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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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冬春蜇回屋里把王英利从炕上拎起来,故意气哼哼的说:
“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你们能的,一个秧歌一个戏,他要跟你下乡?你让他去。”
王英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从被窝里拉起来,伸个懒腰。打了几个呵欠。眼皮像门帘似的耷拉着。
娘揪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赶紧把它撕了,别搁在那给我丢人。求婚就求婚,出哪门子洋相啊你。”
王英利站住了,回敬娘道:“给你丢啥人啦?出啥洋相啦?”
“你自己看。你自己看。”
说着母女俩来到门口,娘说:“还说不丢人?你快把它撕了!”
王英利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我不撕。我要放在那天天看。”
“你不撕我撕。”娘上手就撕下来一块,又伸手撕下来一块。王英利登时哭了。她说:“你想怎么样?你非让我下乡,他跟我一块去你还不让。”
“他那岁数能当知青吗?你们开国家的玩笑?”
“现在什么人不能下乡啊?只要你愿意,你也能下。”
“我跟你下,你让他靠边待着。”
“我跟他下,我不跟你下。”
“有了女婿忘了娘。这叫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点不假!”
墙上的大字报被娘撕了个稀里哗啦。看热闹的陆续散去。王英利把嘴噘得像个撅嘴骡子。娘俩回到屋里,娘手上撰着钱在屋里打转儿,她问闺女。:“我刚才想出去买啥来着。”
王英利气得扑哧一笑,说:“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虫。”
娘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也生气,说:“说老就老了。就这臭记性,干啥也不行了。只能在家哄孩子啦。”
“你哄谁呀你?一个结婚了没孩子,一个你不让结婚。”
“我哄我自己。”
门口有人打门。娘说:“我去开门,要是姓林的我就不让他进来。”
来者是街道干部尤大妈。尤大妈身材粗壮,说话气也粗壮。人一进院就喊上了。“唉呀,你家这回造赢了。你闺女不用下了。”
王英利顺着声音向外走,想问个究竟。在门口被尤大妈那庞大的肚皮差点被她顶个跟头。这个后来被王英利灌了三片安眠药迷浑而失职并差点降职的街道干部,此刻用一双熊掌般的胖手,搬着王英利的肩膀神采飞扬的说:“哈!你不用下了。早知道,我费劲逮你干啥?你说前些天,我见你逮你,见你妈逮你妈。成天象猫逮耗子似的!白费那大劲。哈哈。”
鲁冬春说:“她尤大妈,你坐。”
“坐。”尤大妈自己说着一**坐到炕沿上。“有水没?”胖人容易内生痰热虚火的中医症状都写在由大妈那张虚汗殷殷的脸上。王英利忙着给她倒了水。耐心的等她喝完水,才问起正事。由大妈把右手伸向夹袄的口袋,从里面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纸卷,把它打开,是封信。她说:“这是市里知青办的批件。”王英利从她手上接过那张纸,边展开看边问:“啥批件?”

“哇,你是一张纸画个鼻子-”由大妈在茶水的滋润下,嗓音比刚才更高昂。“好大个脸啊。”
鲁冬春在一边催促女儿,“快念!”
王英利说“念啥呀?这就是那个求婚宣言,出了开头不一样,其他的跟外边的大字报一模一样。”
尤大妈说:“你往下看啊。”
王英利果然在信的右下角发现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用钢笔写着:“根据党中央‘身边可留一个孩’的指示精神,王英利可以留城。”
王英利一个高蹦出门外就没影了。
王英利的婚礼也叫婚礼。没有来宾,没有伴郎伴娘,没有鞭炮,没有喜糖喜烟。在傍晚的时候,林逸民骑着他们新买来的红旗牌加重自行车,到丈母娘府上接新娘。鲁冬春把祖传的玉镯和戒指亲自给王英利戴上,把闺女送到大门口,看着闺女坐到林逸民的自行车后座子上,然后摇摇晃晃的走了。直到走得看不见影了,才一个人回屋里唱开了京剧。
林逸民把王英利接到家门口。然后对王英利说:‘乖,在这等一下,啊?’
王英利茫然的点点头。过了一小会儿,林春风满面的走出来,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躬下腰,伸出那双有力的胳膊,把王英利抱起来。王英利的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慢慢的在他们心目中的红地毯上移动:结婚进行曲,来宾,鲜花,美酒。林抱着王英利走进他们的爱巢,满屋的红蜡烛尽收眼底。那一团团跳动的火焰,就像他们此刻的心情。
两份爱是那么热切的想融合为一体,红蜡烛流羞涩,激动和幸福的泪水。就在俩个不同的乐章在爱的指挥下准备重新组合,演奏一曲和谐美妙幸福的新篇章之际,外面的高音大喇叭响起来了,一个臆想不到的消息传进他们的耳膜:‘广大革命群众请注意!广大革命群众请注意!这里是公判大会宣传车!这里是公判大会宣传车!今天被公判的有:现行反革命分子:李小青,女,十九岁。李犯以做梦为借口……’王英利抱着林逸民的肩膀哭了。她恨李小青尽管恨到想剥她的皮,想把她的肉用火烤了喂狗!但是,听到李小青被判处死刑的消息她还是哭了。就是那个中俄混血儿,那个教唆王英利去勾引刘加槐的李小青,第一批下乡到集体户之后,晚上做梦的时候哭醒了。别人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她梦见**死了!从此惹上横祸。
此时的王英利和林逸民意想不到的是:同样的灾祸一年后降落在林逸民身上,而且,他们的人生也从那一刻开始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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