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塞洛城二十一层C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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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东香格里拉大酒店,十八层,总统套间。
纪风涯将聂老先生的故事复述了一遍,那信的神色渐渐凝重,点了一根烟,一声不响地抽起来。
待那支烟在指间燃尽,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巧合,纯粹是巧合!我想,一定是她们长得太像了,再加之年代久远,以至于令聂老先生产生了错觉。"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纪风涯苦笑道,"更不用说是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那信颓然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找!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寻找一切细微的线索!"纪风涯说着,转身走进了四姨太的房间。
清风拂面,一阵甜甜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寻着那香,纪风涯走向了右侧的床头柜。映入眼帘的,是一束怒放的百合,洁白柔韧的花瓣轻轻舒展,如水的月光在花瓣间悠然流淌,月光的圣洁映着花的妖娆,散发出一种出尘脱俗的美。
对了,这不是昨日那奄奄一息,几近凋零的花吗?一日不见,它竟奇迹般地复活了,生机勃勃,如沐春风。
纪风涯不解地皱皱眉头,忽然明白,一定是那信让人将花换过了。想来也是,若四姨太回来,看见心爱的花夭折,一定会伤心落泪。
他拍拍那信的肩膀:"你这么做,四姨太回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那信疑惑地望着他,"你认为是我将瓶子里的花换掉了?"
纪风涯点头道:"没想到你还挺细心周到嘛。"
那信尴尬地笑笑:"这几天为了找四姨太,我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管这个!"
"这么说来,不是你?那一定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不可能!四姨太失踪后,我生怕遗漏任何线索,当天便吩咐客房的服务生,没有我的许可,不要进入这间卧室。这些天,房间的日常清扫工作,都是由我们自己动手。"
"这么说来,这和我们昨日所见的,是同一束花?这就奇怪了!不过一天时间,它竟奇迹般地回复了生机!"他说着,捧起那瓶花,细细端详起来,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
镂金的紫水晶花瓶中,娇艳欲滴的百合花下,几尾蓝盈盈的小鱼在繁密的枝叶间穿梭。那鱼只有小指尖大小,周身长满奇异的花纹,泛着蓝绿色的荧光,像一片孔雀的翎毛,又像一只妖媚的眼睛,说不出的诡魅。
蓝凤凰?纪风涯惊讶不已,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蓝凤凰?
小时候,他曾听爷爷说过这种神奇的鱼类。它通体透明,在日光下几乎是看不见的,而到了黑暗处,身上的鳞片便会发出斑斓的荧光,美丽非凡。
相传它是西王母的小女儿凤凰临死前的眼泪滴落在天庭的荷花池中幻化而成的精灵,后被南海观世音菩萨以九天甘露养在玉净瓶中。传说它是观音大士的使者,所到之处,一切仇恨咒怨瞬间冰雪消融,化作一派春暖花开的温暖祥和。
但这毕竟只是一个传说,这种神奇的鱼,就和麒麟兽、九头鸟一样,从来都只是在神话故事中出现。而如今,它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在四姨太的花瓶中畅快地游着!
"这瓶花我带回去研究两天。"纪风涯说着抱起花瓶,向外走去。
"不行!"那信迟疑片刻,道,"这是四姨太的心爱之物,我做不了主……"
"那信上校,你仔细想想,你是愿意受四姨太几句轻微的责备,还是愿意提着头回泰国见你们大帅?"他瞪了那信一眼,补充道,"你放心,我纪风涯从不夺人所好。"
话已至此,那信也不便再多说什么,算是默许了他的要求。
纪风涯走到窗边,摸出手机,给灵学会会长叶博士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将送去一件传说中的神秘之物委托她进行鉴定,让她务必在家中等候。
他挂断电话后,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停住了脚步。
从窗口向外望去,是一栋耸入云霄的大厦,约莫三十层,楼顶有三个流光溢彩的大字:塞洛城。夜色下,这个庞然大物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用一排排黑洞洞的眼睛窥视着这个黑暗的世界。
"塞洛城"是一座豪华写字楼,6点一过,上班的人们便相继离开,只留下这座死气沉沉的大厦孤独地屹立在茫茫夜色中。奇怪的是,正对着四姨太卧室的那个窗口,却依稀闪出一丝丝暗淡的光,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在四面八方黑色窗口的衬托下,显得越发的阴森诡异。
纪风涯推了推身边的那信:"现在几点?"
