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广牧长望 第二十二章 计中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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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隔世。
雪卿不了解她此刻所接触的究竟是前世还是今生之事,明明在不足一月之前还是李景的男子,怎么今日已变成了名满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广牧最大的敌人,雍安的军中之神,安王李雍。
但是,肩头上那微微的一点疼痛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在心底苦笑半声,现在行了,也不用费尽心机的去试探了,眼前这个人便是安王李雍,我的底他已经没有不清楚的了。
想到自己大概是第一个在安王面前指着他牌子骂的人,雪卿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能挖个坑,立刻将自己给埋了。
“殿下,礼不可废。”雪卿道。
安王虽然早有准备,仍被雪卿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刺得心中不快,他身上那一件不过七品的广牧官服更让安王心中隐隐生起一股悔意。如果当时强行在进入万柳山庄前将他绑回雍安,他的心情不会像现在这样坚定吧。他所面对之人气质偏于清冷,和霭可亲的面孔上尚带着少年的稚气,读书万卷并没有磨去他身上充沛的灵气,那双骨子里都带着顽皮笑意的双眸能让铁石心肠的人也从心底放下戒备之心。他像一个刚刚从学堂中逃课出来游玩的书生多过一个智慧深远的智者,他气质中的高华冷漠之气如果不是非常了解他的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在面对他的时候,安王常常生起一种错觉,这个人虽然态度恭敬的站立在自己面前,他的灵魂却飞翔在遥远冰冷只允许他一个人进入的冰之国度。
“我们怎么也算是相识一场,雪大人就算不顾及我们相识之情,也不用如此拘礼啊。”
雪卿在心中将安王痛骂了一顿,她平生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人都没见到,就先把自己的底给卖了。自己在他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想到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再做些什么也多半无用,便悠然的坐稳了下来。
“在下当日不知是安王殿下,语多冒犯,失礼之处,还请殿下海量宽宥才是。”
安王见他落座好了,才道:“何言宽宥,本王这次出使广牧,本为了避一避风头。我自觉于国于家都可以做到无愧于心,父皇却处处偏袒太子,其中心术手段都令我生寒。数月前,我在父皇面前献下破广牧的大计,又为雍安立下奇功,哪知父皇却心生忌意,越加偏袒大哥,近日还欲分我手中兵权。我自恃才华身世都不亚于太子,且有恩于雍安,对父皇皇室也历来恭顺,并无违逆不臣之心,常私自叹息,父皇待我何其薄也,竟全无父子骨肉之情。我麾下文武虽多,不乏治国之才,却无一人能为我解惑。日日心气纠结,竟生出弃世之心,只是心中不甘之气甚重,才并未付诸于行动。
“途中幸遇公子,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欺我。公子之言令李雍如梦初醒。若李雍有身登大宝,横扫天下之日,公子于我有再造之恩。”
安王这番话诚挚中又透着豪迈之气,字字句句都是出自真心,不足为第二人道。
雪卿想,他明知道他面前之人坐的是一个心思深远,且对他并无好感,最善于利用人心之人,此话更显得弥足珍贵。他在国内已经遭受许多太子的非难,若是这话伟再泄漏出去,只怕以他目前的地位,也难以善了。
而更让雪卿想不到的是,竟是自己当日的一番话让他认清了面前的局势,重新生起争霸天下的雄心。
雪卿既感到又惋惜,如果自己与他站在同一个国界线以内,如果广牧有他这么一个亲王,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投入他的麾下,且他夺嫡,然后收复河山,横扫**。
“殿下胸藏锦绣,这些许小节自然不在殿下眼界之内。便是雪卿不说,殿下迟早也会想通此节。殿下将这些功劳推给小臣,小臣万不敢当。”
安王眼中有了些笑意:“好吧,既然你说这是小节,那便算是吧。不过你送给我的那两个计策,可不是小节吧。纵然比不上我雍安的和亲计,也胜过本王半生铁血之功了。这其中思虑之深,我可是想了十来天还想不出来呢。”
雪卿这回半个身子都发麻了,早知道安王不好骗,但是他能想到这种程度,还真让她头痛不已啊。
“殿下过誉了。小臣的些许见识,又岂能超出殿下的预算之外。”
“雪卿。”安王直视着他的眼,毫不客气的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便如途中一般。你知道我不会借你失仪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治你的罪,你也知道我对你的敬重与顾忌之心,既然这样,我们不忍如途中一般,没有顾忌的深谈一回。即使今日知己,明日陌路,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今日知己,明日陌路,好激烈的八个字!好绝决的心!
