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广牧长望 第四十一章 帝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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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就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身子软软的躺在长椅上,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手臂没有下垂,自然的搭在膝盖上,双腿很没有样子的伸展着,再加上那张只比平凡好上一线的脸,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无所事事,简单点说就是发呆。
完全不敢相信!
手指不停的在公文、笔与印章间来回穿梭的慕容为不知道是第几次发自心底的感慨道,双眼在雪卿的身上停顿了短短的时间后便移开了。
他的面前堆着一座文件的小山。
慕容为现在已经没有余裕再去对雪卿做些什么,连下棋这个从遇见雪卿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停止过的爱好也暂停了三天,能这样远远的看雪卿一眼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为多达五万大军的筹备工作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向慕容为压下,游流军的战斗力甚至连残兵败将也不如,没有责任心,没有希望,没有忠心这只是最等而下之的问题,最麻烦的是他们连生存的渴望都很淡薄,情况不是普通的糟糕。
在得知军队的主体是游流后,雪卿苦心选择的副将与首席幕僚都露出了哑口无言的样子,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的脸上也露出了动摇的表情,光是这样,比他们经验贫乏百倍的的慕容为的脸色就变成了青色。
“喂,雪卿,雪卿呀,虽然我是说过我会帮你,但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吧?”
“哪里做不来了?”
交成堆的事务全部推给慕容为,自己却毫无愧色的雪卿理所当然的问道。
“你不是饱读兵书吗?也说了要做一个将军,这可是难得的实践机会,你就算用一万两黄金也买不来的吧。”
“那也不是纸上谈兵的程度吧?书上读的东西与真正做起来可是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慕容为道。
“正因为这样我才把这件事交给你做。如果不真正的做一次,光凭别人说是不行的。别人的经验就算认真的传授给你那也是别人的东西。我这可是为了你好。”雪卿道。
“但是,如果做错了,这可关系到五万多人的大事啊。”慕容为惶恐的道。
他不是没有处理相关事务的经验,但这一次的人数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又关系到军事。连拿起公文阅读的时候,他也会感到不经然的不安。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还有人在做你的辅助吗?你是第一次做,做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雪卿笑道。
在雪卿与平时无异的笑容下,慕容为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雪卿将这些事情推给他的理由,更多的恐怕是她也不善长做这些事情吧。不愿意被人看笑话的心理与他一样,只是雪卿的自尊心与爱面子比他更强百倍吧。
以往遇上这种事情,她都会很擅长将它们推给别人,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是她一直以来的坚持的。但是这一回,她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推托的人了。以雪卿往日的影响力与暗势力,也不可能立刻找出一个军事上的人才。
所以慕容为默不作声的接下了这个担子。
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运笔如飞,慕容为仅仅花费了不到三天的时间,以前有过相似的经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局势的紧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将这支问题军队带上真正战场的紧迫感将慕容为的潜力全部都逼近了出来。对于他的天赋,将军们也是赞不绝口。
太子过了不到七天的时间便让六部将相关物资送了过来。虽然武器与盔甲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但这样的效率在雍安也算得上优秀了。
慕容为在看着雪卿的时候,总会被她的能力所震动。在他看来,她所拥有的不止是强大的说服力,而更像是神话中神仙一般有着能看穿人心的能力。
无论是说服太子与益王的和解,还是在短时间内就将只顾及眼前、一直无所做为的太子变成了一位看似英明的君王。
伸了伸手,为放下了手中的笔。
“想出什么没有?”慕容为的手落在了雪卿的肩膀上。
“嗯,这个嘛……”
看似发呆的面庞上露出了舒服的笑容,这让她的脸变得更呆了一些。周围人总将她看成无所不能的神明,这常常让她感到一股骨子里的恐惧,她知道自己重复着走钢丝一样的行为,如果一旦有一天自己从绳子上摔下来,这些依附着她存在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看似发呆的雪卿其实事实上也真的是在发呆,她不是绝对的和平者,但是大多数时候,阴谋诡计也只是她的一种娱乐方式而已。在自己的权益没有受到侵害的情况下,她很少会有主动挑衅的念头。
“再这个无所事事下去可不行啊。现在的这支军队根本连军队的形状都不具备啊!”
因为是自己的愚蠢才使雪卿陷入目前的泥潭之中,所以在这件事上,慕容为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态度与危害意识。
如何将军队整合起来正是雪卿目前所思索的问题。
“除了盔甲之外其余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雪卿在眯了一会儿眼睛后,终于懒洋洋的问道。
啊啊,她终于有了干劲了吗?
慕容为几乎是喜极而泣。雪卿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是在于她愿不愿意付出努力去做罢了。
这种想法已经成为这支不成熟的军队中所有人的共识。
在看到六部送来的辎重后,参军几十年头发花白的方怒涛的脸上现出了即钦佩又苦涩的表情。
“将军大人果然手段高明,我们只不过是游流组成的军队而已,军部居然能够送来正规军才配备的辎重,看来以后跟在将军大人手下,是不用担心吃亏了。”
“这不过是太子殿下的厚爱罢了。对了,方将军,现在军队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差了,我准备找个机会将楚氏军要来,你看怎么样?”
雪卿若无其事的淡淡问道。
“是、是那个楚氏军吗?”
