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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耶,是谁那么没公德心,鄙家好好的在花园睡觉竟然也会天降异物……好痛!”酒天童子龇牙咧嘴的出现在门口。
司徒有点失神地站在房里,刚才罗尘决绝的回答给他的打击不小,不,是已经完全振作不起来了。
酒天一看到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的一场好戏。
“狐狸,这东西是不是你的?”他把手里的东西望司徒眼前一晃。
“谢了。”拿回自己东西的司徒臭着一张脸,越过酒天身边就往门口走去,他不想再待在这里。
酒天挑挑细长的眼,张开红润的唇:“你就这样走了吗?不想知道尘少爷为什么拒绝你?”
司徒不喜欢酒天幸灾乐祸的口气,这个只在满汉楼有过一面之缘的“不知名妖怪”总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牙齿痒得想随时扑上去咬他一口。
“狐狸老兄,你到底是讨厌尘少爷,还是喜欢他啊?连鄙家都有点吃不准你耶!”酒天一下子出现挡在司徒面前,“如果你喜欢尘少爷,鄙家可以帮你哦!鄙家可是知道很多内幕的。”
司徒停下脚步,双手垂在身旁慢慢握成拳:“你可以怎么帮我?”
酒天眼前一亮,笑得更加妖娆:“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他咯?”
“你应该知道,妖魔不会为了某个人的消失而痛苦太长时间,更不会轻易的爱上某个人,但如果爱了,就永远不会后悔,因为‘后悔’是无意义的词。”如果昨天以前他还不明白自己对罗尘的感情,那刚才他也一定明白了。
想要留在他的身边,会因为他对别人好而吃醋,会因为他的抛弃而愤怒,看不见他会思念,见到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时候恨不得拍死他,真的打了他又会心痛得要死,被他拒绝会茫然失措,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却没有对他恶言相向的勇气……
“我以前总认为爱上一个人就是犯贱的开始,想不到我也有这么一天……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要知道罗尘到底在想些什么。”
酒天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样子”。妖魔和人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面对无法处理的事情时,后者大多会逃避,而前者只会坦然面对——因为没有什么是比坦然面对更直接更简单的解决办法。再看看司徒,他浑身上下压根就没要名为“迂回”的细胞,只要看清了自己的心,那接下的也就只剩他的本能了。
“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这么的讨厌这个家吗?”
“家庭不合?”司徒猜测。
罗尘那种性格,有人能容忍他才简直可以去申请世界十大不可思议了,会和家里闹翻真是一点不意外,毫无悬念。更何况大家族里是非多,罗尘又是小老婆生的孩子,依照传统,他就不信正室能容他!
“可以这么讲,但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你的手上。”
司徒低头看看这里的挂表,再看看酒天,有点迟疑却很坚定的说:“……罗素。”
“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封印……厄姆鬼王?”
“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酒天童子简直就像一点一点引诱夏娃偷尝禁果的邪恶毒蛇。
“带心爱的人离开……”等等,这么说来这句话本来就有问题,带心爱的人“离开”也就是说那个人也在罗家吗?
爱上不该爱的人……
罗家用的仆役都是纸做的式神,他想罗素应该没有兴趣吧!那除了最有可能的佣人罗家剩下的不就只有……
妖魔和罗家人!
“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司徒这才发现酒天笑得真的很奸诈,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知道人类在失去了重要的事物后所表现出来的会是怎样的感情吗?”
“不是极爱……就是极恨。”都说爱的反面就是恨,当失去最重要的事物后,失去者本身也会对于自己是被遗弃的那一方而感到失落、愤怒。
“很好!”酒天似乎相当满意司徒的这个回答,“如果有一天尘少爷明明答应你要回来,可是却一去不复返,你会怎样?”
“愤怒……”
涂黑的照片。
“失望……”
黯淡的眼神。
“再不想看到和他有关的任何东西……”
——我的面前不准再出现罗素的东西。
“并且对夺走他的事物抱有强烈敌意。”
对罗家的厌弃。
“现在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吗?”
