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慕容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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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得很!”声音从黑暗尽头幽幽传来。
气若游丝却直钻入耳,让三个人听清楚了每一个字,柔的恰到好处,妙到颠毫。
“有这般俊功夫,区区阵法自然困不住你们,阁下请自便。”声音愈来愈远,仿佛不打算再和他们说话。
“在下刑部捕快,邢小山,我等三人为追捕刺客,来到贵府宝宅,未曾通报,还请多加包涵。”邢小山觉得不管如何,还得按照江湖规矩打个招呼。
“我道是谁能如此嚣张,偌大个慕容山庄,说闯就闯,原来是刑部的白衣邢五捕头,难怪难怪。”言语中不乏揶揄。
“在下只为追捕刺客,再请多加包涵。不知阁下是——”
虽被对方言语涮了一句,但当下成欢重伤已难支撑,自己和李君田元气大伤。对方实力深不可测,是敌是友未得而知,只得告诫自己保持冷静,争取一切有利机会。
能抓到刺客最好,抓不到至少自己一方也得活着出去。
他的声音已经略显沙哑,也许是刚才狂笑太多,又或许是追了一夜,有点累了。
“在下慕容山庄庄主,”黑暗中那人似乎又回来了,渐渐有了一个轮廓,“慕容途。”
“久仰,久闻慕容庄主学贯古今,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李君田在一旁冷笑道。
“阁下又是——”
“在下刑部李君田。”李君田也不打算多说几句。
“来慕容山庄的都是客人,不知道刚才蔽庄招待各位还满意否?”
邢小山笑道,“相当满意,还相当意外,贵庄的待客之道果然与众不同。”
“让邢捕头见笑了,蔽庄别的没有,就是让你想不到的东西特别多,大家都是为了这些意外的东西来的。”
“在下只为了刺客,请慕容庄主告知刺客是否还在庄上。”
“邢捕头,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倘若在,兵抓贼是天经地义的,倘若不在,今日先行告辞,改日登门赔今日擅闯之罪。”
“邢捕头言重了,我庄上只有客人没有刺客。”
“阁下的意思是说今天晚上贵庄在我们之前还没人来过?”
“当然不是,就在你们来之前半个时辰,就有人来过,而且现在还在庄内。”
“可否带我们去辨认?”
“恐怕不太方便吧。”
“哦,怎么个不方便?”
“邢捕头,刚才我说了,来了慕容山庄的都是客,你们是,他们也是。”
“慕容庄主,在下提醒一句,他们恐怕不是客人那么简单。”邢小山强压火气,并示意李君田照顾好成欢。
“邢捕头,你们一行又何尝简单,破我护庄林,不请自来。”对方笑道,“但是我还是那句话,进得了慕容山庄的都是我的客人。”
“客人就该做客人的事情。”慕容途又补了一句,“邢捕头,这道理总该明白的。”
“倘若在下只想做捕头呢?”
“看地上。”慕容途张狂的大笑,“这地上哪一副骸骨不是那些反客为主的?”
“你们也想如此?”远处身形已经显现,只看得清双瞳暗红色,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滋味,摄人心魄。
“阁下残杀如此之多的武林同道,况且其中不乏正道人士。恕在下直言,庄内杀戮之气过重了。这些人犯了多大的罪,竟让庄主大开杀戒。”
“此言差矣,这些宵小之辈,不请自来,又不愿意当我的客人,那只能当庄内的死人了。”
“这算什么道理?慕容山庄出事以来,武林正派同道多有关心,阁下居然对他们也痛下杀手,实在是让人心寒。”
“哈哈哈——”慕容途仰天长笑,似乎在笑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些人也配我动手吗?”
“难道都是自杀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是自杀?”慕容途收敛住笑声,“你们刚才本来也要自杀的,居然这么快就忘了?”
