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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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样一种人,他的人生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得多。他的父亲在他出生时就已经是凌庄以及武林盟会的主人,他成长在一个富裕而安稳的环境中。他的身边,既没有阴谋与勾心斗角,也没有背叛与仇恨,有的只是铁血之交,良师益友。所以他看到的、接触到的人和事,都是如此的正直,因而造就了他正直的性格。但他又不因为正直而过分天真。他有天赋与智慧,却不因此而失之勤奋。他年纪轻轻就远远超越大多数同龄人,但不会因此而骄傲,待人接物都很有风度。
他的人生,就好像沿着一条被规划的很完美的笔直大道往前走,并且走的很快。
所以,他在未及而立之年时,便成为了整个江湖中站在最顶尖的几个人之一。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武功足可跻身一流高手的境界,还因为他正式接掌了统领江湖的武林盟会。
当然,也许他最令人羡慕的,不是他的家世、他的才能与他的地位,而是他娶了一个妻子。
他的这个妻子,不但是绝世美人,并且身份尊荣。在朝,为江宁郡王之义女;在野,则为离隐之徒,人称天机算女。
有这样一个妻子,怎能叫人不羡慕呢?
人们往往只是觉得他这个人运气太好,可是又有几个人真正体会到他的勤奋,他的努力以及他的为人诚挚?
十几年前,他第一次遇见他的妻子,是在山中小屋。溪流边,佳人端立,绝色娉婷,虽然惊艳,其实彼此也不过三言两语罢了。
数年间,他清楚的详知她的独立与坚强,她的高洁与优雅,她的美好与善良,日久生情。最终以自己的诚意打动了她,成就了这令无数人艳羡的佳缘。
再往后,他的人生依然一帆风顺,所谓的成家立业,不过如此。
也许在很多江湖新人的心目中,他是一个传奇,但他其实也和多数人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仍然是要吃饭睡觉的。
他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鸡鸣时起,晨练之后,便与妻子一同用早餐,吃的也不过就是油条豆浆。
这一日的早晨,与往日并无不同,天气正好,他与妻子坐在临湖的畅轩,享受着微凉的风,品尝着早餐。
吃的是油条,色泽金黄,香气扑鼻。
他正吃的惬意,有人在轩外喊道:“庄主,有急信。”
轩外站着的,是凌庄四翼之一,凌庄四翼在庄中地位极高,寻常信件自然是不必由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送来。
何况说的还是“急信”。
想来是有要事。
接过信件,入手的是一个小小竹筒,打开筒盖,里面一张细薄纸卷,却只写了两个字--油条。
他看着,不由的失声笑了,妻子好奇,凑过来问:“怎么?”
他把纸条递给了妻子。她仔细的看了看,轻轻的咦了一声,这笔迹风姿入骨,她是极熟悉的。
“是江白的信?”
送来信的人点点头,道:“是半分堂送来的急信。”
他笑了笑:“你这师兄,尽出些难题,这是要让我猜谜语么?”
她微微沉吟,道:“江白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故弄玄虚,他既然这样写了,想来必是有他的用意。”
正说着,轩外忽然传来一阵拍手声,有人道:“知我者白水也。”
花丛之后,一人漫步而来,旧白布衣,乌青长发,手中白玉金槿扇半开,掩唇而笑。这人身边,又站着一个墨衣男子,容姿俊朗,气度雍容。
正是江白与沈澈。
江白笑道:“我想了想,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况且干系重大,还是来一趟的好,一路赶来,还是比那信慢了一步。”
他亦笑道:“我正有些为难,猜不明白江兄这信,江兄既然来了,便再好不过。”
宾主入座,不再客套,直奔主题。
“这件事情,凌兄想必也是有所耳闻的,是与龙游有关。”沈澈沉声说道。
“龙游现世,天下惊动。关于龙游一事,如今已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这几日里,我便接到好几条消息,说是有帮派为了争夺那龙游剑,厮杀狠斗,闹出好些事故来。也不知他们争的是真是假。”
