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少年英雄李元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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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有句谚语“虎父无犬子”,从李继迁到李德明,再到德明的嗣君元昊,一次次用李家的幸运来验证着这话的正确性。
中国版本的史书,了不起的人物从小便是不一样。上小学前的时候,全大院的大人就都知道我的志向是“作一个有道明君”。我们今日无法看到西夏人自己的史书了,元昊是不是也像午时出生的我一样,有些出奇的故事?但少年元昊的确与众不同,他“圆面高准,身长五尺余”,“好衣长袖绯衣,冠黑冠,佩弓矢”。他自幼喜读兵书,精通汉、藏文字,又通晓浮图之学,尤倾心于治国安邦的法律著作,基本是个手不释卷的人物了。(好在他老爸很拽,昊昊不必为女朋友的事担忧,不像我就怕过节,不能总看书吧?)善于思考、谋划,对事物的观察往往有独到之处。宋朝边帅曹玮,亦赞叹元昊:“真英雄也。”《宋史·夏国传》更称其“性雄毅,多大略,善绘画,能创制物始”。
如果单单是上面的那些,元昊比我也强不到哪里去,只是他比我有经济头脑,这点在当时是非常难得的。对夏宋贸易,元昊认为派遣使臣到宋朝用马匹换取物品,因“以易不急之物”的“非策”。对德明的和宋政策,特别是向宋朝称臣,元昊更加不满,多次规劝乃父不必再臣服宋朝。他认为,“吾部落实繁,财用不足。苟失众,何以守邦?不若以所得俸赐,招养蕃族,习练弓矢。小则四行征讨,大则侵夺封疆,上下丰盈,于计为得。”德明答道,“吾久用兵疲矣,吾族三十年衣锦绮,此宋恩也,不可负!”元昊很不屑地说,“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当王霸耳,何锦绮为?”这是元昊谋求脱离宋朝经济影响力的第一步,也是谋求李家霸业的第一步!我们看今日台湾的“经济学家”们也在谈大陆的“吸盘效应”,其实也是这种想法。“产业外移”、“资金外流”,担心这些的不只是阿扁。既然,阿扁可以为吕秀莲的生日御笔亲书:“水秀清流文定国,扁莲携手武安邦”,做表扬与自我表扬的“秀”,我们也可以表扬李元昊在经济问题上的见地。
我们看这个宋夏贸易,西夏人是很积极的。我们上文已经提到过,西夏人的基本生活消费品和贵族们的奢侈品都许仰仗与宋朝的边境贸易。在西夏的请求下,宋朝在双方边境地区设立固定的贸易场所,称“榷场”和“和市”。如在保安军和镇戎军的“榷场”,在并代路的“和市”。榷市贸易双方采用易货贸易,如在保安军榷场,“令以驼马、牛羊、玉、毡毯、甘草易缯帛、罗绮;以密蜡、麝香、毛褐、羚角、硇砂、柴胡、苁蓉、红花、翎毛易香药、瓷漆器、姜桂等物”。我们可以看到,西夏所提供交易的全是资源型的、低附加值的初级产品。用这种初级产品交换宋朝的相对的高附加值的技术型产品,使西夏在这场国际贸易中明显处于不利地位。而宋朝在对夏贸易中又会形成一种买方垄断,即垄断低价。使得西夏的经济永远依附于宋朝经济,贸易的主动权也就永远掌握在宋人手中,一旦宋人开打“贸易战”,西夏的经济必然受到极大影响。“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千多年前的李元昊一定不知道这句至理名言,但他似乎懂这个道理。
“衣锦绮”还是“衣皮毛”,元昊父子的这番争论,在今天的时尚青年看来,一定是很可笑的。本该时尚的青年不穿时髦的时装,却要去穿劳什子民族服装。这里,不只是时尚的问题,它关系李家的王霸大业,意义自然非同寻常。小小的衣服问题,牵涉到了西夏“向何处去”的大问题。摆在丹麦王子哈姆雷特面前的是两条路,“Tobeornottobe”。这位丹麦王子是个有理想、好思索的人文主义者,所以他深知“Thatisthequestion”。同样,对于有抱负、善谋略的马基雅维里主义者,西夏王子元昊,这也是个问题,它一样关乎“生存还是毁灭”!在他面前面前的有两条道路,一条是继续向宋称臣纳贡,仍旧割据一隅,维持定难军的半独立状态;另一条是叛宋自立,与宋辽争霸,并吞整个大西北,走独立建国的道路。

尽管后者风险大而前途未卜,但是他元昊还是大胆地选择了后者!这又一次使我想起了那部电影《敦煌》,想起了元昊那特有的冷酷而傲慢的眼神,那眼神似乎比一把利剑还要锋利,它可以刺穿千年的历史;想起了那句,至今仍令我回味无穷的台词,“改变历史的有很多人,但是这一次绝对不是你!”
