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李德明 和平崛起的“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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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大宋朝三位皇帝带来烦恼的李继迁死了,时年23岁的德明嗣位,自称“定难军留后”。继迁临死告诫他的哲嗣,要展开和平攻势,“一表不听则再请,虽累百表,不得请勿止也。”(《宋史·向敏中传》)
连年战争谁也受不了,对于定难军的党项人来说,新生政权尚未稳固,新获之地亟须整顿经营,久战之师亦待休息。特别是与宋朝的战争使得宋方在边境贸易方面,始终采取严格的闭关政策,用“经济战”之手段,稍有细故即宣布绝市,而使商旅不行、贸易断决。相对与宋朝经济来讲,定难的党项人依附性更大,基本生活消费品皆仰仗边贸,譬如两川的茶叶、靖边的青盐,以及粮食、绢帛、茶叶、瓷器、铜铁等都需从宋朝输入。连年战争,使得党项人亦陷入困境,“贼境艰窘,惟劫掠以济,又藉夏、银、宥州民之丁壮徙于河外,众益咨怨,常不聊生”(《续资治通鉴长编》咸平六年九月壬辰);其次,原本互为奥援,两厢呼应的夏辽关系也由于宋辽两朝订立“澶渊之盟”,使得西夏暂时失去了政治上的声援。如果德明继续对宋战争,将会使自己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其三,宋朝贯彻“以夷制夷”的政策,联吐蕃以制党项,从潘罗支到他的弟弟厮铎督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对李德明也是一种实在的威胁。
而我们知道,宋朝基本是一个对外采取守势的内向型王朝。为防止藩镇割据、军人作乱,目睹唐末至鉴、五代惨祸,使得宋朝诸帝绝不会冒割据势力再起之险而求称雄于世之名。宁可忍受外侮、屡订和约,也要维持自身政权的巩固。这基本是一既定国策,在“澶渊之盟”的真宗时代最终确立。“韬光养晦”与“苟且偷安”仅一线之隔,表现相同,实质殊异。至于吩咐后代“不出头”的,更是宋朝老祖宗式的言传身教了。这一点,除了个别皇帝,宋朝贯彻得很好。于是知镇戎军曹玮(曹彬的哲嗣)的上书就注定没有效果了。(“继迁擅河西地二十年,兵不解甲,使中国有西顾之忧。仅国危子弱,不即禽灭,后更强盛难制。愿假臣精兵,出其不意,擒德明送阙下,复以河西为郡县,时不可失。”见《续资治通鉴长编》景德三年五月辛亥)宋朝的那些读过书的朝臣们却惊人地一致却伐丧非议,不如恩致德明,把曹玮的奏章扣着不上报,并请降诏招谕德明及其部下,能相率归顺者,厚加爵赏。实在是真措大,迂腐之极!
我们再看李继迁起兵以来,对于定难党项人,宋朝基本是抱有很大幻想的,希图对他们以笼络为主,幻想其自动归附,于是又是一场“大团圆”的结局。实实是一厢情愿。继迁作乱,历次宋朝只求击退即止,不图斩草除根,屡屡放弃最好的时机,最终酿成辽朝之外又一重大威胁,直至继迁之孙元昊最终坐大西北,建立西夏国家。实乃只知“韬光养晦”,不知“有所作为”,一味“摸石下河”、“善于守拙”,谈何“冷静观察、稳住阵脚、沉着应付”,明显是缺乏连续性和前瞻性的表现。

景德二年的和约,是宋夏之间缔结的第一个和约。这个和约给定难党项带来了一个相对的和平环境,对医治战争创伤,巩固定难政权,发展社会经济起了积极作用。对外,德明一方面与宋缔约,通过朝贡贸易等途径,得到大量经济上的好处;一方面同辽继续结成联盟,得到辽的政治上的声援,增加对宋讨价还价的砝码,初步稳定了政权。同时,“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鹘精兵”,相继攻占甘、凉二州,降服瓜州王贤顺,初步征服了河西,为其子元昊进一步彻底统一河西,称帝建国,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德明日后得谥“光圣皇帝”,庙号“太宗”。清人吴广成赞他,“夏国之业,实基于此。元昊虽雄,非藉德明燕翼,其遂夜郎自大乎?”
李德明在位的二十九年,被范仲淹用满含深情的笔调形容为,“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无战,禾黍云合。甲胄尘委,养生葬死,各终天年。”景德和议之后,终德明之世,与宋朝保持了一段相对的和平时期,双方“贡献之使,岁时不绝”。党项人经常遣使向宋朝进贡马、牛、羊、骆驼等物,宋朝也回赐缯、帛、罗、绮、药物和金银饰品。国人总是满足于做表面文章,食肉者尤其如此。大概在这时的宋朝君臣看来,李德明是很恭顺的,尽管对他在自己的小地盘儿里搞僭越有所耳闻,但宋朝是“大国气象”,是“负责任的大国”,眼不见心不烦嘛!在皇帝老倌儿看来,李德明就是一只乖巧的,带有黑色杂毛的小黄猫,他那深邃而漆黑莫测的眸子里,闪烁着的光芒给人带来许多遐想......东京的寝宫之内,铜炉薰燃檀香,华烛闪烁光辉,一时光耀如昼,异香绕梁,如入仙境。锦榻上的赵家天子沉浸在轻烟氤氲之中,恍惚之间,那只小猫迎风怒长,瞬间化作一只卧榻旁的猛虎,这只斑斓吊额白睛大虫,正对着苍茫夜空,一声紧似一声地狂吼。这才是李德明!幸好这只是一个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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