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九宾之礼 萧璟盛迎姬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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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云淡”也许永远不会了解现在招待了谁,将来又招待了谁,就算知道,未来酝酿的一场小小的火灾就可以让她沉默。(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史书不及的地方,也有战争与和平之花交织在一起竞相怒放。“今天阳光,空气都很好,灰尘进入鼻孔也不痒,一天很快就会过去的。”姬宸离开后,白龙低头又开始磨马掌。
萧璟的王宫就在前面。这是一座古代帝王行宫,它真正的主人已去世两百年了。从前皇室被夷狄逐出齐都的时候,颠簸流离凄惶无比,各地的诸侯们是兴起了一阵拥护泱室讨伐夷狄的风气的,不过这也只是互相吞并的借口,天子早不再有权威,这才有了十三年前哀帝自尽泱朝正式灭亡的惨剧。大泱国繁盛的时候,在边城修建行宫,既可以壮清修之志,又可以疏解旷世忧愁——帝王们特有的那种烦恼,实在是天经地义。这里没有阶梯很高的宫殿,所以这片色泽单调、造型厚重的古建筑群也算是一种韬光隐晦,仓皇辞庙之时才不至于感伤地厉害。只有临近了,才可以咂出寻常花园宫殿水榭歌台所没有的感受——皇权没落的那种淡淡哀愁。看那些古朴典雅、气魄祥和、交错勾连的屋脊,姬宸也不住叹气。大泱国的帝王行宫遍布天下,宫女逃离的已不在少数,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成为颓垣断壁一片废墟的也多了去了,如此完好的行宫,恐怕不多了。昔日版图雄阔,风城不过是小小的边城,那些雄才大略的帝王们何曾想过,弹指间物事全非,疆土分裂,战事连年,一瞬间偌大的帝国分崩离析,只剩下一块块碎片。
姬宸下车,沿着一条弯曲的鹅卵石小路走去,两个仆从捧着礼盒跟在后面,这两人也是跟冥府借的,一张面皮死气沉沉,叫人不敢看第二眼。
路边梧桐微颤,草茎挣扎,金色的阳光在草头上跳跃,刺痛人眼。“风城微安”四个大字已近在眼前,这就是王宫正门了。门前站着近百名禁军,个个甲胄鲜亮,斧钺光寒,一直排到微安桥前。内护城河上的桥就是古老的微安桥了,桥头有两个丈高的辟邪翼兽,线条简洁,高傲威凛。
姬宸停在御道边,禁军校尉扶剑小跑过来:“大人可有名帖!”
姬宸将名帖递出去,顺便打量了一下对方。此人二十出头,身材壮实,黑脸膛,卧蚕眉,甲胄整齐,腰挎长刀,一丝不苟。
禁军校尉读贴再拜:“请世子稍候!”
消息传到风则殿,萧璟道:“寡人与蓬莱国薄有交情,既然世子来访,寡人不能失礼,传寡人令,设九宾之礼!”
此言一出,群臣震惊不已,区区一个蓬莱国世子怎得大王如此礼遇!然而萧璟历来一言九鼎,鸿胪卿孟获嗫嚅片刻,立刻退下准备。
宫内瞬间热闹起来,赞礼官传呼之音此起彼伏,黄钟大吕国乐隆重,萧璟高坐王座,凝视着殿门外。
姬宸进殿,行了诸侯之礼,萧璟见他礼仪端正,庄重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旁边的大臣们见这世子格调高雅,礼节得体,再听他谈吐不凡,一点也不起疑。姬宸行过礼,令仆从呈上礼物,一对卧雪玉麒麟,一座玉雕九龙壁,一株盆景血珊瑚,还有四卷孤本典籍,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直看得群臣眼花缭乱。萧璟取了一卷竹简,看了第一段话就放不下了,“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看完之后更是赞不绝口,小心卷好着近侍好生收好。(千载中文网
萧璟大笑道:“来人取寡人剑!”
