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劫牢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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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铠甲唐猊喷日光,
龙泉三尺耀清霜。
堂堂花果山中将,
木客山魈总纳降。
小圣花果山神,奉观音法旨,看着这通天大圣。我想自盘古至今,轻清者为天,重浊者便有俺山水之神。俺见了多少兴亡也呵。”
一番大锣一番钹,苏州阊门外怀胥桥南市上,这日早间便起闹热,一老一少牵猴作戏,人模狗样猢狲扮僧,演来一出正为《西游记杂剧》,一时之间围观聚众,嘻嘻哈哈好番乐趣,但听那名扮声花果山神的少年又唱:
“包藏造化灵,
禀受阴阳气。
采将河汉秀,
算尽晦明期。
兔走鸟飞,
看古今兴废。
茫茫辟两仪,
有轩辕制造衣裳,
有苍颉流传书史。”
钹声连连伴响锣,更起梁州第七调,听得一番好唱史:
“唐虞禅天垂雍穆,汤武圣民脱灾危。周公制作非容易。春秋无道,振起宣尼,获麟绝笔,轲也闻知。笑六王竞角雌雄,叹吕政任了高斯,困重瞳马上英风。更有那三分鼎峙,卧龙把炎精扶起。晋移魏,如儿戏,纷纷五代自诛夷,怎胜得俺山水幽微。”
少年如此这般唱罢,老者一锣接敲,猴绳一振高僧出场,那大猴一副出家扮相,阿弥陀佛还会双手合十来,众人笑下老者念白:
“前面一座大山,一个金甲将军在彼,我去问他。将军,此是何处?小僧大唐三藏法师是也。”
“小圣非凡人,乃花果山之神。是好一个僧也呵。”
少年一钹接敲,将着猴样唐僧好番打量,牧羊关唱腔:
“圆顶金花灿,方袍紫焰飞,塑来的罗汉容仪。此一行半为于民,半为报国。十万里程难到,百千样苦难及。则怕你闹市里多辛苦,来俺深山中躲是非。”
老者一击锣,替声唐僧问:
“此山名何山?”
少年即答:
“花果山。”
唐僧再问:
“此间有施主可以盖寺么?”
山神更唱骂玉郎:
“俺这里山高险阻无存济,云惨淡雨霏微,毒蛇异兽难回避。”
唐僧直啰嗦:
“有斋僧的?”
“俺这里难为卓锡居,怎做得香积厨?不是你那祗园地。”
山神续唱感皇恩:
“呀!遮莫你竹杖龙飞,华表鹤归。恋荣辱有灾危,远是非无挂念,叹生死有迟疾。你若要西天取经,先去这东土忘机,参菩萨,拜圣贤,礼摩尼。”
如此七唱八唱一通,大猴与着小猴相对面,和尚师徒会,一声锣响唐僧言:
“小僧救他。”
那行者却还矫情,捏起嗓子尖声问:
“爱弟子么?”
大猴故作老僧态,老者沉着替声道:
“爱者乃仁之根本,如何不爱物命?”
猴绳一领小猴佯欢,少年更接喜气:
“爱我是沉香亭上的纤腰。”
唐僧问:
“我如何救你?”
