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配药
“先生，这是我父亲新收的义子……”
“我才不是！”
“哦，这是我新收的奴才……”
“我不是……”
“今年八岁……”
“胡说，我十二岁了！”
“什么，你有十二岁？”雨潇睁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野火大约七八岁孩童的身量，“骗人！”
“谁骗你，我就是十二岁！”野火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话就多起来了，只不过句句都是和人唱反调。
“好啦，十二岁就十二岁，反正野火以后和我们一起读书，请先生费心教导他。野火，快给先生磕头。”
“我才不读书！”
“不听话先生打你板子！”睛岚吓唬他，在他心里被先生打手心就是最可怕的惩罚了。
“我才不怕，打就打！”反正又不是没挨过打，几下板子算得了什么，他挨过比这更重的。
“不读书没饭吃！”
“你……”喷火的眼睛死命瞪着雨潇。
雨潇笑得越发甜美，“早上不好好练武，就没早饭吃，上午不认真读书就别吃午饭，若是下午还不听话呢，晚饭就没啦。”眼里的火焰越烧越旺啦，这样的眼睛还真是美丽呢。呵呵，雨潇发现自己也有很恶魔的一面。
野火从鼻子哼一声，愤愤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他不怕打不怕骂，就怕没饭吃，这个死小孩捏着他的软肋了。
整个上午，野火根本没听懂先生之乎者也的讲些什么，也没功夫听，因为他忙着瞪雨潇，可惜那个被他瞪的人不但没被他目中火花烧着，反而气定神闲地该干啥干啥，偶尔回头看见他，就给他一个甜甜的笑脸。
瞪瞪瞪，结果是他自己的眼睛酸得直流眼泪了。
他不是要听这个小鬼头的话，真的，想他野火可是个男子汉，那个什么不能屈的，就是怎么都不会服输的意思。他只是暂时，好吧，为了今天吃饱饭，暂时先练练武，读读书，装装样子，等到他……哼哼……他还没想好等他以后要变成什么样，就会抬头挺胸地大步走出孟府，还要仰天大笑三声。
所以他暂时假装练武，没想到孟正川兴奋地说，“这孩子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切，以为夸他他就会听话呀？刚才那招脚是怎么踢来着？
他假装认真读书，可一段《三字经》还是背得磕磕巴巴，七零八落，孙先生大摇其头，“朽木不可雕也。”这能怪他吗？念书可比练武难多了，虽然他很认真地假装，背不会就是背不会。
他也假装认真学医，嗯，这个治跌打损伤的方子可要好好记下，万一以后又挨打……呸，他怎么会挨打？以后他长的又高又壮，练好了武功，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别人打他？休想！
为了这个伟大目标，他努力练武。
他也努力吃饭，不吃白不吃，也许以后离开了就没这么好的饭吃了……想到这，呆呆出起神来。过了一会又打一下自己的脑袋，想那么多干什么，先吃饱了再说。
为了有饭吃，他也努力读书、学医，不过成效不大就是了。
野火天天和雨潇、睛岚一道练武、读书、学医，一年后，身量长高了一大截，真的象十来岁的孩子了，反而有空就带着雨潇和睛岚上山下海，表演那套掏鸟蛋、摸泥鳅、钻狗洞、翻院墙的无赖本事，每次看到雨潇甜甜的笑脸和睛岚崇拜的目光，都得意得浑身轻飘飘。
至于离开的打算，他早已丢在脑后去了。
短短的一年雨潇和睛岚都有很大的变化。
在学馆，他们学习的进度已经超过了其他蒙童。孙先生专门给他俩开小灶，虽然自己辛苦点，看到两个小神童进步神速，却辛苦得很高兴。
在雨潇的强力要求下，孟正川到处搜罗图书，不但市面上有的都买了，还委托同僚朋友购买。孟正川的书房被书籍堆满了。
跟着父亲练了一年武，雨潇和睛岚的体质强壮多了，睛岚也没再生过病。只是他们学武的天分普通，比野火差远了，孟正川渐渐把教授的重心放在野火身上，至于自己的儿女，随便练练强身健体就行了，对他们放松了要求。
其实雨潇有些失望的，她以为可以学到武侠小说里那种飞檐走壁、摘叶飞花伤人，又潇洒又飘逸的神奇武功，哪知道父亲教的就是普通的拳脚，而且从拉筋、压腿、蹲马步、站桩开始，又累又枯燥，雨潇大呼上当。经过她对武侠故事中神奇武功的渲染，睛岚慢慢也对父亲那“下等”武功失去了兴趣。
要知道孟正川不过是个普通武官，而且还不是那种特别勇武过人、勇冠三军的，也就会些一般的拳脚和骑射功夫而已。
武侠小说里的神奇功夫也不知是否真的存在。雨潇还是督促睛岚认真练习，学不学得到绝世武功是一回事，至少会点拳脚防身总是不错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绝对绝对不想重温前世缠绵病榻的经历。
健康要从娃娃抓起。
所以她也很认真地学习医学。久病成良医，在前世她就用心学了一些医学知识，现在有机会系统学习传统中医，她更是十分用心。医学典籍主要靠背，没有什么取巧的方法，雨潇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发挥了重大作用。司马大夫欣喜赞赏之余，也暗暗心忧，这样要不了几年，自己就没什么东西可教了。