"9点24。"
"这就奇怪了。"他指了指对面的那个窗口,"你看,那个窗口还有亮光。"
那信随口道:"会不会是有人在加班?"
"你见过打着手电筒加班的吗?"纪风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窗口,"有望远镜吗?"
那信点点头,到客厅向保镖要了一个望远镜,递给了他。
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窗口的情形,但因为光线暗淡,只能隐约看见两条鬼鬼祟祟的人影,打着手电筒,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纪风涯将望远镜递给那信,示意他看对面的窗口。
"可能是小偷吧。"那信抱怨道,"最近治安不好,就是前几天,那栋大楼里还发生过枪击事件。"
"枪击事件?"纪风涯心中一紧,"什么时候?具体是哪个区域?"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信不解地望着他,"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他说着,三步并两步奔了出去。
五分钟后,纪风涯来到了塞洛城楼下,一楼的传达室还亮着灯。
他敲了敲门,一位面相和蔼的老大爷走出来,上下打量着气喘吁吁的纪风涯,问道:"年轻人,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份很重要的资料忘在办公室里了。"
"明天上班时再拿吧。前几天大楼里刚出过事,老板吩咐9点之后任何人不得进入楼内,还特地加派了六名保安楼内巡逻。"
纪风涯从衣袋里掏出一张警员证,递给大爷,解释道:"我是局里派来调查近期枪击事件的便衣,希望能向大楼的管理人员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老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我就是,你可以叫我老蔡。"
"老蔡,这栋写字楼一共多少层?"
"二十八层。"
临出发前,纪风涯数了一下,在那个正对着四姨太卧室的窗口之上,还有七层,这么说来,它应该在二十一层。
"几天前的枪击事件,发生在哪个区域?"
"二十一层C座,鸿达贸易公司。"
果然不出所料,二十一层C座!刚才看见的那个发出亮光的窗口,正是属于二十一层C座!
"我想上去看看案发现场。"
"我陪你走一趟吧。"

在电梯里,老蔡简单地介绍了几天前的枪击事件。
据推断,那起枪击事件发生在5月6日晚上,但案发当时并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更奇怪的是,至今为止亦没有任何人报案。
直到第二天上午,鸿达贸易公司全体员工集体缺勤,细心的管理员老蔡觉出了其中的异常,上楼查看后竟发现,办公室内一片狼藉,有激烈打斗留下的痕迹,窗口处还有一摊半干的血迹,于是立即报了警。警方赶到后,仔细勘察现场,在写字桌内侧发现了一枚弹孔。
三分钟后,二人抵达二十一层C座,当日的案发现场。
四周是一片幽暗的死寂,没有一丝光亮。
看来又晚了一步,刚才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正如老蔡所说,办公室里一片狼藉。电话、键盘、矿泉水瓶、一次性饭盒等横七竖八地摊在桌上,白花花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纪风涯向老蔡询问鸿达贸易公司的情况,老蔡道:"这家公司是半个月前才搬进来的,老板是个洋人,名字叫汤姆逊。公司主营业务是收购中国的丝绸制品,销往欧美市场。"
这可真是一家奇怪的公司。半个月前才搬进来,之后不过一个星期便发生了枪击事件,于是索性人去楼空,一夜之间从人间蒸发了。
难道是被债主追债追到了这里,双方发生激烈打斗,万不得已之下只好连夜撤离?这样说来,这家公司很可能已是资不抵债,经营状况惨淡。纪风涯面露疑色,顺手打开一个抽屉,抽出最上面的一本工作日志,翻了起来。
日志上工整地记录着公司的一些日常业务,大约十来页,经营状况良好,一切正常有序,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他将日志本飞快地翻了一遍,意外地发现中间靠后的位置,被人撕去了好几页。他摸了摸下一页纸,纸面上有些凹凸不平,于是立即找了一支铅笔,在纸面上涂抹起来,很快,灰蒙蒙的铅印上显出几行模糊的白字:
5月2日:
7点15,起床。
7点40,在餐厅用早餐。
8点10分驾车离开(共四人),屋内留有两人。
下午3点,回酒店。
3点到6点,在卧室的写字台前看书。
6点,在餐厅吃晚饭。
7点到9点半,在卧室上电脑。
9点40,在客厅用夜宵。
10点到10点50,在卧室听音乐,练瑜珈。
11点,洗澡。
11点30,熄灯,睡觉。