他觉得呼吸有点困难,胸口有窒息的痛楚,不想开口但还是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个声音说:“是……罗尘。”
“你真的很聪明。罗素爱上的就是尘少爷。正因为这样,所以罗家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两个离开,封印鬼王只是有意刁难好让他知难而退,可没想到他真的办到了,不过同时也被鬼王重创,魂飞魄散。”
司徒觉得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也有了答案。
再想想三年前与罗尘定契约前说的话,什么那些被妖魔杀死的人都是活该都是自不量力……
那时候罗尘一定恨死他了才会突然发飙,如果当初没说那句欠扁的话,一切……都会不同吧。
傍晚的时候司徒楚在罗家的花园里逛了一圈,走是不想走了,但他没有留下来的理由,难道真的要让他死皮赖脸的去求罗尘?
“妖狐,你在想什么?是在想尘少爷吗?”
凭空出现的声音着实吓了司徒一跳:“石狮大哥,麻烦你以后说话吱一声行吗?”
“反,为什么他要我吱一声?吱——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
司徒觉得如果那尊叫反的石狮能动的话,第一件事就是把正老兄从石墩上踹下来。
“妖狐,恭喜你的封印解开了。”反的话虽然不多,但每次都直重要害。
“那是不是表示你们不用解契哦?好啊好啊!这样尘少爷就不用冒险……”
“正!”尘少爷千叮万嘱不能透露的事,结果却……反只能在心底哀叹。
“解契为什么要罗尘冒险?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司徒不是笨蛋当然也听出正话里的含义。
“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我。”罗凤踩着旗鞋颇有气势地走到司徒面前,眉眼有精心雕琢过的痕迹,显得美丽也不容易亲近。
他看了眼门口的两尊石狮,发现它们又变回了无生气的石头,心里不禁有点愤恨它俩的没义气。
“问了你会回答吗?”这个女人从见面开始就跟他很不对盘,一看到他就一副很像便秘的样子。
“看心情。”
“罗尘说三天后你就要帮我们解除契约,我想问有没有危险?罗尘会不会受伤?”
“你是以什么立场说这话的?我没记错,你好像不久之前才说不原谅他。”罗凤冷哼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司徒揣揣不安的样子。
“我不会伤害他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事实上除了今天早上的一拳他三年来根本没伤他一根汗毛,只有他流血的份——当然,除了在床上。
“然后?”
“我不想和他解契,我不想变成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我想留在罗尘身边,我想和他一起死。”
罗凤波澜不惊的表情总算出现一丝裂缝,竟然有魔物对她说他想跟个人类一起死?她有点不确定自己现在的心情,但绝对不轻松就对了。
“你……是妖,就算定了死契你还是不老之身,你确定能看着舅舅在你面前一点一点衰老直至死亡吗?”罗凤的语气简直就像神父在说新婚誓词一样,但司徒知道哪怕只有一点的迟疑,罗凤都不会再给他机会。
“我没有办法想象连罗尘都离开我的世界,所以就算会像你说的那样我也不会离开他,他变成什么样都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罗尘。”
罗尘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太好了,舅舅总算不再孤单了。素,你看到了吗?舅舅爱上的虽然不是人类,却是个比人类更为坦白更为单纯的生物。
她觉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有你这句话,我罗凤就算拚死也不会让舅舅和你解除契约。”不用死,只要没了她的助力,舅舅就绝对不可能解得开契约,“而且正如你想的,解契会被契约反噬,舅舅不重伤也会伤得不轻,我之所以不同意舅舅这么做就是因为这个,但你知道的,他很顽固。”
这个他了解,要说这三年来别的没了解到,但这点他还是深刻的知道的,罗尘的顽固绝对不是三头牛能拉回来的。
这时,两人都没有注意有抹人影从二楼的窗口一闪而过。
“白秋,我不能让哥哥醒来遇到任何的阻碍,舅舅只能喜欢素,其他的都不行!”看着司徒的方向,他说:“他也不行!”
“真可惜,我本来是很中意他的。”
“青少爷……”匍匐在他身边的,是一只巨大的雪狮。
第二天,司徒打破罗家几百年的家规,坐在餐桌前与罗家人共进早餐,想也知道这是谁批准的,罗尘脸色有点难看地看了眼罗凤,后者巧妙的用茶杯遮住大半个脸,直接无视掉他的目光。
“啊~好饿啊!我要开动了……咦咦咦——”罗凡亚用最直接的态度表现了他对司徒楚和他出现在一张餐桌上的诧异以及惊惧,“为什么……为什么你这只妖怪能上罗家的餐桌?”

