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大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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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阁辉金碧，
遐观足画图；
维舟一登览，
误涉小方壶。”
此乃宋人许尚《华亭百咏，淀山》诗。这淀山自临一方水面，便是淀山湖，湖天阔阔烟波渺渺，亦是震泽太湖流下一处分湖，千墩船来不过十数里。
残阳烘烘高蝉鸣枝，这一来又是黄昏时分，千墩镇张家码头再个船聚，大小船只分人分舱，便是专趁着夜暇出游。厨司下人前船先行，史三少乌二亥几人后船跟走，随之主主宾宾又条船去，河埠复归清静了，后门里再有妇孺群出，便是这家内眷无疑，更有一条护船随行离开。
“乐堂啊，你瞧清楚没有，这是那个梅娘否？还有那两个小的。”
在个能够总观你张家后码头的所在，一条乌篷小船总也歇下半日了，至此终个将你想见之人候出来，阿凤实也心喜。
“是，我想就应该是那个梅娘，便是我和小官在无锡惠山有遇着的，那两位小姐可也长大了，不似当初吃寿宴还得人来伺候的。”
居乐堂也个确认下，大的小的都也不差。
“她个一家怎又会到千墩来？莫不是这张家与着曾公公大有关系？”
阿凤不得其解。
“难说的，它个日晟行正也开在南京，说不定正与阴房有关系的，如此说来这张佐张大少可也来头不小。”
乐堂隐隐忧思。
“这又是江水帮又是洞庭帮结交的，只怕阴房又要搞甚鬼吧？”
眼见你个船远远过了，阿凤赶紧摇橹跟上，此番她换了衣装改了些妆，顿时老了十来岁，真个风霜渔婆子般。
“它个阴房之事，却也不是我们可探的，你有着还是小心些好。”
话是民不与官斗，小居先生总也谨慎的。
原来阿凤但又见了梅娘三人，想着自家小师叔离妻别女，总也耿耿于怀，于是冒失闯了回人家，结果突发遭遇无功返。回头却与小居先生重逢上，三口之家一舱恩爱，如此哭哭笑笑罢了，才有重想起梅娘，事情说与丈夫听。丈夫一听也奇，转头再个想，这无锡山山水水隔也不远，一路过来也不意外，意外在于东家到西家，你个张家到底是哪家？阿凤总也心搁不下，于是一心重去打探，夫妻二人同进退，另坐一条篷船回去千墩镇上。
“郎是清河水，
妹是水中鱼，
情愿水干鱼也死也喂，
不愿水满那个死了鱼。”
小浜曲曲窄舟荡荡，渔婆子唱得自是鱼水歌，这前船歌唱后船听，秦红骄便是话说了：
“小官啊，阿凤师母唱歌唱得稀好听来。”
“是啊，阿凤师母唱歌是稀好听来，我便从小就有得听她唱了。”
小官随口一说，心里却是思想，那回在个暗室里偷听也就是这首歌了，却是最好听的。
“郎是清河水。”
说好听也好唱，红骄随之也哼哼。
“妹是水中鱼。”
小官亦非哑嗓子，且是过目不忘读书本事，简单句子听多早也熟的，带着你个小姐再唱下：
“情愿水干鱼也死也喂。”
这又是郎来又是妹，情意绵绵道来也个太过直接了，岸上个大户小姐毕竟不比野船渔婆子，赤豁豁个爱慕调直口唱出来，总也羞羞答答涩着嘴：
“不愿水满那个死了鱼。”
你个私舱之中联歌调调，他个船头撑篙的秦大郎也要喉咙痒起，张口喊喊起个歪调调：
“小郎结识小姣娘，
小船装得小篷樯。”
那船尾上摇橹的秦十郎不输好嗓子，更要吊起喉咙花花腔：
“小篙小橹都完备，
正要开船风打横。”
十郎做来正旦，那可是莺莺嗓娘娘调，直将首粗野湖调唱得来余韵袅，便是惯势翘起一指兰，只可惜空作兰花无有指。
“呸呸呸，要么你们个鬼打横来，有着好调不唱唱坏调。”
你个才与小乌秀才小船开，可十分忌着鬼头风打横拆散的，大小姐暗自重心事，便是大大不受你两个的打趣，一径要朝着发发大小姐脾气。
“好好好，那么大小姐，我们便换个调来唱，唱个赚煞调如何？”
秦大郎口舌嘻嘻，张口就是一声叹：
“好惶恐人也。”
唱来正是贾仲明的《萧淑兰情寄菩萨蛮》，大丈夫反串娇小姐，眉头锁锁话两难：
“秀才每难托志诚心，
好吃开荒剑，
一条担两下里脱尖。
有多少胡讲歪谈信口掂，
乔文物拘耻拘廉。”
她个戏中小姐怨调调，正合你舱中小姐心调调，那秦十郎更个熟戏来，接口继续将你家大小姐调：
“我看你瘦恹恹眼札眉苫，
多敢是家菜不甜野菜甜。
你也消不得俺娇滴滴桃腮杏脸，
香馥馥玉温花艳，
则好去破窑中风雪断齑盐。”
“呸呸呸，好你个大郎十郎，便是指头不嫌少，还想多剁下几个么？你们再个胡乱唱，我便真个要拿刀了啊。”
情寄菩萨蛮，总归说来相思调，秦红骄一时急臊上，直想要将你两个踹下河。好在天色暗下来，小乌秀才当面难辨你个脸红烧烧。好在一出老旧戏，小乌秀才听着也不甚明了它个原委来。
这船离千墩镇，尚是西天红霞大光明。待个一程船行到得淀山湖，已是夜黑沉沉耀船灯。
小乌秀才再个出舱观望，只见昏山浑水四落暗，湖上处处船灯，船上般般身影，便是附近镇头人家纷纷夜来纳凉，荡舟赏月确也暇逸则个，如此便是诗兴顿发：
“空天广湖谁穷尽，
几船星灯一月弯;
雀归鸦宿水流徊，
桨闲篙颓任波澜。”
阿凤师母一船引领下，随后几船进得湖荡，眼见前首几条船缓势，便也跟着罢下橹，远远避靠个芦荡，团团聚拢歇下。
“我们这夜来就在此处歇夜么？”
后来者随船随跟，却不知为何要来到这淀山湖上，大伙纷纷出问来。
“啊，也不知怎个话说，便先弄了饭吃再说。”
你个师妹夫妻团聚新恩爱，却不知要弄怎个瞎花样来，常蛸师兄大意见不出，只个吩咐底下做事便了。
“好啊，这风餐露宿自在天，却也实在难得的，渔获湖鲜就烟烹，最好更得一壶惠泉酒，把酒酌月何逍遥。”
小乌秀才闲想不多，游山玩水总也大乐事。
“哎，今朝便是急忘了，若个千墩镇头买上些酒的话，岂不大好？”
你个一虚说，她便个真着想，秦大小姐直懊恼。
“弱水三千，我取一瓢饮，这人要个醉心，便是喝口湖水也能酒意的，我们这便自己也个做饭烤鱼试下。”
乐得便宜行事，小乌秀才大乐趣。
“好啊，好啊，便我们来做饭烤鱼，大郎十郎你们啊，便个吃现成好了。”
大郎十郎早个忙碌起，剖鱼挖肚生烤烤，被个大小姐强插手，乐得学个渔婆子样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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