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准备
第二天一放学，雨潇破天荒地没去药铺，而是直奔外公家。不管雨潇说什么都要唱几句反调的野火，第一次没反对，不用去闻那结让人头痛的药味，真是谢天谢地。
小舅舅不在家，连外公和大舅舅也不在，只有两个舅妈和阿森、阿婉在。
“小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啊？”雨潇拉着小舅妈阿妮娅问。
阿妮娅边绣花边道，“城西方家重修宗祠，他去帮忙了。”大理白族民居都是正墙彩绘、门窗雕花，雨潇的小舅舅杨泰擅长绘画、雕刻，虽然不必以此为生，但也常常被熟人拉去帮忙。
“来来，渴了吧，吃点水果。”杨大嫂端了盘水果出来，晴岚先拿了个杨桃啃起来，雨潇拿块菠萝递给野火，一面问，“大舅妈，阿婉姐姐在吗？”
“在后院。”不等她说完，雨潇一路喊着“阿婉姐姐”向后院跑去。
阿婉正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听见雨潇的声音，转过脸来，一看见跟在她身后的野火，脸色大变，急忙找平时外出蒙脸的手帕，但她在自家后院坐坐，并没有把手帕**来，心慌之下，急忙用手捂住了脸。
“阿婉姐姐，你在干什么呀？”雨潇奇怪地问。一年来，家人已经见惯了阿婉满是疤痕的脸，阿婉也渐渐接受事实，除了外出用巾帕蒙面之外，在家里都是素面朝天，坦然自若。
“你，你们快出去……”阿婉捂着脸，声音也模糊不清。
雨潇回头看见野火，恍然道，“哦——野火，你先去前院，我和阿婉姐姐有话说。”
“可是我是你的保镖……”
“快走啦，人家女孩子的悄悄话你也要听吗？”
野火拉着脸嘀嘀咕咕地走了。
“好了，这儿没别人了，只要我们两个。”雨潇挨着阿婉坐在秋千上，拉下她蒙脸的手。阿婉没有抗拒，慢慢抬起头对她微笑，眼中泪光点点。
“怎么了？”
阿婉摇摇头，她也说不清心里滋味，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当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种自卑、恐惧的难受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
“阿婉姐姐，我有事要告诉你。”
阿婉怔怔地看着她严肃的小脸。
“我……我想了个药方，治你脸上的疤痕……可是……”
阿婉满布疤痕的脸舒展开来，双眼闪闪发光，露出一年来她从未见过的闪亮笑容。雨潇期期艾艾，接下来的话不知怎么说。
“雨潇妹妹。”阿婉抱住她，“太好了，太好了，等我脸上的疤好了，就可以出去了，我们一起去三月街，一起去火把节……”
雨潇不知道怎么告诉她，这个药方还没有经过任何试验，有没有效也不能保证。可是这些话不能不说，“阿婉姐姐，你听我说，听我说，”从她怀里挣扎出来，打断她欣喜得语无伦次的呢喃，“药还没配出来呢，究竟有没有效也不好说。”
“啊？”阿婉一下子从半空中落下来，呆怔住了。
“而且……这药从来没人用过，有没有什么害处也难说……要在人身上试用，才知道这药好不好，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以改进，可是还没找到试药的人……”
“我试！”
“什么？”雨潇吃惊地瞪眼睛。“你明白你说的什么吗？如果这药有什么副作用，会害你毁容的！”
“在我脸上试药吧，我不怕。就算没用，就算毁容，再糟又能怎么样？反正我的脸本来已经很丑了。”
“可是……”
阿婉拉住雨潇的手，坚定而诚恳地，“求求你，雨潇妹妹，就让我试药吧。”她是这么渴望快一点恢复自己正常的面容，渴望得一点希望都要紧紧抓住不放，她愿意冒毁容的风险。
傍晚，杨族长父子三人都回来了。雨潇把配药的事一说，立刻得到全力支持，杨泰拿着雨潇画的粗糙的设计图立刻回房研究；杨族长说需要多少钱只管开口；阿婉的父亲、雨潇的大舅舅杨民说，需要什么东西他去找，上山下海也行。
雨潇看到阿婉哭了，这应该是幸福的眼泪。这一年来，家人细心安慰、关怀，她应该能够体会。虽然漂亮的脸上有了疤痕，但因此更感受到亲人的爱，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啊。