雪卿上前半步,长揖到底,道:“既如此,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安王大喜道:“好,好,这样才是。贤弟,早该如此啊。”
“但有一条,”雪卿起身道:“大哥不许问我那两个计策背后之意。”
安王苦笑,自从与他相遇以来,便处处被他占尽先机。自己今晚来此,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询问此事。自己在雍安的局势已是危如悬卵,若不用此计,他实无把握于太子、皇帝维持局面到真正立储之时。他思前想后,也想出了此计中的几个影响,但他心中总有一份属于指挥千军万马统帅特有的直觉,雪卿的这条计策,一定不如它表面看来的简单,甚至其复杂之处也大大超过了自己这几日的猜想。它他已经立定决心,无论这些计策中有多少弊端,自己回国后都必须施行。哪怕是吃上几个大大的暗亏,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但他也是个不世出的奇才,就算是要他吃亏,也要让他知道这些亏是吃在哪里才行。他更想着,这其中便是有些害处,只要自己早做准备,未必便不能因害导利。
想不到自己的这些计算却被雪卿轻轻的一句话将路堵死了。
“那好,我说出胸中的一些猜测,请贤弟点评一二如何。”
雪卿知道这是他另辟蹊径的说词,但她也好奇安王能将这条计策看破几分,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安王道:“君之计虽有利于我,但以我观之,也有几桩害处。其一,我已经告诉过你太子身边并无足堪以用的统兵大将,我所用之人,虽未明示于君,但时日一长,不难出君法眼。日后,此人便是君种在李雍身上的一根毒刺,今日君虽借其之力暂时消除了皇帝与太子对我的猜忌之心,但这只不过是将噬心的毒刺埋入肉中,他日若出,其祸更烈。且运用的时机方式全操纵在君之手中,雍安时局皆君一念之间耳。”
雪卿笑道:“这样想来,倒也不错。”
安王道:“其二,这部分兵权虽是出自我手,但一旦入太子手中,时日一久,难免便有了隔阂之心。太子虽无能,手下却有能人,他占着正统的地位,想要收买人心,并非不可能的事。这支军队放在他的手中,日后夺位之时,难免生出变故,或一万或二万。这支军队上下与我休戚相关,同悲欢,共生死,他日便可能成为我欲除之的后患。而一旦太子动用了这支军队中的士兵,他日我对于这些统兵的将军又岂敢深信,心中多半也会生出疑虑。君不动声色,借我之后施下的这离间之计,我虽清楚,却也不得不用。我李雍一生自负用计从不下于人,但君之计却令我如饮鸩酒,虽明知绝毒,仍不能不饮。不知李雍此言,是也不是?”
