州县小说创作一等奖的。他的小说《文文的婚事》以生动的故事情节和幽默的语言特色轰动了文坛,所以,宋来也早想见面认识认识,和他进行更多的交流与切磋,当然更多的是学习。交谈中,宋来知道了原野的家境并不是很好。他是兄弟姐妹之中最小的一个,上有大哥和三个姐姐,都已有了自己的家,只有他没有结婚,还和父母一起生活,住在三间地震前盖的破旧的老房。父母身体都不好,家里没啥收入,日子艰难。但原野很有志气,在自家菜园和地里种上各种蔬菜瓜果,精管细作,又做起小买卖沿街卖菜,挣钱养家。而他又酷爱文学,白天忙碌,常常在晚上看书写作,到也活得充实。在这以前,宋来也听别的要好的文友说,在滦州文友中的两个美女卢娜和尹枫红都似乎对原野颇有好感,只是摄于他的家境的困窘而望而却步。只是今天初次相逢说得过多恐怕不好。
说了会儿话,听出两位老师就要进行考核啥的,宋来和原野想多留无益,于是相互使了个眼色告辞出来。二人送出门外,说:“有空儿常来这儿啊!”宋来原野答应着,正要离开,忽见一位姑娘走来,宋来原野一看认识,也是爱好文学的,平时见面老说话儿,就是想不起人家叫啥,也不好意思问。于是又相互笑笑,又迅速的憋住不笑。只见女孩儿长得苗苗条条的,一双会说话的晶亮的眼睛。她见了两位老师笑了,说是来给他们送啥东西。于是二人又和宋来原野打声招呼就把她让进屋里。“她是谁呢?”后来宋来又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一拍大腿:“呵,原来是她!梦媛!”
“对,是她!”原野也说。
初冬,老黄牛生下了一头小牛,满身淡黄色的毛,长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一对儿斜斜竖起的毛茸茸的小耳朵,黑黑的小鼻子,长长的小腿,头上顶端还有两个突起,估计是要在以后长出两只小牛犄角来呢!很是讨人喜欢。生下还没有几天,它就开始在老牛身边蹦来跳去的撒欢儿,见到人也不害怕,常常会走近前来嗅一嗅你的手你的衣服,然后再迈动四条细细的长腿跑到一边定定的看你。

正是秋末冬初的天气,树上的叶儿早已由绿而红即而转黄飘然翻飞,纷纷落下。爸爸说等过了这一冬小牛长大了就把老牛卖掉,再用家里的一颗早已风干了的槐树破成板儿材,打一辆新车,有个一年半载的小牛长大了就是完好的一套儿。
说话儿也快,转眼一个冬天就过去了。小牛也已经长成了半大牛。等春天种完了玉米,爸爸就把老牛卖了,打了一部车,买来新的轮胎,用淡黄色的船油给车通体刷了两遍,晾干了,又栓好了牛套。稍有空闲,父子俩就给小牛“学套”。小家伙怕车,给它身上脖子上套上牛套它就不停地蹦跳、挣扎。爷儿俩连推带搡的把小牛弄进了牛套套好,一左一右的各拉一个缰绳,空着车走出了院子。小家伙儿哪儿见过这阵势!一上道又是“咯嗒嗒咯嗒嗒”一路疯跑,害得爷儿俩也跟着跑,边跑边勒着缰绳喊“吁,吁,吁……”,可喊又有啥用呢!小家伙仍然是跑,跑,跑。小半天下来,爷俩儿已经气喘吁吁,通身大汗。
这样“训练”了将近两个月,小家伙渐渐懂得了一些行走的“规矩”,老实了许多。也有了一副高大的骨架,力气也大了。只是路上人车一多,还是免不了疯跑一阵。到了秋种的时节,宋来想试试它能不能种地耕地。于是他叫上妹妹,赶车到了地里。卸了车,又给小牛套上耕地用的牛套,系好大肚带,然后就叫妹妹在前面牵着它,他手扶着犁,叫妹妹赶着它走。刚走几步,小家伙觉得吃力了,就再也不听使唤,拉着横倒的犁铧在地里奔跑起来。宋来紧跑几步追上了它,一把拉住缰绳,然后腾出另一只手来,用鞭子狠狠的抽打它,直到连气带累的坐在地上喘气、咳嗽、呕吐,看着栓在车辕上的牛儿“运气”,而妹妹看着宋来气鼓鼓的样子先是着急着劝,后来竟然“扑嗤”一声笑了。宋来看看妹妹也笑了。
干活不中用还则罢了,在路上疯跑的毛病也让宋来束手无策甚至吃尽苦头。一次,宋来赶车去古月镇拉化肥。路上没人的当儿,宋来本想坐上车辕轻松一下,可谁知**刚刚一沾车辕,牛就跑开了!宋来想,完了,这牛准是让他打怕了,以至于草木皆兵!不得已,宋来只好一路牵着它走到了古月镇。到了街口一转弯,迎面过来了一队车马,当头的一辆马车已经离得很近,而且驾辕的红马马头上的铜铃随着马儿有节奏的走动发出“叮呤呤叮呤呤”地响声。街面上的人也很多,只是三三两两的沿着路边朝着市场的方向走去。
车队已近在眼前。许是受到那马儿铃声的惊吓,小牛的大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又突然疯跑起来。宋来紧张地拉着缰绳,跟着牛车飞跑。宋来庆幸今天穿的是一双回力球鞋,是昨天傍晚去学校操场打篮球时穿的那双。别看宋来长得一米七八的个子,但并不是身材肥胖的那种体型,篮球场上他是中锋,满场飞跑,动作灵敏,闪、展、腾、挪,双手交换运球过人,大转身三步上篮迅猛如虎,无人可挡。正因为有这一身好的底子,所以无论小牛怎么跑他都能跟得上。可是,对面来的马车车队眼看就要与牛车“擦肩”了!而宋来是站在两车的夹缝中间,若两车交错,宋来人咋办,轱辘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人宽哪!
坏了!这可咋办!情急中,宋来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个镜头:即将播种的麦田里早已修好了畦垄。每隔一垄,就是一堆堆新近运进来的黑黑的、散发着腐草和牛粪气味的农家肥。宋来手中一把方锹在不停的翻动着,一堆堆粪肥很快地被他均匀的泼撒在畦垄里。
“喂!”正当宋来锄满一锹粪肥将要泼出去时,妹妹的一锹肥已先他一步泼出了。宋来双腿儿略略一弓,纵身蹦起多高,象电影特技一样在空中岔开双腿,将粪肥从胯前扬出一道黑瀑……
“呵呵!”大家一阵大笑。
而眼下的处境却是危险至极。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辆车“错车”之即,宋来间不容发的一下子松开缰绳,双手分别搭在马车和牛车的前端车帮上,双脚一纵,翻身滚进了牛车车厢。而牛车继续狂奔,马车擦身而过。
“吁!好险!”宋来长嘘一口气,从车辕上跳下来拉住了缰绳,狠狠地抻动着,终于,牛车慢了下来。
这场虚惊促使爸爸和宋来下定决心买掉它,换上一头骡子或者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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