声音颤抖了一瞬间,方怒涛才慎重的确认道。
“嗯。”
雪卿的脸上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他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与方怒涛一同前来的张意的脸上则已经完成失去了色彩。
“将将将将军大人说的难道是那个叛乱部队?”
“叛乱部队?他们现在还没有叛乱吧?”雪卿带着有趣的眼神注视着张意。“或者说,张将军还能给我别的选择?”
“这个……”张意无言以对,在他看来,即使是在战场上战死,也比这个选择来得好。
“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方怒涛选择了一个语气委婉的说词。
“让我这种人上战场已经是我生平听说的最冒险的主意了。如果方将军不满意,请告诉我一种更好的选择如何?”
雪卿淡淡的挑起了眉。
“目前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比让这支残兵上战场更好的选择了,如果游流军也能获得胜利,那么叛乱的部队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轻轻的拍了拍桌案,用不带感**彩的声音说:“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我明天就去向太子殿下提出请求,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可以通过。”
三位将军与其说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不如说是因为雪卿的权威而只得忍耐。在雪卿和解太子与益王的关系后,一大部分的军方人士对他的政治上的能力深感畏惧。
“这样不太好吧?以你的能力将他们说得服服帖帖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慕容为在三人出去后走了进来。
雪卿冷笑了一声,眼睛里尽是不羁与尖锐得刺骨的嘲讽。
“不用在意的。他们如果真有能力,就不会放任这个国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们没有变革的勇气,更没有弹劾国王的决心,只能看着事态恶化而无所作为罢了。这种程序的敌人,即使有一千个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畏惧的。而且……”
她的眉目流传间,这才显出几分谋士与政治家的圆滑。
“以太子的能力,还不能将这几个人拔到我的帐下吧。他如果有这种能力,就不会连一个军方的人都拉不到了。”
“你是说?”慕容为隐隐悟出了几分意思。
“官场上一帆风顺的事情是不可能存在的。做官就像是经商,只有经过不断的讨价还价与双方退让才能得出双方认同的价格,这一点,你应该知道。这三个人虽然是我从上百份卷宗中选择的,但我并没有想过能将他们全部收入麾下。军方是讲实绩的地方,他们可不会卖安王或者太子什么面子,我原先只想着如果这三个中有一个能进入我的军中,我也就满意了,但是军方没有提什么条件就把他们送来,这让我想起了一件我之前从没有想过的事情。那就是军方与益王的关系。”雪卿道。
“你认为军方中有人支持益王?”慕容为道。
雪卿摇了摇头。
“不是有人,而是有很多人。军人虽然在战场上智计百出,设计用谋,但是在政治上却大多都很单纯,像安王那种例子是很少见的。广牧的官场一向重文轻武,所以他们更要事先找一个后路。”
“我没有听过益王有什么军方的支持者,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没有谁给我情报,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多少,这些都只是我的推论罢了。我姑妄言之,你也对妄听之。为,你说益王为什么能与太子对峙这么长的时间,直到雍安的介入,才分出了胜负?”
“当然是因为益王有军功在身。”
慕容为想也不想的说道。
“不是。”雪卿断言道。
“不是?那你说是为什么?”慕容为不服气的问道。
“当然是因为国王的偏爱。”
“国王的偏爱?”这番话比雪卿要将那只叛乱部队收入麾下还要令慕容为惊讶,他的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大家都知道,国王陛下偏爱的是三王子楚智啊!”
雪卿道:“你怎么知道国王陛下偏爱楚智?”
慕容为道:“咦?这事是人人都知道的啊?”
雪卿道:“在雍安未介入此事之前,楚智与益王谁的势力更强些?”
慕容为道:“你是说,国王真正偏爱的人是益王?”
雪卿道:“皇帝是抛弃了人的感情,只以利益与权力的荣耀为食粮的生物。抛弃亲情,抛弃友情,抛弃爱情,抛弃身为一个人类所能有的一切感情,连心也斩断,只以国家的利益为唯一优先。只要这样想,复杂的政事也变得简单。在该处理的事务之间排出等级与顺序,设计出最优秀最简洁的招待方案,一一铲除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就可以了。
“三流的皇帝是权力的奴隶,只知道使用权力将一切人间的荣华富贵转化为有形的物质,华丽的服饰,香醇的美酒,广阔的宫殿,娇柔的美女。他们的大脑与猪犬没有任何差别,将国家变成腹中的食物不择手段的吞下肚去就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二流的权力者是愚人,他们只看到眼前的一点点东西,只听得到谄媚之言与莺声燕语,目光短浅得连明天必然升起的太阳也看不见。被树叶大小的现在遮住了眼珠,将身边的人都看成自己的奴隶,自以为是的要求没有止境,不求回报的忠心。他们唯一的能力只是抓住自己手中的权力,他们的本质就是守财奴,除了贪婪与傲慢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他们的心中只有他们自己。
“为,广牧现在的国王就是介于三流与二流之间的国王,能够打动他的唯一手段就是利益。想操纵他人的行为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也,说不上有趣。一旦在他手下做太久的臣子,就会感到说不出的疲惫。”
雪卿摇了摇头道:“国王也是人,也会有父子之情,他知道帝王之术,却无法断绝心中的亲情,无论它是真是假,是建筑在什么事情之上。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皇帝就是输家。
“但是我不得不说,至少国王在这一点上做得不算错。而且掩饰得很好,我也是在最近才想通这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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