行者答:
“师父则揭了这花字,弟子自出来。”
于是老者又将只大锣往那小猴头上一扣,怀里另掏出张黄纸,沾上口唾沫粘住锣上,那扮唐僧的大猴早也作戏惯了,伸爪便去一揭下。
少年钹子紧催下,压顶的大锣但启开,小猴棍棒一支便打筋斗,一头就是拜谢下:
“多谢师父救我。”
尖嘴猴腮机灵眼,回身又个假意窃笑:
“好个胖和尚,到前面吃得我一顿饱,依旧回花果山,那里来寻我。”
你个猢狲猴儿精,居然也会得人前背后各一套,众人看到此处齐要失声笑。
“玄奘,见老僧么?我特地寻这个徒弟,与你沿途护法去。”
老者再虚扮个观音,一点个小猴忙伏身:

“通天大圣,你本是毁形灭性的,老僧救了你,今次休起凡心。我与你一个法名,是孙悟空。与你个铁戒箍、皂直裰、戒刀。铁戒箍戒你凡性,皂直裰遮你兽身,戒刀豁你之恩爱,好生跟师父去,便唤作孙行者。疾便取经,着你也求正果。”
他个一边话说,那小猴便个各色作态,阳奉阴违竭尽能事,实在是逗乐的很。
观音尽它猴形毕露,将个大猴招近:
“玄奘,你近前来。这畜生凡心不退,但欲伤你,你念紧箍儿咒,他头上便紧。若不告饶,须臾之间,便刺死这厮。你记者。”
一番贴耳教说罢,大猴便得合掌磕头拜:
“谢我佛慈悲。”
“观音救苦大慈悲,赐与你戒箍僧衣。花果山险压损你脊梁皮,得师父放你相随。休更出你那锁空房腌见识,振着矢不得伶俐。琉璃脑盖戒箍围,比着你那小帽敢牢实。”
一曲唱来红芍药,唐僧更说道:
“我且演一演这咒者。”
大猴随之盘腿打坐,挤眉弄眼翻努雷公嘴,大锣催小钹接,猴绳一牵颠倒地,小猴果然就地十八滚,定是被那紧箍咒给念歪扯了的,少年直是配求饶:
“师父饶恁徒弟咱。师父饶恁徒弟咱。”
“恰便似钉钉入头皮,胶粘在鬏髻。你那凡心若再起,敢着你魄散魂飞。为足下常有杀人机,因此上与师父留下这防身计,劣心肠再不可生奸意。如梦幻出尘世,至诚心谨护持,早去疾回。”
菩萨梁州再番唱,大猴跨着根棍子当马骑,小猴手拿根棍子相扶持,两猴儿一圈走圆场,孙悟空终保得唐僧西天行:
“着胡孙将心猿紧紧牢拴系,龙君跟着师父呵把意马频频急控驰。一个走如风疾,一个脚似云飞。到西天取经回来,到大唐方是你。”
前演神佛降孙,后演一出收孙演咒,戏罢照例讨银钱,大猴顶个大锣,小猴托个小钹,看得好戏人欢喜,四下铜钱纷纷落。
驳岸之上猴戏方散,码头之下一舟即到,出舱之人一身富态,市面上人多也一眼识出,他个西城金谷园主歪头辛大爷。
跳板落定人上岸,才要往着瑞林堂药号去,旁里横挡出两人两猴来,出口便是讨要:
“辛爷,这便赏几个小钱,给我家猴儿买些吃的吧。”
“啊?侯爷,你个便来……。”
辛歪头一刹惊吓,脸色为之刷白,居然话不成声,气不上接。
“辛爷,小心刺客了。”
一老一少刀未出手,船上早也跃出一人,声未下软剑至,左右各取诡异手,正是阴阳剑胡师傅。
“扯乎。”
但求出奇不意,不为一味缠斗,眼见你个偷袭落空,老者短刀接剑应付几招,急呼少年走为上。眼见河间一船行过,那少年腾个跃岸而下,竟似所携小猴一般轻灵,随之翻舱到了另一舷,再个猴跳已至对岸。
“仔细了,我家猴儿闹你个花脸。”
猴绳一拎猴蹿出,龇牙咧嘴四爪伸,胡师傅不由闪头甩剑出,谁知猴绳径自中途收,那猴儿回落人肩头,老者反身一跃也下河,点脚落行船,再个腾身也就到对岸。
“辛爷,这便后会有期。”
有你个目追,无你个身追,耳听得一句话撂下,眼见着一老一少几蹿跳,早已失了影踪去。
“辛爷,你这便?”
人家端的好轻功,你个势必追无可追,胡师傅无奈撤回剑,转头再见个辛歪头,竟是一脸死白没人色,两眼瞪瞪已无神,你个一口气吹,他个颓然身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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