雪卿淡淡的道:“殿下心智素高于人,雪卿之事亦莫能外。”
李雍见他言下之意已经承认了,惨笑一声,道:“好好,贤弟之计,吾自愧不如啊。贤弟之计尚不止于此,太子为压制下为兄,必然急功近利,欲图一战,他面对的纵是些山贼水匪,又有为兄的暗中相助,他如肯将兵权交给手下之人,自己冒领些军功也就罢了。怕的,便是他定要亲自领兵。如果是这样,伤亡必然极大,无论胜败,伤亡的都是我雍安的军士,都是随我血战多年的精兵。古虽有名将,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但说到不耗费钱粮、兵士,甚至我心中明明知道,仍能葬送我近万兵士之人者,当世之中,也只有贤弟一人耳。而且此计一旦开始实行,能够选择的便不再是局中之人。我和太子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太子是急于求得军功,我则是为了实行后面的计划,不得不耳,就算太子伤亡再大,再无能,我也只能和血吞下。我思前想后,这其中最大的得益者,便只有远在千里之外的贤弟了。”
雪卿这回却是笑而不言,再不敢接话了。安王如此编排她,竟将雍安的国势与她联系在了一起,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不是要她命么。
只是,她即使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只言反驳。
安王现在愈加敬服,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自己所说的这三点的确是在雪卿的计算之中,不过这条计策的最深处还隐藏着更多不足为人所道的东西,这就不是此刻对雍安尚心存敌意的雪卿愿意吐露的了。
安王道:“凤凰择枝而栖,贤臣的对主而侍。贤弟在京城也有些时日了,这里是广牧政治文化汇集之地,贤弟于广牧君臣也有些相识,虽然只是初见,但我相信以贤弟的才智不难有所了解。广牧素来重文轻武,只图偏安一隅,若是国王贤明还可有所作为,但如今广牧是文恬武嬉,日落西山,纵使雍安不取,迟早也会落入他人囊中。贤弟召集在广牧不过一个七品小官,最多只能于院中行些粗鄙之事,连参与朝政的资格也没有。广牧视汝如游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全无尊重之心。广牧并非梧桐,何缘栖得彩凤。
“我知道贤弟有惊天纬地之才,不过是迫于乱世,不愿轻露人前。终日混迹江湖,不过嬉戏耳。天下虽大,但李雍思天下英雄,配于兄并称者,不过贤弟耳。
“李雍不才,不敢以明君圣主居,但自忖行事尚不糊涂,愿以国士之礼以待贤弟。凡弟所言,李雍无有不从。”
雪卿沉默许久,安王这番话予她的震动之在,怕是他自己也想不到的。雪卿从来无心出仕,但安王李雍却是她神交已久之人。若不是因为姐姐的事,她真恨不得能答应了他的请求,便是做一吏,又有何妨?当李雍以李景的身份说出这些话,她还可以含笑拒绝,但他一旦是以安王李雍的身份说出招纳之言,雪卿便无法再自恃了。

雪卿心中火热,目光低垂,在看到身上这一身崭新的官服,再想到她献上的那两个计策,想到门外的雍安兵士,想到江南的广牧百姓,她的心又凉了下来。她心中忍不住想,倘若五年前自己与姐姐一同投往雍安,如果在还没有对广牧产生感情之前便于安王相遇,如果路途中,安王能下手效盗跖之行将她强行带回雍安,她当时也许会很愤怒,甚至可能许多釿都无法原谅安王的作为,但至少不用亲眼目睹广牧今日的没落与荒唐,也不用明知无益,仍为广牧竭尽心力的与安王为敌了。
雪卿黯然的道:“广牧虽待我不厚,我也不该背叛故国。雍安虽好,可惜终不是我的国家。殿下的好意雪卿心领了,只是今日雪卿已无以言报。”
安王轻叹一声,知道此事是无法勉强的。他道:“为兄从来是不信鬼神的,不过在见了贤弟之后,便忍不住心生疑惑。莫非贤弟心中真有一方九州镜,所以能将世间万物都料得分毫不差?”
雪卿嗤笑道:“大哥说哪里话?天下怎么可能有人能知道世间万物,大哥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鬼神之说,最是缥缈无期,大哥若是相信鬼神,小弟我便有信心让大哥在此事上再吃上几个大亏!
“谋士谋士,所谋者,何也?小谋谋事,大谋谋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将未来寄之于天命,诚不可取;然事言必中,亦不可能。谋事如行军,只要有七成把握便可去做,之后的发展,却须随机应变,因势而为。
“比如这其中离间一节,我有此心,但此事进展如何还要看太子的手段与局势的发展。做得好,我便可以让此计成为雍安军中的一根毒针,其中利害并不亚于二十四计中的美人一计。若是太子无能,就只能让雍安军心乱上一阵,并无大用。但无论能起到何种作用,我都不会过分失望,不是我已达不因物喜,不以己悲之境,而是此事对我而言只是预算之外的收获,既是无本的买卖,有所小成对我已是不亏,便不须过分斤斤计较。
“我行事用计便如植树,折数十枝柳枝于地,然后甜甜睡上一沉,起来后能有一支长成大树已是无亏于我。”
安王道:“上天待贤弟何其厚,只是为何对我雍安却这般厚此薄彼?”