“罗凡亚,好不容易有个宁静的早晨,你就不能闭上你的嘴吗?”罗凤毫不留情的抨击了少年的大惊小怪。
“可是……”和一只妖魔坐在一起用餐,这从小不在他的教育内容里啊!而且,还是只极度危险和他对过战的妖狐!他有点后悔没有把“萝梦”带过来。
“小朋友,闭上嘴吃你的饭!”
显然,那只妖魔也同样不喜欢和他一起用餐。
“啊,妖狐,你说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联系过了,对方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绝对不会动不动虐待宠物也不会恶意遗弃,你可以放心的过去,而且难得的是对方只要一个就好,也不会发生争宠的事……”
“……”司徒简直开始佩服起眼前这位女性的说谎不打草稿。
今天一大早这个女人就一脚踹开他的房门,用可以称之为霸道的语气告诉他如果想要和罗尘和好就要把握机会,接着他就被带到了餐厅,什么事都没搞清楚又听到这么番发言。
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机会”?
靠,那她就真的想错了,罗尘怎么可能上这种当?更何况罗尘会吃醋?别搞笑了!
有意识地看了看罗尘,果然,面色平静不温不火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生气。
“罗家认识这样的人吗?”这时,某小朋友不识时务地插嘴。
罗凤一记眼刀横过去:“不说话你会死啊?你说说看你除了有那么点灵力你还能干什么啊?啊?看脸色不会看脸色说好话不会说好话,要不是看在你爸妈的面子上你以为我想留你在宗家吗……”恶毒的发言泉涌而出,大概持续了十分钟,“……不许红眼睛,说了不许红你还红!大男人动不动就哭想什么样,不许哭听到没!”
“可是……”罗小朋友红着眼睛,想哭又不能哭,只能咬着嘴唇呜呜的发出声音,满脸的委屈,任谁看了都要同情他几分。
但,在座的三位显然不是那个“谁”……
族长每次看到他不是打就是骂对个妖狐都比对他温柔,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寄人篱下已经很悲惨了,以前还有青帮他说两句好话,现在青也不在了,他以后要怎么办啊?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可怜,干脆筷子一放,少爷他不吃了!
“你敢给我走试试!”罗凤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少年就像后面有恶狗在追一样跑得更快了。
罗凤脸色难看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不敢反抗她的罗凡亚今天竟然敢当着舅舅的面出她丑,她这族长如果连他都管不住就不要混了!
于是,罗凤碗一摔,脚踩旗鞋,蹬蹬蹬地就追了出去。
以前总听人形容“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司徒几分钟前还不明白,现在却总算懂了,还真是一瞬间。
“小朋友”手持大刀看他的时候明明挺威风的,怎么到了罗凤手上就像老鼠见到猫呢?突然想到,这种模式,似乎有点像……他和罗尘?!
天啊……司徒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才不会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呢!
这边他还在胡思乱想,那边罗尘早就优雅地解决了早餐,起身准备离开。
司徒一看连忙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没故意走慢,谁也没故意等谁,却又始终维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前行。
“进来。”罗尘停在一扇陌生的门前。
进门后的司徒不用多费脑经就猜到——这绝对是罗尘的房间。
简直和满汉楼里的一模一样,但同时心里也翻腾着一阵绞痛。不是说讨厌这个家吗?如果没有值得回忆的东西,怎么可能连细微的一个花瓶一幅水墨都照搬不误?必定是有什么不愿放下的东西存在。
“……”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司徒抬眼去看他,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俩人的视线有瞬间地交集。
“这是我以前的房间。是这所房子最偏僻的角落,以前那个老太婆一直不喜欢我,所以把我放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却想不到防不胜防,她最钟爱的小外孙竟然会迷路找到这来。那老太婆一天到晚逼着他们姐弟学习骑射、孔孟,真把自己当满清贵胄了,罗素从小就不喜欢那些古板的东西,倒是罗凤觉得旗装漂亮,一穿就是十几年,罗青那时还小,却喜欢向哥哥看齐,一家人就为衣着也吵了不下十几遍。”罗尘嘴角微微翘起,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罗素渐渐来得次数多了,有时也会带罗凤他们来玩,但后来只有他一个人偷偷的晚上来,我知道一定是被人发现了。可是很奇怪,无论怎么禁止他来他还是依然乐此不疲……”