邢小山不由得想到刚才的险境,的确如慕容途所说,他似乎并未出过手。
但邢小山也很明白,这些让自己和那些地上尸骸自残乃至自尽的情况,都是在慕容途计算之内的,他逃脱不了干系。
“是我的客人,来去自便,我不会管他们在庄内干什么,”慕容途语气一顿,“哪怕想自杀也没人管。”
邢小山知道慕容途说的是实话,要是他会管谁在庄内自杀,成欢现在还是个完整的人。一想到这,心中无端冒出了一团火。
于是他笑了。
笑得很大声,放浪形骸。
不要以为邢小山只有开心的时候才会笑,那就错了。当他觉得有些人无法平静的与之讲道理,有些事情无法平静的去处理,他会笑,很大声地笑。
这种笑,远比咆哮更恐怖。
“原来如此,慕容庄主既然待我们是客,何必设计那些下三滥的诡计来陷害我们。”说罢,看了一眼成欢的伤势。
成欢的伤口受创太大,一时之间血无法完全止住,李君田已经撕下衣服上的布条为其包扎。
“邢捕快明鉴,”慕容途阴恻道,“何来诡计,何来陷害?恕在下愚钝,这顶大帽子,老夫受不起。”
“用诡计迷人心智,逼其自残,这等歹毒手段难道不是出自慕容山庄的庄主之手?”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若阁下不知他在说什么,那我来告诉你吧。”久未说话的李君田道,“这阵法为武侯八卦阵演变而得,但因其杀戮之气过浓,阴郁之气过胜,故而武侯故意隐之不用,甚至于其后人于绵竹关被破之时仍不愿使出。”
“有见识。”慕容途远远地点了点头,笑声中隐约含有赞许之意。
李君田见状,便继续说了下去。
原来此阵为武侯遗留下的阵法瑰宝,其杀戮之重远胜于当时的各种阵法。此阵法厉害之处在于可以不派一兵一卒,仅按照八个方位各摆放一些特殊道具,结合假山、树木、亭台、楼榭、流水之势,参照阴阳之变数,制造各种假象,使敌自困于阵中。
所谓相由心生,困于此阵中的敌人,将由各自所见,结合各自际遇,产生种种情绪,制造假象,使得身心不完全受控制,最终无力脱困,直至死于阵中。除非有人际遇以及当时情绪,正好与符合相生相克之理,则尚有机会碰巧自救,不然绝无生还之理。
由于此阵过于残忍,入者多自残而死,传说中武侯侄子也在操练此阵中误入,后一直下落不明,故此阵一直被武侯禁用,久而久之便失传于世。
李君田乃兵法世家李文东之子,在出家前,曾追随大将军锦衣郎何如南征北战,此等阵法自然略有耳闻。今日道来,才知若非成欢无心断臂之举,必将丧命于此。
“精彩!不错,此阵正是武侯所禁的玉残阵。”
“玉残阵?此阵和慕容玉残有何关系?”邢小山心动道。
“这还用说,武侯所禁的阵法即使失传于世,”李君田顿了一顿,“难道姑苏慕容也会没有吗?而且收藏此书的前辈可能就是慕容玉残老前辈。”
“说得不错,”慕容途大笑道,“此阵正是家父妙手偶得之,还加以变化,威力远胜于武侯遗留之阵,故冠以家父之名并不为过。”
邢小山暗道此人真是自大的可以,又转念一想,慕容玉残是姑苏慕容,也就是东慕容的护院,西慕容的庄主,怎么会是他的儿子慕容途呢。
还未待他想明白,成欢已经挣扎着站起来,问道,“那西慕容的人呢?”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慕容途沉声道。
“西慕容的庄主一直是慕容玉箫?几时由你来当了?”成欢不紧不慢道。
“以前是慕容玉箫,如今西慕容既然无人能当,自然有我姑苏慕容的人来坐回庄主之位。”
未及话完,只感觉庭院深处传来一阵尖啸,震得在场之人心神荡漾。
不错,正是这种尖啸,自从四年前慕容山庄剧变之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发出几次,今天离得这么近听到,成欢才明白这被人误会为鬼魅之声的,原来是源于慕容山庄庄内。这深深的庭内,不知道隐藏着多大秘密。
不管山庄内有多大的秘密,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成欢受了重伤,危及生命;慕容途不知是敌是友,而以另外两人目前之力很难对其有绝对的把握,更不要说黑暗中无数双窥探着自己的眼睛;不管刺客目前情况如何,今天晚上想要抓到他们是难如登天了。
而自从那声尖啸过后,慕容途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哑巴,沉默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越是沉默,越是可怕。
压抑的让人脑海中又开始浮现出各种情形。
李君田知道庄内阵势又开始起作用。于是当机立断,抱拳作揖,遥对慕容途道,“慕容庄主,在下一行未经拜帖,深夜造访,带来不便还请多多包涵。今日时辰不对,既然刺客不在庄内,我等即刻告辞,日后择时登门拜访,此行所带麻烦一并谢过。”
听口气就如同不小心在别人私密之时无故闯入,道个歉就若无其事走开一般。
“好说好说。”可慕容途似乎并没有打算为难三人的样子,但语气中明显透露出一种不甘。
三人就此以最快的身法掠出慕容山庄大门,虽然此时如果慕容途想要追击仍然可以出手,但不知怎么的,三人一出慕容山庄大门就能感到一份彻头彻尾的安全。
“现在来慕容山庄的,绝大部分都是一些窥探庄内宝贝的走险之徒,玉残阵对付他们真是信手拈来。”
李君田此言非虚,这般鸡鸣狗盗之辈,来到庄内无非想要得到一些意外收货,而玉残阵面对这种人,更能发挥出效果,利用这些人贪婪的心理,不断创造出一些诱惑人的假象,让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甚至自相残杀。于是慕容途不费一兵一卒,即可守住山庄不受任何侵袭。
想来,这慕容玉残前辈真是高人。
一想到这,成欢又念起慕容展来,不知此人现在何处。还有,慕容山庄那发出尖啸之人和慕容山庄剧变有何关系,是否就是慕容展?那两个刺客与慕容山庄有何牵连,缘何能进入慕容山庄而受慕容途的庇护。
这一切都是未解之谜,缠绕在成欢等人心头,不断的纠结。
成欢刚受了重创,哪能耗费如此精力思考这些问题,忽然感觉创口一紧,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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