雪卿道:“大哥何必这等儿女态,我想此事约得数年后才有效果,便是应在十年二十年后也不稀奇。”
安王道:“贤弟可否教我一个法子免去这些伤亡。我愿尽我之力,应承贤弟一事,若贤弟让我保那楚文镜一命,愚兄亦愿为之。”
雪卿大为心动,她捧起杯子,长长啜了口已凉的茶,眉尖微蹙了起来。安王不也打扰,亲自为她添茶。
如此过了足足半个多时辰,雪卿怅然道:“不下香饵,如何钓得金鳌。我也极想有一个两全之策,只是此时我若答应,便是欺骗于你。我就算不能为你所用,但我也不忍心骗你。”
安王长拜道:“多谢贤弟。”
雪卿不敢受此礼,躲了一躲,回了半礼,道:“不敢。大哥不恨小弟出的这刻薄计策,小弟心愿已足,怎敢再受这一个谢字?”
“我看过你在科考中的文章,里面都是些老生常谈之词,你的真心,隐藏在很深的地方。你已经下定决心入朝为官,却还是不肯轻易展露你的才华。否则,蟾宫折桂对你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却似乎并没有这种意愿,或者说,你还在犹豫。”
“也对,也不对。我自忖没有翻云覆雨的本事,没有逆转乾坤、颠倒阴阳的手段,但是我却已下定决心要尽我之力扶助广牧,尽可能延长一些它的国祚。对我而言,入朝并不一定要为官,扶助广牧,也不一定就要学古人投笔从戎。
“大哥与我相识的时间还短,不了解我这个人。我没有济世救人之心,也没有安邦定国之能,我所擅长的是在某些领域中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获。最多,只能算是匡辅之才。”
安王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天性善长隐伏,但你如果执意要与雍安为敌,就是我不说,迟早也会被其他人发现。雍安,并不是你掌上的棋子。”
雪卿道:“我既已入朝,便已想过此事,再不做万一之想。”
安王道:“你在广牧一日,自然是做一日广牧的臣子,但若是有朝一日大厦倾覆,宗庙不再,你便又如何?”
雪卿毫不犹豫的道:“倘若有那么一天,我便与所爱之人一起去他所在的国家,或浪迹天涯,若能就此终老,也不失为人生乐事。”
安王道:“你的夫人并不是广牧人么,她是哪国人氏?”
雪卿道:“他的故乡并不在四大上国之列。”
安王道:“不知是哪一属国?”
天下间并非只有广牧雍安等四个国家,只不过只有这四个国家国力最为强盛,有资格问鼎天下。因此被称为四大上国,其余还有六个小国与一个游牧民族所建立的国家,如同古代的诸侯国一般。这些小国的土地不过一个上国的一个上州或数州之地,往往举国之兵也仅仅数万,远远称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国家。它们立国之因也各不相同,或是借两国战争之隙乘势而起,或是某一上国之臣因封无可封,而在国王的默许下自立为王,成为上国的属国。除了达古国是由游牧民族所立之国外,其余六国皆是四大上国的属国。安王所问的哪一属国,实际上指的就是其所属的是哪一个大国。
雪卿声音停顿了片刻,道:“即使广牧亡国,在下或可仍算半个广牧之民。”
安王暗暗点头,那么就是卫国与北韩其中的一个了。
安王道:“为兄可是听雅兰说了,你把她吓得不轻。还把你的未婚妻大大夸耀了一番,从雅兰品中听来,那可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人啊。什么时候带给为兄看看,愚兄可还欠你们一套结婚的喜服,也好主我见见,她是不是真有你夸的这么好。”
雪卿道:“我可不放心让他见你。不过在我心目中,我纵然能舌灿莲花,也不能说出他十分之一的美丽。听说大哥回国后也要纳一房侧妃,能得到与大哥伉俪情深的爰王妃如此心许之人,想必不凡吧。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有情人的眼中,自己的恋人绝对是天下第一的,无论哪里也找不到第二个的美人吧。
“好啦。我就答应大哥绝不用此计来离间大哥与皇帝和太子的关系,便算是作为大哥新婚的贺礼吧。大哥也不要一直叫着要见我的恋人,也算是为小弟留点神秘感吧。”
安王道:“这份礼可贵重得很啊,愚兄收到的礼中,大概再找不到可以与贤弟相比的礼物了。愚兄既受了贤弟如此大礼,近期一定有所回报。贤弟也不是常人,我平常很少费心讨好人,不如你自己说想要什么吧。”
雪卿道:“大哥这话可是当真?”
