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劫牢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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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下陷阱投下饵,曾公公阴房设局,县狱所在请君入瓮,内中乌衣装犯人扮衙役,丝丝入扣一个套。同时四门城防也个敕令,为免中人调虎离山之计,但凡城中起火事变,一律不准调兵驰援,各人自扫门前雪,各城各门严防死守,谅你本事也个插翅难逃。谁知竭尽算中算,未想算外算,他个秦家二少居然引着倭寇来袭,那南门守卒只顾着警戒城内,不防备他个城外偷袭,轻而易举叫人破城入。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眼见你个南门火起,其它三门早有训令在前,自行龟缩以防有诈,叫着倭寇来去竟自如。区区百十乌衣,对付劫牢之人绰绰有余,但当真假倭寇一伙杀到,情知必然寡不敌众,曾公公引人先行退去。随后各门通知合力进兵,几路直扑南门,那里早也火烧瓦砾,屋塌街毁死伤无数,倭贼已然趁势而去,连同江水帮众人。
半月前无锡事出,随后江水帮苏州香堂,昆山秦家大遭打击,秦松忧愤之下连夜派遣,一路北上召回秦大少,一路出海联络秦二少。屋漏偏逢连夜雨,谁知帮中事未平,秦家又被一夕抄家,合家老小关的关押的押,秦松老爷大摊官司,身陷县衙南监吃牢饭,被着阴房活当诱饵使。秦家大少天骄,奉父所召急赶回,却个丹阳路上,叫着阴房伏击劫杀,未及出师身先死。秦家二少海骄,亏着东海茫茫难觅迹,待到获知家中事出,才个偷潜内陆查所以,道是树倒猢狲散,一时也未能与着红骄联络上。只是闻听运河道上血雨腥风,松江劳鬼头,苏州辛歪头,日晟行张大少什么的,紧要人物频遭暗杀,自家老子身陷狱中是祸是福,秦二少情急之下,必得铤而走险来设法。
道是海阔凭鱼跃,秦家二少常年海外贸易,驾船出海交通各国,北上朝鲜国,南下硫球国,东向更往倭奴日本国。这出海冒险天灾**,风暴巨浪天然之灾,海盗流寇人为之祸,此中犹以日本倭贼最为祸害。这倭寇由来日本南北之乱,落泊武士失所流民,纠集海上抢掠为生,后又多有各地藩领官使做贼,游猎海上大发横财,矛头更有指向各国内陆。经商之人不论官贼,有利可图即可为用,常走官道必识官体,常走贼道必熟贼性。秦海骄端的人物,黑白两道好结交,便是更胜强盗出身个老子一筹,年来海上行走百无禁忌,官家自给方便,贼家自能无犯,昆山秦家的海旗呼呼啦啦。
谁知鼓楼秦家一朝遭难,却是官家上暗下死手,官道不通寻贼道,秦二少自投日本萨摩地,与着倭酋鸟津矢信一拍即合,同谋洗劫昆山城。昆山位处娄江中游,娄东刘家港出海口相距百里,太仓州镇海卫扼守咽喉,进击固然不易,撤退更是十分风险。秦二少与着鸟津矢信精心谋划,前番先行血洗了松江上海县,后番又行烧杀近至宁波府,引得太仓镇海卫松江金山卫杭州海宁卫三卫齐动,调虎离山之计但得逞,一伙真假倭寇再是假扮商船,入刘家港溯流而上,趁夜直取昆山城。
吴中繁华所在昆山竟遭倭寇进袭,半城灰烬死伤惨重,消息一夜之间南北传遍,朝野震惊动荡人心,大大超乎以往。从前倭寇来袭,往往只是劫掠近岛骚扰沿海,见空即插遇兵则险,从无胆敢深入内地之举。这一遭昆山便是大破天荒,百里直捣昆山城,一旦得手旋即回撤,又是百里通畅直出海口,全身而退来去自如,狂妄大胆超乎想象。外无御内无敌,海防卫戍形同虚设,皇帝龙颜必得震怒,镇海卫分领将军易勉思获罪斩首,昆山知县戴仁国撤职查办,大小官吏随之罢黜纷纷。更兼鼓楼秦家实为祸首,秦家二少秦湖骄张榜通缉,其下秦红骄十二郎等等,一并悬赏捉拿之列,其他秦家关系之人,总也难脱连坐之罪,流的流刑的刑杀的杀。

江湖风波江湖平,夏尽便是秋来,这两月一过,昆山之乱早也平复,吴越之地重归安宁,乡村正是农忙稻收时节。
“郎是清河水,
妹是水中鱼,
情愿水干鱼也死也喂,
不愿水满那个死了鱼。”
这日黄昏上,自湖入河一叶扁舟,风帆一鼓正好去处,舱中女子一曲歌罢,便是出声舱外问讯:
“大郎,这去到龙隐镇总也快了吧?”
“是,说是前面三四里,总也快了。”
答话之人自非别人,豁命秦大郎是也。
“那这过去可要小心了,休要叫人识出我们来,毕竟如今我们个身份不同以往,我便不欲给他们惹下什么祸来,无论居先生他们还是小官。”
舱中女子说话之人,定为郎上郎秦红骄无疑,她个朝廷通缉要犯,话说便是一声叹,随之将着横陈古琴撩指一拨,一音高深透舱去,不由念起故人句:
“宿昔不梳头,
丝发披两肩;
婉伸郎膝上,
何处不可怜。”
依稀曾经事,历历在目前,水浮船载舱容,一篷遮下两般情。这首《子夜歌》,便是当初在个淀山湖,湖里游水之后小官所教的呢,发潮衣湿好定情,秦大小姐每每吟来满伤怀。
秦红骄乌小官再闯秦家府,无意撞见史大少入套丧命,小官救援不得自中箭,小居先生为着安全计,连夜带同逃离昆山城。秦红骄随行回苏州,另行去往沧浪亭,本想与着暂时别,谁知竟成长离分,待她再去找寻时,小居先生已将小官送回乡。一日不见如隔三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日不见如隔三岁,大小姐难免相思倍苦,怎奈天时地利人皆不容你。
家恨帮仇首要紧,前有史大少身死目睹,后有秦九郎传来大哥死讯,种种迹象直指阴房诡计,江水帮自有隐老孔邻玄各方联络,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报仇。内除奸外除贼,孔掌柜父子亲自出马,松江长桥巧割劳鬼头人头。跟着九猴子师徒档,先个诱杀了张大少,又个惊死了辛歪头。腥风血雨造动乱,声东击西劫县牢,谁知不免还入阴房局,史大帮主与着秦松双双亡。亏着秦二少真假倭寇破城入,死了该死之人,救了该救之人,秦大小姐终脱险,随船同出亡命海上。
“孤桐秘虚鸣,
朴素传幽真;
仿佛弦指外,
遂见初古人。
意远风雪苦,
时来江山春;
高宴未终曲,
谁能辨经纶。”
一夜梦迷恍恍惚,醒来犹疑王昌龄《琴》意境,龙隐镇学馆教书先生乌秀才拥被迟疑,这夜来梦及故人琴,宛似《猿鹤双清》曲。
“鼎金啊,鼎金啊,快些开门哪。”
耳听得门外有人碰门声,自是乌老娘来喊觉送早饭了,这大门一开有急切,只见你老娘锦布包包捧一老长物,开口便是说稀奇:
“鼎金啊,你说是不是怪事一桩来?这早起间不知谁个来,往着我家码头上搁下一张琴来,这里面还夹了一封信,说就个送与小乌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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