纪风涯久久地凝视着那张纸,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现在看来,他先前的担忧并非多虑。
这个叫汤姆逊的人以开公司的名义,入驻写字楼二十一层C座,而他的真实目的,正是为了借用这个地理位置极佳的窗口,监视居住在对面楼里的四姨太,了解她的生活习性,伺机绑架。不料,在此期间却发生了那起意外枪击事件,因为害怕暴露目标,打草惊蛇,他们不得不连夜撤离此地。
而正是因为当晚离开得太仓促,落下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待他们发觉后,便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潜回曾经的据点,试图将那件东西带走。这便很好地解释了刚才在四姨太房内看见的忽明忽暗的亮光和鬼鬼祟祟的人影。
若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与以上推断相符,那么,那个令他们冒着巨大风险潜回案发现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这里不可能存放什么贵重物品,那么,那件东西很可能便是他们遗留在现场的犯罪证据或者是能够证明这伙人真实身份的物件。
纪风涯细细地检查了整个办公室,遗憾的是,并未发现任何线索。莫非,就在几分钟前,那件证物已被潜入的人带走了?
他不由懊恼,回头一看,却见老蔡坐在靠近门边的一张办公桌前,猫着腰,低着头,架着二郎腿,双手拨弄着什么东西。他心中好奇,随口问道:"老蔡,你在干什么?"
"鞋底不知扎进了什么东西,怪不得这几天走起路来这么别扭。"不一会儿,老蔡转过脸来,手里捏着一个亮晶晶的小玩意,"看看!就是这个小家伙,折腾了我好几天!"
他扬起手,正要将它丢进废纸篓,却被纪风涯一把夺了过来。
那是一枚别致的银质袖扣,约莫拇指指甲大小,呈四方形,上面刻着两个英文字母:CJ。
把玩着那枚精致的袖扣,纪风涯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隐隐的笑意。
刚才那两个人冒险潜入办公室,想必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小东西吧?没想到竟阴差阳错落到了自己手里!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他将扣子放进衣袋里,谢过老蔡,回到了酒店的客房。
那信一见纪风涯,立即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道:"风涯,可有什么发现?"
纪风涯将他的推断完整地告诉了那信,最后,将那枚袖扣递给了他:"四姨太的失踪,很可能和这枚扣子的主人有关。这是一枚精致的袖扣,扣子上的两个字母起笔较重,结尾稍轻,用力并不均匀,很明显是手工刻上去的,而非磨具压制机器批量生产。这枚手工袖扣,想必是来自某件为主人量身定做的高档服装。扣子上的两个英文字母CJ,很可能是衣服主人名字的缩写。"
"CJ?卡尔·杰克逊?查尔斯·乔纳森?"那信叹了口气,"以这两个字母开头的名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上海境内这种为上流人士定做服饰的高档服装店大约有四十来家。"纪风涯拍拍他的肩膀,"看来,明天我们有得忙了。另外,方便的话,我想与你们元帅进行一次面对面的交流。他是四姨太最亲近的人,我想从他身上,一定可以得到不少线索。"
"太好了!我刚接到大帅的电话,他希望你能亲自去一趟泰国!"那信欣喜地望着他,"风少,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换了别人,即使用八台大轿来请纪风涯,他也不见得搭理,但既然对方是自己仰慕已久的昆萨·汶颂拉元帅,那自然另当别论。
他看看手表:"已经10点了,现在过去会不会太晚?"
"当然不会!大帅希望能尽快见到你!你等着,我这就去安排!"
一刻钟后,汶颂拉元帅派出的专机已从曼谷起飞,预计一个半小时后到达上海虹桥机场。
那信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丝绒锦囊,郑重地放在纪风涯的手心中:"这是我们元帅的象征:黑色闪电。到达机场后,你将它戴在右手无名指上,一路上会有人接应你。"
锦囊里是一枚沉甸甸的戒指,用极品乌金锻造而成,宛若一道凄厉的闪电,泛着幽幽的冷光。
纪风涯将戒指收好,捧起床头柜上的百合花,向门外走去:"出发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将那瓶花送去市郊的叶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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