雨潇可没有狂妄地认为自己学的差不多了。医学，特别是传统中医，是实践的科学，更重要的是实际经验。所以在现代的医院，人们看中医总喜欢找老医生，对年轻的医生不大信任，即使他是医学博士。
古人说，读方三年，谓天下无病可治；治病三年，方知天下无方可用。意思是背了一些医书药方，就会踌躇满志地以为天下没有自己治不了的病，可等到经过几年临床实践，才发现病人病情千差万别，都要靠大夫的灵活处理，根本没有可以一成不变的现成方法可用。而中医特别讲究辩证施治，即使得同样的病，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体状况，就要采用不同的治疗方法，不能背几个药方照搬。
因此雨潇没有一点骄傲自满，仍然踏踏实实地学习、思考。她有时会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提出一些自己的思考，新奇的观念总会给司马大夫一些新的启发，让他惊喜莫名。
传统中医和现代医学不仅是方法的不同，更重要的是思维方式、理念的不同，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文化。两相对照地思考、印证，雨潇觉得脑中有了很多新的思考方向。不过现在还只是一些模糊的东西，还要进一步思索和验证。这些以后可以慢慢来，她没忘记学医的最初动机是，治疗阿婉脸上的疤痕。
如果是在现代，这根本不算难事，做个整容手术就行了。可现在，她只能思考用中医的方法治疗。
记得现代有种卖的很火的药膏，叫疤痕灵的，不知道效果是不是有宣传的那么好？主要成分是玫瑰果实油或熏衣草油，所含的不饱和脂肪酸能促进皮肤组织再生。如果再加以活血散结、消炎润肤、芳香开窍的中草药，如沉香、龙脑等，另外还要补充皮肤细胞再生所需要的营养物质、胶原蛋白等，从理论上讲应该有去除疤痕、改善肤质的作用。
雨潇认真思考了很久，反复推敲，写了一个药方，拿给司马大夫看。
司马大夫拿着方子看了半天，越看越惊奇，“这个方子是做什么用的？”
“治疗疤痕的外用方。”期待的目光紧紧盯着司马大夫。学医刚一年，开的第一个药方就是从未有人试过的治疤方，是不是太冒失了？可她不愿意再等，这一年来阿婉姐姐虽然在家人的开解下渐渐接受了现实，但却从不肯踏出家门，连小叔叔，也就是雨潇的小舅舅的婚礼也没有参加。
她想快一点治好阿婉脸上的疤痕，重新找回那个美丽开朗的小姐姐。
“哦。”司马大夫又沉吟了半晌，“这什么精油的是什么？”
“就是从植物里提炼的精华。”
“哦，理论上看似乎可行，但任何药方都要经过实验，反复调整。就算药用的没错，可各种的剂量稍有偏差，效果都会不同。”
雨潇立刻兴奋地说，“那我先试试看。”
“这个精油哪里有卖的？”
雨潇傻眼。古代西方已经开始提炼精油，并且用于防病治病，但此时的中国还没有精油。
接下来的日子雨潇被这个难题占据了头脑，无论做什么，读书、习武都明显的心不在焉。
孟正川和杨云依看不下去了，“丫头，什么事这么烦恼啊？”
雨潇把配药需要精油的事说了。
“那个什么精油的，没有卖的就自己做呗。”杨云依说。
“可是方法我只知道个大概……”除了知道蒸馏法，她对具体的提炼植物精油的工序一点也不了解。
“知道大概就可以去试啊。”孟正川一句话让雨潇眼睛一亮，真是的，自己怎么钻进了牛角尖。不会提炼可以摸索、试验，失败也不怕，只要有了正确的方向，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雨潇跳起来亲了孟正川一下，“谢谢你，爹爹。”
雨潇忙着提炼精油的事。精油有很强的挥发性，也就是说，把芳香原料和水一起煮沸，原料里的精油一定会和水蒸汽一起挥发，把挥发物收集起来，冷却之后，油水自然会分离，就提炼出了精油。
方法说起来简单，怎么才能不让把水蒸汽收集起来呢？
每天晚上，雨潇都在纸上写写画画，想设计一个蒸馏装置。
“姐姐，你画的什么呀？”睛岚好奇地凑过来。
“姐在设计东西呢。”
“没小舅舅画得好。”睛岚看了一会儿，不屑地撇嘴。
“那当然了，小舅舅可是大理有名的巧匠……哎呀，对了！”雨潇抱着睛岚亲，“好弟弟，谢谢你提醒了我，明天我就找小舅舅去！现在，上床睡觉。”
睛岚不太明白，但也知道姐姐一定是有了解决难题的办法，“那可以讲故事了吧？上次那个金毛鼠王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好，讲故事。”雨潇好心情地答应。
“耶！太好了！”又可以和姐姐一起睡了，又可以听故事了。睛岚飞快地爬上床，拍拍身边的位置，“姐姐快来。”
雨潇心里有点惭愧，这些天为了琢磨药方的事，不但放松了学业，也冷落了弟弟。
这晚，睛岚又幸福地偎在姐姐身边，听她绘声绘色地讲精彩的故事，直到沉沉睡去。
早上，被门口丽英的叫声惊醒，拉开门一看，野火睡眼惺忪地从地板上站起来，诧异地地问，“你怎么睡在这儿？”
“我……我是来……是来保护少爷和小姐的，”想到了借口的野火越说越理直气壮，“对，我是少爷和小姐的保镖，当然是来保护你们的，可不是来听故事的！”
雨潇噗哧一笑。野火红着脸狼狈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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