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元昊最后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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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忙于改革,辽夏两家这边厢却忙于打架。
原说起来,契丹人和西夏人在对宋问题上是有相同利益的。这就像两个打家劫舍的强盗,总是要结成共同的利益集团。西夏从李继迁时代便与辽朝结为姻亲,圣宗耶律隆绪把宗室义成公主嫁给了他;李德明又继续为儿子元昊向辽朝请婚,辽兴宗耶律宗真更把姐姐兴平公主嫁给了元昊,封元昊为驸马都尉,晋爵夏国王。政治婚姻这个东西,难得有幸福的。元昊同兴平公主也是一样,公主得了病,元昊也不从去探望,更不向辽朝皇室通报消息。兴平公主因忧伤过度,最终闷闷不乐而亡。当兴宗宗真得知此事后,大国的面子和姐弟的亲情使得他异常愤怒,对元昊十分不满。夏辽双方因为辽朝境内夹山一带的党项部族叛逃,使得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西夏势力的日益坐大,也使辽朝感到西部边防有所威胁。最终,在对宋关系问题上的分赃不均,造成最后的反目为仇。一场辽夏战争在所难免。
强盗的合伙,本就是如此,为利而合、为利而分,一小点儿的分赃不均就足以使强盗的股份公司为之解体。关键的前提就是劫得赃物的分配问题,可是赃物往往不是可以准确量化的,或者说每个强盗的量化标准不统一才出现这种分赃不均的问题。所以,让两个强盗商量分配方案是一定不可行的,只有一个人自己才能做决定,考虑如何进行分配。辽朝无疑是想作老大的,更像多分一份儿,南朝天子都不在话下,何况小小的夏国呢?
辽重熙十三年(西夏天授礼法延祚七年,西历1044年)十月,辽朝在做好讨伐西夏的一切准备工作之后,兴宗耶律宗真亲率骑兵10万,出金肃城(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北),以北院枢密使韩国王萧惠领骑兵6万出北路,皇太弟天齐王重元率领精锐骑兵7千出南路,南院枢密使东京留守赵王萧孝友率军为后应。辽朝的三路大军渡过黄河,一路未遇西夏军阻拦,长驱直入夏境四百里,在得胜寺之南壁、贺兰山之北的河曲地区,辽军主力与由元昊亲自率领的西夏左厢军严阵相对。兴宗命殿前副检点萧迭里同先锋获卫经宿直古迭纵兵掩击,辽军前锋锐不可挡,西夏军屡次抵挡不住,最终大溃,元昊兵败退守贺兰山中。辽朝大军俨然要直捣夏京兴州了。元昊自知不可力敌,乃向兴宗谢罪请和。并连续向后撤退三次,凡百余里。撤退中,西夏实行坚壁清野的焦土政策,元昊命令西夏军要完全烧毁后撤沿途的房屋和粮草。辽军没有草料,粮食也供给不上,遂因许和。但元昊有意拖延时日,意图陷辽军于危困饥饿之中,想像收拾宋军一样全歼辽军主力。但北朝不是南朝,辽军更不像宋军那样不堪,辽朝的枢密使萧惠更不是夏竦和葛怀敏之辈可比。当西夏军纵兵突袭辽营之时,不料辽军有备,反被萧惠掩杀钳击而溃。萧惠趁机亲率先锋随后追击,又命右翼军迅速包抄断其退路。正当西夏军处于危急之时,突然狂风骤起,飞尘蔽日,天昏地暗,辽军多被风沙迷目,萧孝友军阵脚先乱,自相践踏而死者不可胜计,西夏军乘乱掩袭大破之。元昊复率军猛攻辽主耶律宗真的御营,辽军再败而全军崩溃。驸马都尉萧胡覩及近臣数十人被俘,兴宗宗真仅以身免,其御用的器服车骑也成了元昊的战利品。
但元昊到此为止,见好就收。在取得同辽作战的胜利之后,立刻遣使同辽朝讲和,并归还部分战俘用于交换被扣的西夏使臣。同时又向宋朝献俘,不过宋朝是老滑头,有“如火纯清”的“外交艺术”,怎么能上这当?
