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岂不尔思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紫衣银发的男子静静的站在湖畔,从太阳初生的清晨一直到夕阳西下的傍晚。平静的湖水偶尔会被微风吹得微微皱眉,男子的倒影模糊了。此时的他,深邃的双眼早已变得空洞,俊雅的面容再也露不出温文尔雅的微笑。风牵扯着他长长的银发,却唤不回他的思绪。
这里是他与她最初相遇的地方。那时的他刚踏上这片红色的大陆,正犹豫该往哪走的时候,她出现了。她从林中走出,像落入凡间的仙子,连带着身旁的草木都沾染了仙气。他从没有见过美的如此动人的女子,他留意着她的一颦一笑。有的人,即便你第一次见到也会为她拨动心弦,这没有任何理由可言。只可惜那时的他还不明白。他仅以为这是新奇,毕竟他从没见过生活在这片大陆的人。可是他却忘了,还有一种解释叫心动。
这里也是他与她最后分别的地方。那时的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然而她却是无奈而幸福的笑着。泪水滴在了辉月剑上,也滴在了他的心里。聪明如他却不明白她为何笑着流泪。他是世家出身,欧阳家光耀的门楣下是腐朽破败的人心。所以他从不相信人的真情,他从不相信世上真有一种感情能让人心痛却又甘之如饴。于是他又错过了,眼睁睁的看着她倒下,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消散。他的心微微有一丝异样,只是他不知道那是心痛。
她走了,他留了下来。他本该离开这片红色的大陆,可是他总觉得她还会出现在他面前,在林中,在湖畔,在他们一起走过的任何地方。于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守候在湖畔,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日复一日,好像要一直守到天荒地老。
身后的树林沙沙作响,好似她的脚步。他的耳畔好像传来她的声音,是他永远也不会忘的世上最美的声音。
“欧阳晞……”
他猛的回头,可是眼中只有摇曳是树枝,她没有像从前那样从林中走出来。他无奈的笑了。不知多少次了,他总以为这是她的脚步,却原来不过是风吹过树林。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从前总认为写这词的人太痴、太傻,甚至怀疑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会相思到如此地步。可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太傻的是自己。他每日苦苦守候在此,也不过是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她的身影,他可以在回忆中寻找与她的点点滴滴。
“泠月……”
他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原来念一个人的名字真会有幸福的感觉,只是现在更多的是心痛罢了。
他相见她,想再见她一面。虽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但是他觉得只要有她在身边那就足够了。只是,现在的他也只能恨天人路隔,恨无法再牵起她的手,恨无法再见到她的笑颜。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为何世上的人总要在失去后才知道什么是可贵?”身后响起冷冷的声音,冰澈入骨。
他缓缓的转过身,看见一鹤发童颜之人站在林间,她额上一点鲜红的朱砂痣分外醒目。若忽略她宛如三千丈的白发,只看样貌也不过二十出头。她和泠月都带着仙气,只不过泠月是谪仙,带着入世的味道,她却像是久居九天寒潭中的冰仙。

他问道:“姥姥可有什么办法?”
她凌厉的目光看向男子,冷冷的说道:“有倒是有,不过就看你能不能承受的住了。”说着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他笑了,不是往常那种温文尔雅的笑容,儿时在没有经历变故前最真的笑容,是在淡笑的面具下一直被掩藏的笑容。
尾随着姥姥,他来到一处祭坛,坛中正是一副红色的朱雀图腾。
“我用法决可以让泠月出来,不过随之而来的朱雀天火你能不能承受的住就看造化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姥姥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她冰雪般的玉容不带一点感情,即便这与她嫡亲的孙女泠月有着直接的关系。
他罔若未闻一般毫不犹豫的踏上朱雀图腾,笑道:“那就麻烦姥姥了。”
姥姥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似是没有想到他竟是这般果决。冷哼了一声,她开始念出法决。地上的朱雀图腾如同活了一般,越转越快,最后发出耀眼的红光。在一片红光中,冲天的火焰无端冒起。
他忘了周围的火焰,忘了身体被灼烧的疼痛,只因他在火中看到泠月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
要快些抓住她!不然她就会被火舌卷走!
“泠月!”
一声疾呼,焰被猛然惊醒,只见自己的右手还支在半空中似要抓住什么。
“是梦吗?”
焰坐起身,揉了揉头,仔细回想在梦中发生的事。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他只能梦到失忆前最后一刻发生的事。这次梦到的显然是更早一点的事。换言之,他的记忆在一点点恢复。至少他现在知道以后要留意叫“欧阳晞”的人的消息。
焰下床舒展了一下身体,便推门走出屋外。昨天他和拉菲儿、蜜儿一直赶路,知道傍晚才到这个村子。至于为什么没用神御风行,是由于拉菲儿的提议。她说既然是游历就应该用走的,可以看到很多事物,说不定有什么东西能触发焰的回忆。不过昨天一路上拉菲儿和蜜儿都在不停的吵嘴架,先不提她俩一口水没喝持续吵上一天的韧劲,行程倒是被极大的拖慢了。这三人到了村子后,便借住到把村口的一户人家。这一家只有老人和养子两人,所以正好有空房给焰他们住。焰走出屋外便正好看见这家的养子大牛扛着两大捆柴回来。
焰上前笑着打招呼道:“大牛早啊!库迪爷爷呢?”
这房子本就库迪爷爷一个人住的,一年前他收留无家可归的大牛,此后这两人便相依为命。大牛是一个比较木讷的人,一整天也说不了几句话,但所幸身强力壮,被收留后活干的倒是不少。
大牛对焰点了点头,算是用身体语言对焰说“早”。他用搭在肩上的手巾擦了额上的汗,微喘了一会儿,才道:“他还在山里,过会儿我去接他。”
焰淡笑道:“你还是回屋歇着吧,我去接库迪爷爷好了。”
大牛刚想回绝,就听焰又说道:“总不能让我们在这里白吃白住吧!你放心,我找的到他的。”
大牛生性少言寡语,本就找不到什么话回绝焰,又见焰已经走了出去,便只好由着焰去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