近侍捧檀木托盘趋步上前,跪在案前,侍卫揭开红绸布,捧起古剑递给萧璟。萧璟抚摸着泛青的剑身道:“此剑名泰阿,平日与寡人不离半步,今赠与世子,望世子好生对待!”
姬宸恭敬道:“谢大王恩典!”
殿上寒暄不提。
散朝后姬宸由萧璟与数位大臣陪同往名楼清风居走去。
宫内岗位很是宽松,老远才看见一个执斧钺的禁军。宫内风景优美,许多建筑傍湖而建,清风碧水,假山画舫,亭台楼榭,名花草木,一样不缺,偶然有梧桐叶子安静地落在水潭里,顺风微转,波谰不惊,让人感觉在游园。
清风居原本是帝王散心的地方,有一阙词说得很好,“多少恨,东风起。雕栏还忆否?花事,人事。”穿过三重回廊小院,走过五道亭台楼榭,清风居赫然俏立眼前,佳景幽旷,清风弄姿,滴水波彀,圆荷几支,红鲤拨日,一种夏日延续的错觉,萦绕不去。如果说众人心里有什么不快,此刻已烟消云散,实在是美景弄人,被她左右的心,无论老幼,只剩下轻松与自在。清风居格式与南楼并无二致,只不过前者纤小,后者恢弘罢了。楼台跃居小山,凌渡于碧潭之上,如同鹰弋长空。窗棂修饰朴素,参木镂空的棕白长椅分列两侧,几十人入内,仍宽敞有余,清风紧随,逗弄人面,调皮万分。
萧璟喝了一口茶,皱起了眉头:“来人,去拿御书房里的一品堂送来的碧螺春。”说罢让人撤去茶具,搬来炊具要亲自烹茶。
萧璟踱了几步道:“寡人有两天未见到重楼了,也不知身体怎样了。”
一人道:“臣昨日见过一面,少帅天庭饱满,神采奕奕,乃是痊愈征兆,实在可喜可贺。”
萧璟道:“李靖,你去看看重楼能不能来。”
李靖立即闪出,刚旋踵又被喊住,“等等,你再派人去请三公大人,就说寡人请他们喝酒。”
萧璟道:“这碧螺春平素我也舍不得多喝。我给世子介绍一下。可怜流年仓促,白了多少英雄头!”
萧璟指着一个身着武官朝服的中年人道:“这位是卫将军肖君一,当世名将。”此人五十上下,剑眉入鬓,长髯垂胸,身材魁梧,颇有大将之风。
行礼不提。
萧璟指着一位羽扇纶巾身材削瘦的儒雅文人道:“长史凤之鸣凤先生。”凤之鸣成名甚早,颇具干才。
凤之鸣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世子南楼题诗与六百年前惊王神笔如双峰对峙,一时传为文坛佳话。世子天资聪颖,进退自如,乃是经世雄才。”
姬宸惊道:“先生怎知是我?”
凤之鸣道:“南宫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是我的一个远房侄女。(千载中文网
萧璟笑道:“寡人把这茬话忘了,不料如晦已经查明!哈哈!”
姬宸道:“我不知对面是惊王神笔,否则再借十个胆,也不敢班门弄斧!”
萧璟不以为然道:“世子再接再厉,若能后来居上,忠王在天之灵也会开心!”
萧璟又介绍了余下的人,都是煊赫一时的齐国大员,里面有一位竟然还是名动江湖的“樊川快剑”薛东行。他在“大齐七剑”里排行第二。“大齐七剑”与萧璟同期成名,都是身负绝学的贵族子弟。
李靖还未回来复命,三公大人已经到了,听到萧璟要请他们喝酒,三位老人一路乐呵呵的,走的比风还要快。
三位老人看见姬宸几乎异口同声道:“这娃娃是谁?好生扎眼!”
萧璟起身迎道:“这是寡人跟苏先生提起过的那位蓬莱国世子。”
其中一位老人家嗓门特别大:“蓬莱天国?在什么地方?”