西夏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先求和以骄其师,再退兵以示之弱。以退为进,实行有步骤的清野焦土之策以挫辽军锋芒,然后乘其人困马乏、军心涣散之机,全力出击,一战而胜。此后,又乘其全胜之势,遂即作请和之举,使堂堂辽朝也不得不从。这与先前元昊对付宋朝的办法可谓如出一辙,南朝大宋、北朝大辽两个东亚一流强大国家被蕞尔小国**于股掌之间。愈加显示出元昊的胸有成竹和随机应变,以及调度有方、指挥若定的非凡才力。可叹堂堂大辽,昔日屡败宋朝、贱视西夏,东亚霸主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威风煞气至此不复。宋朝承平日久,辽朝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于长久以来不经战阵、缺乏临战经验的辽军来说,元昊所统帅的西夏军,因经过长期对宋战争的血腥洗礼,不仅士气旺盛,而且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绝不是高粱河畔的宋军可比。这就难怪欧阳修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了,“北敌昨所以败于元昊者,亦其久不用兵骤战而逢劲敌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56,庆历五年闰五月癸丑)”不过,这次辽朝更加连宋朝也不如。先前宋夏讲和,宋朝尚有辽朝来制约一下西夏,多少有些外交筹码可以拿来耍宝;而如今的辽夏和谈,宋朝是绝对不能指望的,兴宗耶律宗真只能灰溜溜地“允”和了。

老子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就是朴素辩证唯物主义了。中国人多少是有些唯物主义渊源的,俗语也有“乐极生悲”和“否极泰来”的说法。事物向着自身反对的方向发展,经过逐渐的加量,到了一定的时候,就突然变成与自身相反的事物。这术语叫做:量变引起质变。元昊在完成独立建国的历史使命后,难免对自己的文治武功心满意足,人性的弱点越发暴露出来。元昊的人性弱点便是暴虐和好色。据说野心和对性的贪婪是成正比的,大凡有政治抱负一般都有“寡人之疾”。(唯一例外的,估计也就是我。我是孔孟弟子,幼读诗书嘛!嘻嘻!)这就叫“海狗综合征”,所谓“海狗”,英文作“Northemfurseal”,拉丁名曰“Callorhinusursinus”,不是那款航海冒险游戏《SeaDogs》。此物生活在北极寒带海洋中,属哺乳动物,一只雄性海狗至少占有上百只雌性海狗,而绝不许其他雄性海狗染指,且能在两个月内完成交配。海狗的这种“一夫百妻”现象,正好迎合了国人“吃啥补啥”的心理,于是那位饰演潘金莲的台湾女星王思懿,就能向公众暧昧地推介此产品的功效了。
元昊无疑是头海狗。他虽然妻妾成群,却犹喜强夺他人之妻。连自己的儿媳、太子宁令哥的未婚妻没讹氏,也被她搞到宫里做了“新皇后”。还将野利后的兄长、股肱重臣重臣,统率天都右厢之军的野利遇乞赐死,把他的妻子没藏氏送入尼庵而方便私通,后来没藏氏为其生子谅祚。没藏氏的兄长没藏讹庞因此得宠做了国相,元昊将国事委以讹庞,自己则声色犬马,不问朝政,再没有了当日英姿飒爽的明君气象。没藏氏兄妹遂策划除掉宁令哥,改立谅祚为太子。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西历1048年)正月里,没藏讹庞用借刀杀人之计唆使宁令哥刺杀元昊,又以弑君之罪捕杀了宁令哥及其母野利氏,遂即拥立谅祚为新君。元昊终年46岁,在位17年。
我们在元昊的身上,在元昊在位的17年里,看到一个民族的迅速兴起,看到一个全新国家从独立建国到雄据一方的全经过,这个过程是党项民族不断向优秀文明、先进文化努力学习、汲取养分的过程。我们也看到了一个英雄的从诞生到陨落的全过程。1945年7月,黄炎培等人应**之邀访问延安,在访问结束后,主席问他来延安考察有何感想,黄任老当时就说,“我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看到的,真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大凡事业初起之时,面对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因此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一旦功成业就,难免就惰性发作,所以‘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及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有卓越的人物担任领导,人民大众也肯付出血汗,则国家民族必然都会有所成就,一旦领导人骄傲自满、贪图享乐,上下形成一种风气了,那么这个国家和民族也就都会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元昊的一生,无异是个很好的注脚。
此时此刻,我又想起了王羲之《兰亭集序》里的名言,“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今天的我们,不敢以轻率之态度而当以认真之态度对待历史教训,不敢以戏谑之态度而当以严谨之态度对待历史经验。反思过去,追念即往之余,我们更应当对一切创造历史而非戏弄历史的人们抱有深深的敬意。若干年后,我们也走将进历史、成为昔人,化作一抔黄土、数点苍苔,带给后来者应该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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