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惠泉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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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走失两步赶到,两人东倒西歪之际,乌秀才已到跟前,暗中偷脚看分明,出声直追前去:
“自己要输,却想耍赖?”
“有本事再上。”
人不要脸皮皮难刮,史三少不待与你理论,再次踏点而上。
“你便要脸否?”
小居先生失落涧水一时裹足,史三少毫不迟疑一步抢先,乌秀才顿起愤恨,从后急起直追,孰料欲速不达,脚下吃绊冲身倒。
“哎,怎就栽了呢。”
下游石梁之上,许爷已与胡师傅会合,抬头观望争上游,看着小居先生不超反堕,史三少稍顿再起,随后乌小官欲追却跌,这跌冲竟个连锁,史三少在前也就失足,人仰马翻落汤鸡。
“啊。”
人浮必得心浮,心浮必得脚浮,史三少使诈得逞,正待春风得意马蹄轻,后脚踝一下酸麻,立足之石顿摔下。
“小官,快些跑啊,你争第一。”
乌秀才几步跌冲,终是未有倒下涧水,眼见他个史三少一下摔惨,喊痛不已爬身不起,小居先生一语喊醒梦中人。
“喔。”
脚下莲花轻飘如云,乌秀才便是儒衣飘飘,三蹦两蹦上了源头去了。
“飞涧几消歇,
空谷数徘徊;
隐龙半出没,
我步全露台。”
黄公涧上自起一坊,竖坊所在石砌平台,待得涧下几人攀登而上,乌秀才口嚼黄豆,已然诗吟泉涌。
“啊呀呀,这便叫做后来者居上,小乌兄弟真个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你鹤蚌相争,反叫个渔人得了利,许爷两边做好人,忙个上前哈哈。
“哼,我便是滑了脚的,否则的话……。”
明明一步踩稳,却个脚下失算,让你黄口小儿得了先,真个百思不得其解,史三少输也难有服。
“居先生,你这虽说挂名弟子,却是很肯教啊,小小年纪习得好耐力。”
不管挂名不挂名弟子,好坏便是师傅脸面,你个徒弟先赢后输,且输给个泛泛之辈,一失足成千古恨,胡师傅也是大有不甘。
“他个做豆腐人家孩子,从小苦做苦干惯的,比着一般马出车入的少爷,自会多几分耐力。”
你个少爷半途使坏,险险伤了人的,小居先生由此鞋袜俱湿,虽说小官一胜可消恨,得饶人处且饶人,话里总也要饶上几句。
“是么?便是从小当牛做马惯了,这耐力啊,总要比个坐牛骑马的少爷好些个。”
史三少一跤摔狼狈,竟个半边衣衫尽湿,羞行之人自不羞,还个大言不惭,话说难听便是许爷也为之侧目。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行,小官啊,你今朝确是头彩。”
小居先生胸中火,面上还是淡淡笑,转对徒弟道:
“小官啊,你今后总个要牢记住,做人还是踏踏实实才行,休要一步虚百步虚,便是使尽手段,还得一脚踏空两失算。”
“是,我便记着了,这坐牛骑马的一**摔下大脱空,那当牛做马的却个步步着地踏踏实,我今后须个老实做人便是了。”
没有比武师会打的,没有比秀才会骂的,乌秀才拿人言塞人嘴,直塞得人直噎,那史三少毕竟理亏,一时竟也无从还嘴。
“好了,这一程赶得总也口干舌燥,不如就下山去吧,去到二泉饮茶消渴。”
这文人相轻武人相恶,两下碰面无好话,许爷难为做个引见人,忙着话题岔开去。
“石路萦回九龙脊,
水光翻动五湖天;
孙登无语空归去,
半岭松风万壑传。”
吟来东坡先生望太湖诗,一行人辗转路径而下,绕堂觅道自通幽,前方荫处高起一院,院门上首赫然字匾:二泉。石阶下去院内,却是影墙重重假山林立,许爷点手一指:

“且看这假山石,可象足一大一小两人形,恰似童子拜观音?”
“是,真象个观音,真象个童子拜来。”
眼见偌大几尊太湖石,嶙峋漏透各具模样,居然惟妙惟肖天然塑形,童子观音天工巧夺,几人观下都个啧啧称奇。
“无锡二泉天下名,
太湖之石名上名;
未尝泉水先赏石,
我拜童子拜观音。”
信口诌得四句,乌秀才开口在前,果真对个假山一拜再拜。
“小乌兄弟,你便象极这童子,却不知如何去寻得个观音。”
许爷总也和乐之人,见你这般少年有趣,不禁也要童心相戏,他这一话说,果真一角传出妇人之声,殷殷叮咛语气:
“阿娇啊,休要乱攀栏,仔细落了水去,湿了衣裳还好,水落鬼抓了去可大不好了。”
她这一说落水湿衣裳,便叫两位旁听之人大为尴尬,小居先生两腿湿,史三少更个半身潮,虽说这一路过来大为收干,总个水印犹显。
“阿娘,你休吓我,我便落了水去,王叔也会将我救出来,不怕水落鬼抓了去。”
耳听得清脆之声答话,转角头就蹦出个翘髻小丫头,看着十二三岁样当,竟个粉面鲜腮可爱十分。
“谁说会救你,阿娇小姐啊,你就掉水里去,王叔就不救你,看你被水落鬼抓了去。”
那边再转男人之声,自称王叔自然就是王叔了。
“你敢,你敢不救我,我便叫爹爹杀了你。”
这丫头童声真切,眼睛一白却个唬人,出口之言更是吓人的很,才到个几位游客为之侧目。
“阿娇,休得胡说,仔细娘拿棒头打你。”
那妇人却是和善,听得你个童言无忌,忙要出声喝止。
“不说就不说,我还懒得说。”
小丫头竟个横无管束,嘴上虽有软下,背身却个鬼脸做得,撇嘴哼来小鼻头管,眼睛一斜你转角几位,面无表情跳脚去。
小小个年纪,如此目空一切神气,她个穿金戴银丝绸衣着,看着总象个富家千金,几个人一时面面相觑。
“阿娇啊,你便休要乱跑,过来领着巧巧妹妹一道玩。”
语至身影至,便是那妇人拐角而出,乍见生人不由收步,一时唐突返身无措:
“她王叔,快些去将阿娇召了回来。”
“是,太太。”
随声更出一人,手中带鞭腰间挎刀,身高长长是个青年,却有几分老成气色,迎面见人也是一怔,厉声喝问:
“你们何人?”
真个一傲遇得一傲,从来骄傲之人,更遇上个骄傲角色,眼见你个出言不逊,史三少一时难忍,反问:
“你们又是何人?”
“你,……。”
那王叔对个小丫头和声软调,见到外人却也气横,只是碍着主人面前,硬着收住火头,遂个正声告诫:
“京城官眷在此,休得瞎投惊扰了,你们且退了去。”
“京城官眷又如何?你走你道,我过我桥,我不干你,你又干我何?”
江水帮好歹一方势力,史三少从小随着个老子,权贵也有碰得,官面也有碰得,你个自报官家门,他还真个不露怯。
“哪来个不知……。”
那王叔端的勃然大怒,手鞭一挥正待发作,却听那边妇人又言:
“她王叔,休得为难人家,他家也说的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说这二泉也已看了,我们这便回船去吧。”
“是,便听太太吩咐,这就回船去。”
那王叔听命便应,换下一副霸道面孔,竟十分顺从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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