“只怕多半是假的。”江白摇了摇金槿扇,“我们这里倒是有了一条有趣的线索……”
江白将那日在秋水镇发生的变故扼要讲述一遍,说道:“那卖烧饼的张二最后说了两个字。”
“油条?”他插口问道。

“正是。而且这‘油条’,似乎就在凌庄左近。所以我们便来了。还请凌庄主多多相助。”
他心里暗想:“这样的事情,你半分堂闻名天下的小金不用,却来我凌庄,只怕还有别的目的。”但却不点穿,笑道:“江兄客气了,此事凌云自当全力而为。”
双方视线交汇,心照不宣,各自笑的云淡风清。
当日,江白与沈澈便在凌庄住下,仍然是临湖居,三年前翻修了一次,屋子更显精致,长桥曲折,彼此相连,服侍的丫鬟并不知情,整理了两间屋子,相隔数十丈。
但到了夜里,自然是有一间屋子要空置的。
江白开了窗,任月华洒落,道:“平湖秋月,这回倒是来对了时候。”
沈澈从容褪了墨色外衣,伸手抚了抚江白乌青长发,扳转回他的身子,双唇相触,低声调笑道:“那便应该在对的时候做些对的事情。”
一夜缠绵,旖旎无限。
到天明时,传来轻微而迅疾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拍了拍门,吱呀一声,门竟开了。原来两人肆意惯了,并未关严。
他人尚在门外,借着自一夜开敞的窗中射入的晨光,将屋内的情形几乎看的一清二楚。
半垂的幔帘后,江白与沈澈两人相拥而眠,发丝纠缠在一处,暧昧至极。
猛然想到了十余年前的情景,不由的脸便红了。当日无心,不曾察觉两人关系,如今既然是明白的,无意间又撞破情人亲热,对比当时,更觉尴尬。
再要退出,已然迟了,声音惊醒睡梦中的两人,江白狭长双眼眨了眨,慵懒笑道:“凌兄起的可早。”
慢慢坐起身,丝被滑下,露出肩头许多暧昧痕迹。
沈澈亦起了身,从容拉过墨袍披上,将他请入,道:“凌兄这么早来,可是有什么消息?”
当事人都不觉得尴尬,旁观者便也实在不必在意,略一敛神,他道:“正是。有了油条的消息。”
这油条,找起来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世上油条千千万万,所差不过大小口味,并无什么本质分别,只说要找油条,又该如何下手?
可是,既然是关系到龙游,这“油条”两个字便一定不会只是普通的油条,总是有些特别的。
所谓的特别的油条,无非也就是特别好吃的,特别难吃的,特别精贵的,特别廉价的。
找油条难,找特别的油条很容易。
也不过三日功夫,这天下间关于最特别的油条的消息,都被送到了凌庄来。这才知道,原来有一家油条做的特别好吃的铺子,就开在离凌庄不过五里的地方。
这还不稀奇,最特别的是,这油条铺子的主人,叫油条。
当然不是真的姓油名条。这铺子的主人本姓尤,排行老三,叫尤三。其为人圆滑异常,又是专卖油条的,久而久之,便被人叫成了油条。
“看来这油条,多半便是我们要找的油条了。”沈澈道。
“我也是这般认为。”他道。
“既然如此,我们今早何不去吃一吃这特别好吃的油条?”江白仍然是懒懒的笑。
于是,一行四人一同去了那离凌庄五里,店主绰号为油条的油条铺子。
四个人,自然是他、他的妻子、江白以及沈澈。
油条铺子搭在镇口,正当进出要道旁,人来人往,加之名声在外,生意很是兴隆。
四个人在铺子里坐下,要了油条,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这铺子。
无论怎么看,都实在是很普通的一个油条铺子。
油条确实做的极好,但用的也不过是寻常的材料,上面也不曾多出些寻常人吃了只怕要很不妙的佐料。
铺子十分的普通,听说乃是在这镇口开了数十年的,也可算得上老字号了。
店主更是寻常,看他脚步虚浮,听他呼吸粗重,显然是没有丝毫内力功夫的寻常人,问话对答,也只是生意人罢了。
三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微微皱眉。
这里明明是最可能的线索关键,可却偏偏什么特别也没有。
莫非是弄错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交换视线。
这时候,他的妻子却忽然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抬眼看了看街对面,低声说:“也许特别的不是油条,而是豆浆。”
人们常常喜欢油条配着豆浆吃,所以这油条铺子的对面,开了一个卖豆浆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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