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使船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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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油香,油香又是从何而来?”
耳朵听来全部是假,这鼻头闻得油香却是实的,蒲捕头大也不解。
“这便更简单了,他们便在里面灶上满满倒上了一锅油,灶膛里丢了几个大树根桩,一直开着锅盖煨烧呢,那么一大锅子油,便是烧个半天一天恐怕都烧不干的。”
一切好算计,怪不得闻着油头大,多少烟气倒是不觉得,原来它个树桩慢慢着啊,居五爷见到便要赞聪明,回头又道:
“蒲捕头,你也休太怨我们遭戏弄,好歹他个秦海骄,到头来总有赔礼与你的。”
其实进得院来一眼明,那毛驴牵引的磨头之上,黄澄澄直压了两个老大元宝来,居五爷指点说道:
“这两个元宝啊,总也是伤你在前,与着你疗伤作偿来。”
“啊,那个破靴死姑子,便是白白一脚踢得我,回头弄两个金锭子来填补我,便就有得偿还够了么?这姓仇的破靴死姑子啊,总有一天我要活逮了她,不与着她个铁头汉死老公同葬去,我蒲狐狸便不姓蒲,白做了这堂堂苏州府捕头来。”
两个金锭子是干硬,腰腹底下是干痛,干硬究竟抵得过抵不过干痛,蒲捕头一阵干骂。
“蒲爷,你也休大声了,万一个他们竟还未走,我们不还是险境么?”
光有你个嘴上狠,居五爷不免再要嘴上吓。
“啊?是,怎个的?他们却还会没有走么?”
才要猴急去取那两金锭,又被吓得双手缩,蒲捕头慌来前后四望,心有余悸啊。
“我说她个铁靴姑仇芳英啊,总也因着他个铁头汉当年遭劫杀,与着朝廷不共戴天来,如今一意要跟官府作对的,说来了,她个也是可怜人也。”
仇来恨来有渊源,人到绝望情也哀,居五爷将心比心。
“啊,倒也是,正如居五爷所说,她个说来说去是个可怜人,丈夫一下死非命,狼山正阳观也被尽抄了,她个总也走投无路,也便只有随那秦家人与着官府作对来。”
蒲捕头忙也附和声。
“是啊,这仇芳英啊,从前便是秦家的大小姐秦红骄拜为女师的,算得才貌双绝之女流,如今要得沦落为寇,真也合了她的命的。”
居五爷叹说犹道:
“蒲爷啊,你个官家身份,她个此番虽有伤了你,却未全取了你个性命去,终究道家体恤之心,还是脚下留情了啊。”
“啊,是,是,她个还是脚下留情了的,留情了的,她个能够留情啊,恐怕还是看着居五爷面子,我个还是要多谢五爷保下我个一条活命来,今生今世都报答不尽了的。”
谢观音不如谢如来,蒲捕头到底要谢着你居五爷的大恩大德。
“喔,这里面还压了张字条的。”
磨头之上两元宝,元宝之下压纸张,制住毛驴停住磨,金锭尽付你捕头,居五爷抽取字条观,空空白纸四个大字:
“上天有路,入地无门。”
“上天有路,入地无门,甚意思?”
两锭元宝颠在手里真够沉也,不过字条之意直是谜。
“难猜,不过我们不管其他,还是先着想法出去,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居五爷话说此般,便是要打眼四下寻路,不知道才刚铁靴姑他们,却是从何门径隐身去。
“是,是,我们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居五爷,我们还是照着原路回,原路总也记得熟,省得再要瞎乱闯,万一再中他什么机关来。”
一遭蛇咬,十年井绳,元宝紧忙落怀中,蒲捕头踮着个脚走回程。
“且慢,蒲爷,你一说倒提醒我了,我们休要就瞎闯来,你让我再上房去,四处看下先。”
话说不迟疑,居五爷又是蹬墙上得房,一番敏捷身手叫人直诧异,无论如何看不出他为半百之人的。

前后几进宅院,高处一一观,果然处处人去院空,无有半点生气,居五爷一程兜转回,却也不忙下墙头,朝下呼唤道:
“蒲爷,我个想来想去啊,从着屋里出门不保险,我们还不如的,就从房上走,一路寻出处。”
“啊,是,便是房上还保险呢,那居五爷,你个好生拉我一把,我个也上来。”
这衙门捕头做着,没有些能耐还难胜任,蒲无忌蒲狐狸之名,江湖之上也不是白叫的,蒲捕头依样画葫芦,一蹬墙面也蹿上,谁知腰腹“啊呀”大痛也,亏着居五爷眼疾手快一把抓,险险摔个**散。
“蒲爷,你看好,那边就是我们入来之处,我们便只要找着此处出,寻回过来河浜便是。”
两人在着墙头探看下,找准目标踏着屋脊去,这天也渐黄昏,两人躬身缩背影子长斜,狸猫般悄声快去。
一切安然无恙,两进院落越过,便是到了入门所在,外墙势高可骑不可下,居五爷有备无患,早将才刚毛驴所牵之绳带随身,找个所在活结拴死,两人先后荡绳下。
“啊,居五爷,这便真个无事的?
龙潭虎**一时脱,却也如此轻易法,蒲捕头脚踏上实地,自己犹不信。
“啊,这便到了河浜见到船,才个有安稳。”
左转右转还有长长弄,两边险墙总觉藏风险,好在一切无意外,前面风生水起,便听河流涛涛声。
“啊,我们的船还在的,便是阿旬,他个也应该无事吧?”
码头上两船挨泊,居然跟来时一个样,自家的船未去,那引领之船也未离,只是看着两船之上,似乎都不见有人迹。
“难不成,阿旬反倒出事了的?”
那蒲捕头是假扮的随从,撑船阿旬确是自家实实的伙计,居五爷不觉一下吊心。
“五爷。”
码头四望无人时,猛听远来一声喊,听着正是阿旬声音,随之左右忽个几船齐出,船头之上乌衣赫赫,个个手中雪亮快刀,阿旬一身蓝衫分明夹于其中。
“啊,阿旬,你,你们这是……?”
才刚从着强盗窠里脱身,一下又为阴房公差包围,其中必有大大利害。
“哎,我为苏州府巡捕厅的蒲无忌蒲捕头,我个才刚探明了,后面这处大宅便为朝廷通缉要犯秦海骄的暗藏之所,各位上差这便来得正好,赶紧进去将着围捕了。”
这阴房乌衣,办着阴差板着阴面,从来地方官面高人一等,蒲捕头见下也要点头哈腰,一番忙表功,不过脑筋又转着:
“啊呀呀,这说也可能已经迟了,说不定他们早就偷着,先行潜逃了的。”
“啊,你说什么?他们会跑了?这不可能,我们这便四处把住口,一直将着围着,他们怎可能跑了的?”
船头跳下一名壮汉,分明此行率队之人,听得蒲捕头这般说话,劈头就是问责:
“怎可能呢?我们盯住他一伙也有时日了,他个人进人出的,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他们怎就会说跑就跑了呢?姓蒲的,你个什么意思?里面的人怎个就已经潜逃了呢?”
“啊,他个就是什么人影都不见的,整个宅院看着都是空了的,只剩了一头驴,驴。”
被人揪胸脯扬鞭喝,蒲捕头从来也少有见识的,他个一下吓来有些语无伦次。
“啊,是,里面是走空,全无人影了。”
看着你个话说不清,居五爷不禁要从旁帮腔一声,他个心里也一下明镜,原来是,阴房有在此盯着秦海骄,秦海骄自也觉察被着盯,这便未等你来动手,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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