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使船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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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北城皮市,顾名思义便是皮张买卖成市,不定牛皮羊皮狗皮貂皮,城内集聚一处交易。前街照例店铺门面,后巷一般住户人家,砖铺之弄几经弯转,那管事就手一指:
“这便到了。”
“哦,想不到此处竟隐了个大宅所在。”
抬头看下高大门头,却未想到这皮市之后还富有天地,居然独门独巷起了这么老大一片大屋来,居五爷虽是见多识多,你个螺蛳壳里藏了大乾坤,不由也要赞叹声出。
“啊,啊,还好,还好,算来我们家,在这皮市上过日子,总也有几世了的。”
那管事客套应声,随后虚掩大门一推,直接领人进去便是,一边随话说:
“这便日里都在前面店里打点生意的,家里人原也不多的。”
进去二门三门,横着一进天井,又是一进天井,却是几乎不见别人影,真是青天白日无鬼出,居五爷眼睛盯着前人背,耳朵听着老蒲随后声,三人之行何其阴冷清清?
“啊,这便到了。”
如此两埭屋穿去,再是抬手一指,前面通敞厅堂所在,那管事恭敬下:
“这便居五爷,请在厅上稍坐坐,我这便去通报老爷去。”
不容你来疑问,管事竟自里间去了,居五爷随后待进,脚步欲前又止,回头与着捧个药箱紧随的仆从老蒲一打眼色:
“仔细了。”
“五爷,这宅子大古怪,我们休要随意了,莫若就在外头候着,看他能出什么道道。”
那老蒲却也老练,早就嗅出此地异氛。
谁知那管事速去速回,身后另**个年岁不长不少的佣妇来,开口又是哈哈:
“啊,老爷便守在老太太房里呢,他个说了,此刻老太太勉强睡下,不如迟些再叫醒好,不如请着居五爷先去看下我家的二大,治下他的破伤好。”
“喔,是,便还有位脚伤的呢。”
说是一程看两病,果真有个两病来,居五爷听下稍稍松口气。
“居五爷,这便让着英嫂给您带路,我个就去探下老爷那边,催着老太太快些醒。”
那管事一下露头,一下又是抽身,将个苦面仆佣留下了。
“居五爷,这便随我到那边长工屋去。”
那英嫂不嘻不哈,却也全然大户礼数,两名客人不能有拒,被引去一边廊檐备道。
“居五爷,还有这位爷,弄里有些黑的,仔细脚下了。”
备道接下暗弄,那英嫂如此一说,后面两人心头再是一紧,居五爷快前两步,将着前面跟身紧。
好在一条长长暗弄,走去并无诡异出,出口一出又是光明天地,那仆佣便到一处腰门,拔闩开门起:
“居五爷,你们小心门槛过。”
便是大户人家,自然主仆森严,主人内宅与着仆人住处重重门禁,哪怕开有互通之门,也是只许里面开启,这一开下就现一杂院,一圈矮屋仄逼所在。
“二大就在他屋里躺着的,居五爷,他是昨天流了不少血的,你可一定要替着医好他的。”
英嫂熟径熟门,穿院就带人去往顶头一屋去。
“啊,是么?他便是遭了柴刀砍了的?”
居五爷话是随意,眼睛不住前后观,好在才刚空厅暗弄的,一切都是虚惊,再到这小空院子,心中已是大大稳当。
“是啊,一下破伤都见了筋骨的,这便全要请着居五爷好生医下。”
那佣妇不苟言笑,态度却也恳切。
“啊,听着英嫂口音,却不是苏州本地人的?”

那英嫂在前走路,居五爷看她移步姿态,总觉着几分从前有熟识。
“是,我个原本乡下人,江北逃难来了,亏着被此间老爷收留了。”
这一说原来是,江南之地富庶,多有江北之人南下讨生活,做佣做仆下等人,说话至此到廊下,对着个敞开屋门,英嫂便个喊声:
“二大,这便瑞林堂的居五爷过来看病来了。”
“喔,是居五爷么?他个来给我瞧病?真个假个的?”
屋里的那位病人,分明是受宠若惊了。
“是,是老爷特意要好,请着来给老太太瞧病,顺便来看下你的。”
英嫂话说也不客气,你个童子伴观音,顺带受些香。
“啊,是么,是么,那便果真是居五爷了,快请,快请。”
里面却也愉悦,忙声邀人进。
“居五爷,这便请进吧。”
尊者当在前,那英嫂一退身,相请您先入。
“啊,这个……。”
快请,快请,这说话听别扭,实不象一般下人语气,不过脚踏门槛上,你便不进也难的,居五爷大犹豫。
“五爷,真是居五爷么?你也不进来看看我是谁的?”
屋内一片暗氛,正中椅上自靠一名伤号,见你迟疑下,他便召唤声。
“啊?你是?”
这一说大熟声,必定曾经交道之人,居五爷不由吸引,踏门进前去。
门里进,门头守,门外跟,一见主人进屋去,那仆从老蒲必要跟,一切尽在出奇不意,便听“啊呀”一声惨叫,药箱飞天人摔出,杀机顿时起。
“啊,这便怎个?”
医家也是武家,居五爷目光在前背后长眼,居然是硬生生,凭空一纵后撤身,已然兔腾出屋门,顺带便是一反掌出,将那偷袭之人击退去。
“好功夫,不愧是草桥居家的太极手。”
将着老蒲一脚踢倒的自然是那位英嫂,看她一闪避掌灵敏姿,哪是一般仆佣样式,身形一定大喝彩。
“你?你们究竟谁人?”
不惜一路将人引来加暗算,转头看那老蒲,倒地直呻吟,竟是伤得爬身不起了。
“五爷,你看我,便真认不出我是谁了么?”
屋外之人未答,屋里先有问声出,那二大随之现身,看着一五官分明之汉子,却是衣华容威,哪有半点下人样式?不过衣襟血斑,外加一脸气衰,看来真也有伤在身。
“啊?你是?你是?”
居五爷仔细辨下。
“五爷,我便是海骄啊,昆山鼓楼秦家的老二,秦海骄啊。”
这一开口破谜底。
“啊?你是海骄,二少爷?”
这一说来还真熟面,原来你个秦二少,江湖上传得赫赫有名做了海盗的昆山鼓楼秦家秦海骄,怪道了,你个开头自称二大的,原来你个二大爷。
“是啊,五爷,你便是认出我了?这便多年不见,海骄便给五爷磕头了。”
那秦海骄话说不迟疑,一下跪地便拜,却是受着破伤牵痛,跪也跪的歪了。
“啊,海骄,你,你,你们这是为何?怎个……?”
前则出手伤人,后则磕头礼敬,居五爷两下难为。
“哈,想不到堂堂巡捕厅的捕头,居然甘心做起人家的随从来,蒲无忌蒲狐狸,你却未料到落到我铁靴仇芳英的手里,我这江阴狼山一门,专门是治你狐狸的。”
那充作仆佣的英嫂再开声,叫人一下恍然,原来她个却也是江湖出名人物,江阴狼山正阳观,铁靴道姑仇芳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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