另一位老人捻须侃侃而谈:“子豪真是粗鲁,吓坏了小朋友怎么办!我来告诉你蓬莱在什么地方,蓬莱号称仙境,在洛海的天涯海角,境内有神祗山,未名湖……”

那老者不耐烦道:“够了够了!你莫要再说了!既是天涯海角,一定是个好去处!”
萧璟道:“寡人与世子介绍一下,这三位老人家一生为匡复泱室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如今都年事已高,但还是为朝廷分了不少忧。”
萧璟指着第一位正襟危坐冷峻威严的老人道,“这是大司马谢公讳青山,我大齐首屈一指的名将!”
姬宸行礼道:“见过谢公!”
谢青山道:“主公抬举,所谓国之栋梁从来不是指老去的一代,世子格调高远,胸中自有丘壑。”
萧璟笑道:“顾生有‘朝阳破空诚可爱,晚霞落落正黄昏’,世子以为呢?”
姬宸道:“《老将行》有‘单枪匹马,十年叱咤,剑光照长沙。风依旧,雨婆娑,清明殿上帝王愁。’想当年楚王纵横四海,前辈是其麾下第一勇将,何其威风……”
谢青山叹道:“若非殿下去得太早,洛海也不至蒙羞。”
萧璟道:“我大齐精锐城东大营的前身就是昔日威震洛海的破虏营,谢公功高至伟,不用寡人多说。”
萧璟指着第二位仙风道骨的老人道,“这是司徒苏公讳文晋,苏公是当世硕果仅存的饱学之士,翰林巨擘,经纶满腹,诗文俱工,世子有空可以向他老人家讨教一二。”
姬宸行礼:“见过苏公。”
苏文晋捋须笑道:“文章贵信手,朽于雕琢磨,治国如制印,贵在细心落墨,大胆奏刀,大王比谁都做得好,世子可不要拜错师。老朽听说世子诗文精湛,日后一定讨教。”
姬宸恭敬道:“先生教诲甚是。古人咸云‘文以载道’,一贯身体力行的放眼历史长河也是寥寥无几,先生算是一位。在下一直折服于先生的《美芹十论》、《泱礼广韶》、《四国论》、《大周正音》等名著,其境界开远,义理卓著,远非言辞所能形容!晚辈没有想到此生有幸目睹一代宗师的庐山真面目!”
苏文晋笑道:“而今喜欢看那些东西的人已然不多了,世子果然博学广闻,真是一扫老朽对当代青年的偏见!不过,有一点老朽还是要提醒的,文道昭昭,文章浅流,能遇明主,一舒抱负,才是我们文人的头等大事,万不可舍本求末!”
大嗓门插嘴道:“等等等,世子难道对兵学武道没有兴趣?”
苏文晋不悦道:“子豪休要横刀夺爱!”
大嗓门蛮横道:“怎么?想收关门弟子了?”
苏文晋愠道:“子豪休要胡言乱语!我几时好为人师了?”
大嗓门道:“那样最好!我倒有这个打算哩!我看他才思敏捷,筋骨奇秀,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打败老谢头的那个宝贝外孙女!”
苏文晋急道:“天道仁和,尚武不争!你会教坏小孩子的!还是做学问好!”
大嗓门道:“拉倒吧!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不会打仗有用么!”
苏文晋道:“怎的没用?你看主公要自己打仗么!……”
两位老人争得面红耳赤,再看众人也都习以为常。按理说,苏文晋先生是文坛泰斗,学富五车,年岁又高,应该气质如仙才对,不知为何一碰上这大嗓门就会吵起来。
萧璟擦了一下冷汗,忙岔开话题:“这事等会再议,曲楼饮酒之时,我等好为文章之徒一定要赋上三章。”
苏文晋捋须笑道:“风云际会,文臣赋诗,武将论剑,主公提议乃是传统,我第一个同意!”