其实后面是怎样罗尘不说他也猜得出,可是由罗尘嘴里说出来总让他觉得特别的无奈。罗尘心里有个人,将来也会存在这么一个人,他是不在意罗尘过去爱过谁,但罗尘在意,应该说他很在意!他无法放下突来的罪恶感,这里有太多他和罗素的回忆,他迷惑了。
“后来,有一天在这里对我说喜欢我,又说爱我会带我离开这个牢笼,司徒,他是我外甥,就算他的母亲不承认但我们终究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他,我们在这里**,他反复地问我到底爱不爱他……“可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他,不知道是因为他和我的血缘牵绊而爱他还是因为爱他而爱他。但是,这个家终究还是不能接受我们……”
十年前的少年可以说是他晦涩生命中的唯一光明,只有他敢和自己说话,只有他不怕自己,也只有他信誓旦旦地说要带自己离开。如此美好而鲜活的生命却最终因为他而断送,难怪姐姐说他是祸害人的狐狸精,当年只是把他“恭送”出罗家,她的修养还真是好。
“最后,他死在了值得罗家炫耀的‘战场’上,在他死后,我发现也许自己并不真的爱他,我没有为他的死伤心流泪,反而有种被欺骗的愤恨。司徒,如果我真的爱他,我怎么会如此的痛恨他呢?”
司徒看着他,心有点痛。
罗尘,你到底要把自己逼到什么地步?
他第一次发现,人类怎么可以那么的复杂,痛了就要说,累了就要休息,渴了就要喝水……这种事情不是很平常的吗?那为什么,爱了又不肯说呢?
“罗尘……”司徒捧起罗尘的脸,“你死了,我也不会流泪。”
“这个我早就……”
他轻轻的吻上那片唇:“……但是我爱你。”
眼泪是女人流的东西,如果罗尘死了,他不会流泪,但是会悲伤,那一定是个痛苦的过程。
等明白过来司徒的告白,罗尘猛地瞪大眼,想要问清楚却又推不开身上的妖狐,只能零星地发出呻吟。
“唔……停……唔……下来……”
这种事哪有说停就停的?司徒上挑的凤眼闪过一抹异彩。
“舅舅大人族长……哇啊!!!!!”罗凡亚推门而入后就持续着高频率的尖叫。
他的天啊!妖狐在干嘛?他怎么能,怎么能把舌头伸到,伸到那种地方!!!这一定是做梦,一定是!两个男人,不,一个男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靠,老子还没做呢叫个屁啊!”司徒很不爽的把地上的衣服超发声地扔过去。
早知道就把门给锁了,还不容易有的机会,该死!
看了看面色微红的罗尘,司徒此时的心里简直是悔恨交加,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罗凡亚的皮。
他从罗尘身上坐起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边的白浊。好久没尝到了,罗尘的精气还是那么纯正!
“罗凤找我有什么事?”罗尘镇定地起身整了整衣服。
“北边有强大妖气的反映,族长怕是‘鬼门’出问题……想让您跟着一起去看看。”飞快的说明来意
“走吧。”
临走前罗凡亚无意间看了眼被孤独留在床上的司徒,突然就被定住。流畅的身体曲线,健康的小麦色肤色,嚣张的五官,霸道的气质,感觉被那双眼睛一看就会心跳加速。说起来,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挺中意他的,还为此得罪了罗尘,原来,那就是所谓的争风吃醋吗?
他想他有点理解为什么罗尘会和同是男性的妖狐做那种事了!如果把妖狐的性别换成女性,也许他也会被吸引吧!
“小子,管好你的眼珠。”罗尘微微眯了眼,语气不善。
“是……是……”惊起一身冷汗。
好可怕,感觉下一刻眼睛就会被挖出来一样!舅舅大人果然只有“非人类”才能配得上啊!
“等等!那我怎么办?”司徒连忙叫住罗尘。
罗尘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你就留在这等我回来,不许乱跑。”
司徒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罗尘在对他笑?虽然以前他也经常对他笑,像是冷笑、讽笑,但是,这次的不一样,感觉……多了点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待在房里的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渐渐不清,鼻端萦绕着一股艳俗的香气。
这个味道……
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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