小猫的儿子,真的要改变宋夏的历史了......
大宋明道元年(西历1032年),德明死,元昊嗣。宋辽两家都派来了人,辽朝兴宗耶律宗真凭着两代的婚娅关系,派出了宣徽南院使朔方节度使萧从顺、潘州观察使郑文囿,要封元昊为夏国王;宋朝则以天朝自居,派出以工部郎中杨告、礼宾副使朱允中为正副旌节官告使,要授封元昊为“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军节度使夏银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使”,爵西平王。显然两家都打错了算盘,小猫的儿子未必是小猫。元昊对宋、辽的封爵都不感兴趣,在接待宋朝使臣时,更加不以臣礼事宋,对宋仁宗封赐的诏书,遥立不跪拜。甚至搞起了鸿门宴,在帐外丁丁冬冬地锻造兵器,要给宋使制造点儿精神威慑。分明就是挑事儿,整个是不拿村长当干部的架式,看看宋朝的底牌是什么。
威尔第的那部拥有最多著名咏叹调的歌剧《游吟诗人》(Trovatore)第二幕里面,有首著名的《AnvilChorus》,吉卜赛人一边精神抖擞地在铁砧上打造铁器,一边快活地合唱着“看吧!夜幕已开启”(Vedi!lefoschenotturnespoglie)。大概宋朝君臣也欣赏西夏版的《铁砧合唱》,反正元昊没事儿,宋朝也没事儿,大家都嘻嘻哈哈,天下太平!
在这“太平”中,李家的统治区域已经“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包括夏、宥、银、会、绥、静、灵、盐、胜、威、定、永和甘、凉、瓜、沙、肃等州在内,方两万余里,今天大西北的广袤地区。建立党项国家的条件,已经成熟。要独立建国,就要改弦更张。元昊的主要支持者野利仁荣认为,西夏只能按照党项民族的具体情况确定立政策,国家才能兴盛,而盲目照搬照抄中原王朝唐宋的那一套办法。具体地说,应当根据当时西夏的国情民情,“尚武重法”。他的依据是“商鞅峻法而国霸,赵武胡服而兵强”。元昊似乎也洞穿了宋朝文明的弱点,他认为,“番俗以忠实为先、战斗为务,若唐宋之缛节繁音,吾无取焉。”今天我们看托克维尔的《论美国的民主》,这位法国人认为**国家由于行政的高效率,所以有利于在战争初期就将资源集中使用;而民主国家利于调动每个单位的积极性,所以能生产出更多的资源。他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国家必须在短期内打败民主国家,否则必将失败。我们看宋朝在当时世界中,虽然本身也是封建政体,但相对于周边异族国家,无疑是相对民主的。宋人尚文,朝廷上下都是读书人,难免措大气的紧,于是就成了“缛节繁音”的渊薮。“文明反被文明误”,这就像赛跑,蛮族的爆发力强,文明种族的持久力好,前者适合短跑,后者适合长跑。在与辽、西夏,还有日后与金朝的马拉松赛中,不是宋朝的体格就一定健壮,不是宋朝善于分配体力,不是宋朝善于跑弯道,更不是他偷着服用了兴奋剂,只是宋朝的命硬,大家都没他拖得久。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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