安王道:“为兄何时说话不算了?”
雪卿道:“大哥在广牧期间,国王都命我随驾陪侍,这件事,大哥想是已经知道了。”
安王道:“何言陪侍。贤弟便权当是做一回东道主,带我领略一下广牧的风光吧。”
雪卿道:“国王即说是陪侍那便是陪侍。我生性是懒,如果要我知道可以偷懒,我明早便不会来了呢。大哥在广牧期间,如果说不关系广牧国运的事,无论事大事小,我都可代为参谋一二,而且这回绝不在其中合绊子,如何?”
安王大喜道:“此事为兄求之不得!”
雪卿道:“但有一事,还想先请大哥应下。”
安王道:“贤弟尽管直言。”
雪卿道:“大哥在广牧期间,若是出席正式场合或是小弟感兴趣的私宴,请不要忘记带上小弟,若是小弟要求中途退席,大哥也要帮忙在国王面前遮掩一二。”
安王道:“这个容易。便是贤弟不提,愚兄亦正有此请。”
雪卿喜悦的上前拜谢。
安王道:“这个世上可有什么令你动心的事情么。可有人能令你心悦臣服?”
雪卿道:“令我动心的事物有很多,比方说,翰林院中的文华楼。小时候听母亲说起这座楼后我便常常想,若是有人能将这座楼送给我,我便心甘情愿的嫁……咳,咳,是我便愿意娶那个人。至于世上叫我心悦臣服的人么?这个我连想也不敢想。
“我平生心无大志,从没想过称王称霸,自然也曾经想过君臣相遇。不过我想要的东西太大,也太多,天下间只怕没有一人人能满足我。”
“哦,何不说来一听。”安王意动道。
雪卿道:“说说也无妨。如果要我称臣,那么我的主君至少要满足我三个条件。第一,要废除现有的立储制度。立嗣当立嫡,传长不传幼。我是从来不相信这些鬼话的。不说远的,来意以当今来说吧,广牧的楚文镜,雍安的安王,哪一个在才能上逊色于现有立储制度一的继承人。选妃都还讲究一个以德不以色呢,为什么立储不能选贤不选嫡?甚至在我的设想中,继承皇位的人不一定要是皇帝的儿子。皇室之中只要有人才能能胜过皇子,一样可以立为太子。
“第二,我希望天下能像广牧一样赐予大臣免跪之权,甚至如果可能,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废除跪礼。如果难度太大,至少跪礼应当只用于最隆重、正式的场合,平常的时候应当免除跪礼。
“第三,我希望能够废除妓制,至少在表面上官府绝对不应支持,允许这种行为,并且应提高百工之人的地位。”
雪卿的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犀利,安王也算是久经战场,无所畏惧之人,但乍一听这三个条件,目中便涌起深深的惧意。这三个条件不要说是他了,便是天下间拥有至高权力之人也无一人能满足他的条件。难怪他认为天底下没有人能满足他。
即使如此,安王仍不由问道:“倘若本王有一日满足雪卿的这三个我们条件,便又如何?”
雪卿毫不犹豫地道:“若是如此,雪卿情愿为陛下效力。”
她用了陛下而非殿下的称呼,显然是暗示,若是安王李雍真能做到她的这三个条件,她便情愿助他称帝。
安王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
安王伸出手,雪卿也笑着与他击掌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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