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兵出辽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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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岳没说半句挽留的话,彼此间早心如明镜了,没那个虚情假意的必要了!当然,贺仲年的遣散费是万万不能照着军政部定下的规矩来的。抛开感情因素不谈,贺仲年究竟是暂二十三师的创业元老,拿后世的话来说是这支队伍里的股东之一!
三万块大洋,对现在的林子岳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数目,可做为给贺仲年的‘程仪’,却也堪称是大手笔了。在三三年的北平,一户八口人的小康之家,每年的开销也就三百来块大洋了。更别说林子岳还提出要帮贺仲年在少帅行营谋一个领干饷不管事的职位。
老实说,林子岳开出这些补偿条件时,最怕的就是平素自尊得都有自卑倾向的贺仲年将其视之为施舍,而严词拒绝。可叫林子岳好生意外的是,贺仲年不光照单全收了,还对那个闲差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再三表示要林子岳给他弄个级别能高一些的虚职。这下里林子岳心里有底了,贺仲年这是找到了为理想努力的方向了,这个虚职的作用十有**是允当掩护身份的,自然是愈能唬人愈好了。可林子岳并不打算因此就改变自己的承诺,相反的,本想把这事托给已升了秘书代处长的王竞存去办的林子岳决定明天就亲自去找找握有少帅行辕的人事大权的高副秘书长,务必要达成贺仲年的心愿!虽说道不同不可相为谋,可林子岳还是诚心希望这位昔日的左膀右臂能一路走好的,为此就是多出点血、乃至担点干系,他也认了!
站在东兴楼的招牌下,目送着贺仲年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后,林子岳又回到了戏楼下的首席上,直到三更天散了席,才回少帅为他安排的住处。
进了屋也没觉睡,那一夜林子岳是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行贿者们的陪伴下渡过的,算是彻底过了一把收钱收到手抽筋的瘾。若非林子岳恪守宁愿**、捧戏子,也绝不接受没情感的婚姻这一贯立场,这一晚,铁定会一下子多出好几位如夫人来,谁叫高门大户最丰厚的资源就是偏房生的漂亮女儿呢!
成功的把钱塞到了林子岳的腰包里的富商名流们也很满意,特别是在数日看到那些自以为有了少帅亲笔批的条子(林子岳与少帅早有约定,非少帅亲自打电话关照的,一律不算数。),就能把林子岳吃得死死的同类们,被暂二十三师的大兵们用各式阴招给整得灰头土脸,甚至是血本无归后,他们更兴奋得坐不住**了。
要知道,不管什么生意都是有竞争的,愈是大宗出入的买卖就兑争得愈激烈,这次他们固然损失不小,可他们在生意上场上对手们更要惨上几分,这时候不趁人病要人命,抢占宝贵的市场份额,更待何时啊!
一场以北平、天津、溏沽为中心,席卷整个华北的大商战就这样暴发了。
商战一开始,仍被扣在溏沽的那些货物就成了焦点,有人想低价购进被收缴的违禁货物,有人不付一切想让自己的合法货物尽快被放行,好回笼金对抗别家商号的攻击,更有想把别人的合法货物变成违禁品(以当时不健全得只有物权法的法律环境,这是很易容办到,比如只要一船丝绸中夹带了少许鸦片,这整船丝绸就得被没收。),以打击别人的。
高秘书长、王叔鲁这些少帅左右和近水楼台的张氏家族在其间上下其手,个个都大捞了一笔,一直站在替富翁们的钱包消肿的第一线的林子岳的收获更远高于前面那些人,当然真正拿大头的还是少帅本人。虽说那七、八百大洋是划到了少帅行营的公帐上,可众所周知,这个华北最高军政机构的钱跟少帅的私财向来是一体两面的。这可是少帅跟老帅难得的共同点噢!

九月二十九日,就在这场因暂二十三师突然‘清河’而引发的华北商界大混战进入最**时,这一切的始做俑者林子岳已打点好行装,准备带着三百多万大洋的‘劳动所得’离开北平前往凌源了。临行前林子岳到玉帅府上辞行。
一见玉帅的面,随同林子岳前来的刘春霖等一干直军旧属,就齐刷刷的跪下了,他们心里清楚这一去山高水长、兵危战凶,今生多半只怕是再也见不着自己崇敬如神的旧日统帅了!
“你们已经是子岳的人了,从今往后,就得绝对服从子岳的命令,那怕这个命令是对我不利。更不可再对我行这样的大礼了!”玉帅强做冷面的教训完刘春霖他们,上前拉着林子岳的手说道:“子岳你来看看,这是我送你的临别赠言!”
“敢云色相曾参透,却信军阀力无边。”看着这幅的中堂,林子岳心里是五味杂陈复杂极了。一方面他知道这是玉帅在当年初露峥嵘刚被人以军阀相称之时,所做的自嘲诗中的两句,玉帅以此相赠,勉励期许之情已是跃然纸上。另一方面,尽管初起于乱世时走的就是军阀发家之路,可扪心自问林子岳主观上却从没有想当一个事事自把自为的军阀的渴望,这一点从他极力向少帅这颗大树靠拢,又爽爽快快的多次接受了东北军调拔到他手下的成建制部队,就能看得他端倪。至于,容不得自己军中有异己思想的存在,那就是每个有能力的部队长,在治军时应有之义了,其性质与自立山头有根本区别!
看透了林子岳内心的矛盾的玉帅背着手沉吟道:“军阀者!诚国家之大害也!可你看辛亥革鼎这个国家什么时候是一个整体了?!要不是当年的联省自治之说没能得逞,中国都得分成几十个国中之国,真要那样,日本人早把中国给亡了!国都不国了,这害与利也就颠倒了过来,当今之神洲污秽不堪,民风民气也日益消磨,想要打败日本人,就得有一批以抗日为己任,且自成体系的后起群雄来支撑这个国家,来激活目下国内这个死水一潭、大员们人人营营苛苛的局面。再说了,你这次出师辽东,若能真拖得关东军暂无余力染指华北,为国家争取到一段较长的休养、准备时间,你就功在千秋,青史亦当有名。可你此行实也是凶险异常,竟是一步棋也差不得的。如子岳你不能擅专擅断杀伐全由己,我看不出两个月,我就该给你写挽联了!”玉帅说得兴起,摇头晃脑不算,手上的折扇子还一开一合个没完:“是一人之名、一人之身重乎,还是军之生死、国之兴亡重乎,你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给玉帅这么一说,林子岳的心思更重了,重得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对玉帅的军阀救国论,他虽不敢全盘苟同,可想要在四面皆敌的辽东建功立业,不受上峰的制肘和限制,自由发展是关键所在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权衡再三,林子岳悲哀的发现,无论别人如何,此去辽东他这个为国抗敌的军阀,怕是不做都不难,除非他甘愿折戟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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