萧璟指着大嗓门道:“这位是前将军司空阮公讳炎武!”阮炎武身材魁梧之极,须发俱白,面膛红润,坐在那里也不减威猛之态。
姬宸道:“老将军昔日统兵御敌,战果累累,大仗有三,小仗不记其数,可谓常胜,故而功镌名将谱,令晚辈好生钦佩!”讨人喜欢的妙诀之一就是不断地重复别人的战功啊硕果啊什么,不管姬宸有心无心,他一定深谙此道,这是人际交流的很重要的一环。若是有人觉得这就是溜须拍马而不耻,那就大错特错了。要知道人生短暂,谁不愿意被别人记得呢。其实真正的溜须拍马是不切实际地胡捧,跟真正的口才学差得远了。
阮炎武道:“老夫是冲锋陷阵的粗人,只知快意杀敌,成败皆顺天命,虽称常胜,只不过是命好,没什么好得意!你刚才三两句话让老谢头无地自容,老夫真是开心!想老夫一辈子都没比得过他!比武没他手脚灵活,打仗没他干净利落,就连喝酒也没他喝得多!你知道么,他一生最忌讳别人提起殿下的事!你童言无忌!哈哈!”阮炎武竟捧腹大笑。
谢青山老脸一红,急道:“子豪休要胡说!你莫忘了你陷阵营差点全军覆没的丑事!看你下去怎么跟殿下说!”
阮炎武泰然自若:“我下去自会跟他老人家请罪!再说我败在那人手里,有什么好奇怪的。除了小侯爷和殿下,谁还是他的对手?”
苏文晋出面训斥道:“你们两个少说两句,在这旁若无人的吵吵囔囔,存心叫主公脸上难看!”
萧璟在一边苦笑。
姬宸奇道:“‘那人’是谁?”
阮炎武道:“他啊,这说来话长了。我朝名将之花数不胜数,然而被天子册封的‘镇天十将’才是大家心目中名副其实首屈一指的名将!远的不说,近一百年内,位列‘镇天十将’的就有四位。嘿嘿!我们殿下天纵奇才,自然算是一个;还有一位是‘天狼星’师旷,我就是败在他手里,输得一败涂地!这个人神出鬼没,用兵如神,我是心服口服,不过跟咱殿下一样,也是英年早逝。也是应了老话,‘自古名将如美人,人间不许见白头’,还有连殿下都畏惧三分的冠军侯泠兰昶皓,南征北伐,剪灭诸侯无数,最后没活过三十岁,子嗣都没,真是可怜。”
姬宸道:“还有两位是谁?”
阮炎武道:“还有一位是殿下的义弟老晋王慕容紫,死了也有二十年了。最后一位是近三十年来攘外安内,立下赫赫战功,堪称近代最骁勇剽悍的秦王英布!不过他目空一切,最终被北洲更剽悍的蛮子击败……加之资历稍浅,只能屈居十将最末。”
姬宸道:“怎么没有冠军侯?”
苏文晋道:“泠兰昶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时人誉为军神,不过其人反复无常,诡诈无双,且淡漠人情,坑杀数万降卒,不被人所称道,故未被列入镇天十将。”
阮炎武怒道:“子初小家子气,就是看不惯小侯爷威风!”
苏文晋道:“《泱书稿》又不是我一个人打的,你倒赖我!”
姬宸叹道:“瑕不掩瑜,军神有逆天之名,冠军侯攘外安内造不世奇功,却不得善终,恐怕也是天意。”
阮炎武嘟道:“老夫也觉得是天意,一生无敌手,那该是多无聊的事,哈哈,所以衷君就把他召回去了。扯远了,扯远了。黄初,我一直垂涎你御书房里的泥封杜康酒,世子待会要陪我这糟老头子多喝几碗!”。
萧璟笑道:“世子你要小心了,阮公是公认的海量,号称千杯不倒!”
姬宸笑道:“那晚辈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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