雨潇又想起来前世狐独的一生，肖雨是那么渴望亲情、渴望关爱，所以明知明成根本不爱她，却不愿放手；明明不曾从丈夫那儿感受到一点关爱，却自欺欺人地不肯放弃一丝希望，宁可用全心的付出挽留他……
阿婉亲身试药的决定引起家人的反对，雨潇悄悄离开争吵的成一片前厅，去找小舅舅。
“雨潇来了。”小舅妈坐在床边，抬头对她笑笑，继续低头做针线。
“雨潇啊，”坐在桌前的杨泰回头冲她招手，“过来看看，这图怎么样？”
不过一会功夫，杨泰已经根据雨潇的歪歪扭扭的图样重新画了一张，不但美观多了，而且结构清晰，明白易懂。雨潇想了想，又和他商量着改了几个细节，这个设计图已经和她以前看过的差不多了。
“好了，就是这样，把花草和水放入这里加热，蒸汽从这儿进入这个管道冷却，然后流到这里，你看这儿，从上面出来的就是精油，下面的就是花水……”对了，她只想到配药需要的精油，其实这提炼精油剩下的花水也是好东西啊，可以制作香水，可以美容，还可以治疗一些疾病，可不要浪费了。
“好了！”杨泰高兴地收起设计图，“我明天就去找人打造，一定又快又好。”
阿妮娅飞针走线，不时抬头看着甥舅俩微笑，“小舅妈，你缝什么呢？”了结了一桩事，雨潇好奇地拿起阿妮娅手边的东西，一只虎头小鞋。
杨泰乐呵呵地，“雨潇啊，你就快有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啊，小舅妈有宝宝了？”
阿妮娅低头抿嘴微笑，羞涩而幸福。
“那小舅妈什么时候能带我打秋千啊？”哈尼姑娘打秋千的功夫是有名的，后院的秋千也是小舅舅特地为小舅妈搭的。雨潇想起一年前的婚宴上，小舅妈那随秋千的荡漾而尽情挥撒的灿烂笑容和银铃般的笑声。
“傻丫头，现在小舅妈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可不能带你打秋千了。”杨泰失笑地摸着雨潇的头发说。
“哦！”雨潇有点失望，“没关系，等小宝宝生出来，我带他打秋千。”
“好啊，雨潇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哦。”阿妮娅的笑容充满母性的温柔光辉，这就是母亲的微笑啊，真美。
为了治阿婉的伤，杨家大人们商议一阵，决定全体动员，分工合作。杨泰打造提炼精油的设备，杨民去寻找配药所需的原料，至于杨族长，则负责提供所有费用。
次日起放学后，雨潇又照常来仁济堂。司马大夫一见她就问，“昨天怎么没来？”
“马叔没跟您说吗？”她明明叫马叔来告诉司马大夫一声，免得他白等他们。
“小马只说了句你们不来了，也没说什么事。”他口中的小马就是孟家的保镖兼车夫马叔，虽然三十来岁了，可在五十多岁的司马大夫眼里就成了小字辈。
“为配药的事，我昨天去了外公家。小舅舅今天就去找人打造提炼精油设备，大舅舅去找玫瑰果实去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提炼精油了。”雨潇解释。
司马大夫点点头，“提炼那个什么精油时能不能让我去看看？”他对这种萃取植物精华的方法很有兴趣，心里粗粗有了个模糊的想法，如果这法子真管用，可不可以用来精炼药材？
“当然没问题啦。”雨潇一口答应，“其他药材差不多都有，就是蛇油，要新鲜的来炼制。”药铺里虽有蛇，但不是泡成药酒，就是晒在蛇干。
“明天我问过给我们送药材的货商，能不能弄条活的来吧……”司马大夫道。
“切，弄条蛇有什么难的。”野火一脸傲慢，“明天我上山捉去，别说一条，十条八条也难不住我！”
“真的？你行吗？”雨潇怀疑地看着他。
野火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当然是真的！小爷我是蛇的祖宗，以前饿肚子的时候，没少捉蛇烤来吃，那滋味真是……没得说了！你问问苍山的蛇，哪条不知道小爷我？”
晴岚噗哧一笑，“蛇又不会说话，怎么问啊？”
野火摸摸头，讪讪道，“反正……反正苍山里的蛇都怕我，一见我跑的比马都快！”
“蛇要是跑的比马还快，你怎么捉呀？”雨潇好笑地问。
“明天捉来给你看就知道了！”野火恼羞成怒道。干嘛总挑他话里的毛病呀，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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