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私生子一箩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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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泰晤士河畔,一辆辆装饰各式徽章的车辆快速驶过,马夫扬起马鞭在空中呼呼直响。凯蒂扶着安妮小心避开马车,细心的女仆注意到主人脸上带丝丝忧虑,“安妮小姐,听证庭已经裁定国王婚姻无效。亨利王很快向你求婚。”
安妮脸现苦笑。与忠心女仆所想不同的是,安妮知道这桩离婚案不会轻易结束,否则英格兰不会发生自上而下的宗教改革,更加不会有后来的英国圣公会。亨利王本人应该从特使的态度发现蛛丝马迹,但既然还没和教廷撕破脸,就只能安静等待教皇克雷门特七世最终决定。
“安妮小姐。”凯蒂见安妮没回答,担忧道。
“凯蒂。事情不是表面见到的那样。教皇不会同意亨利王离婚请求。”不待凯蒂问话,安妮自顾自说,“虽然亨利王向教廷表示他的忠诚,任命沃尔西主教为首席**官,改变英格兰百年以来无神职人员担任世俗高官的局面,就连亨利王本人也因为大力打压路德教派活动,而被封为信仰捍卫者。但是当生命和忠诚仆人放在同一天平上,砝码毫不犹豫倾向生命。”
看着凯蒂一知半解的神情,安妮没准备多作解释,自己对离婚案的认知也是从转生前看过某部英国肥皂剧得到。根据从电视得到大概的印象,再加上连日恶补英格兰王族和欧洲各大国联姻关系。安妮开始对离婚案走向有模糊的认识。
英格兰王后凯瑟琳是欧洲强国西班牙的天主教双王,费尔多南和伊莎贝尔的幼女。凯瑟琳王后的二姐胡安娜嫁给了德国皇帝的儿子菲利普,凯瑟琳的哥哥娶了德国皇帝的女儿玛格丽特,大姐和三姐分别嫁到另一个海上强国葡萄牙。通过联姻,西班牙皇室巩固了他们在西班牙的统治地位,同时也加深了对欧洲大陆的影响。凯瑟琳王后背后不单有西班牙王室支持,更有军事强国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支持。梵蒂冈教廷所在正处于罗马帝国包围中,教皇为不激怒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断然会拒绝亨利八世请求。忠诚的仆人永远比不上生命重要,更何况,教皇麾下,忠诚的国王不仅仅只有亨利王。
“凯瑟琳王后侄子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会向教皇施加压力,教皇可不敢用自己性命开玩笑。”安妮尽量让自己脸部表情变得轻松自然。
“安妮小姐,”
安妮不等凯蒂说完,主动打断她,小妮子以为自己担心做不成王后,“凯蒂,我不想嫁亨利王。”看着凯蒂惊讶张大嘴,安妮继续说,“我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但是我没办法拒绝父亲的要求,所以我要你帮我找到理查德,用他的名义开设作坊赚钱。只要有足够的钱,我就会离开这里。”
凯蒂看着对亨利王态度大变的安妮小姐,结巴道,“安妮小姐,你真决定要离开博林家。”
“嗯。我不会听从父亲摆布。但在我离开前,请帮我保守秘密,凯蒂。”安妮心知自己策划逃跑的事瞒不过凯蒂,决定早早把凯蒂拉过来,动员她帮自己隐瞒。安妮本以为凯蒂会劝说自己再考虑,谁知道凯蒂没多问为什么,一脸慎重承诺保守秘密。
“安妮小姐,感谢你在露丝生命最后的日子给予她安慰。谢谢你,安妮小姐。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安妮恍悟,前任安妮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彻底收服凯蒂。心情大好的安妮,领着凯蒂沿着泰晤士河慢慢观赏伦敦景色。进入伦敦城后,安妮还是第一次在伦敦街头漫步。远远区别于旅游节目看到的大气肃穆伦敦城,16世纪的伦敦城混乱,拥挤。城内建筑以木石制为主,年代稍远的建筑往往铺上一层青色外衣。城内街道狭窄,仅仅容一辆马车通过,商人带着货物与行人挤在街道中,小心闪避散落地面的垃圾,动物粪便,偶尔从两旁民房跑出的鸡、鹅拍打翅膀从一边飞快跑到另外一边。
河的对岸是闻名已久的伦敦塔。威廉一世于1078年建造的伦敦塔原本作为军事要塞,随着时间推移,伦敦塔渐渐改变用途,成为皇室贵族的墓地。红衣黑帽的卫兵把守着大门,冷漠地看着对岸来往的人群。落日余辉的映照下,伦敦塔外墙白色花岗岩石,隐隐披上一件暗红色的外衣—鲜血的颜色。伦敦塔主塔,白塔,是一座三层高的方形诺曼底式建筑,周围13座塔以环卫白塔之势林立。“所有因皇权而关押在此的皇室贵族的鲜血将浸染伦敦塔的每个角落。”安妮不经意背出后世一位学者的说话。看着沐浴在如血夜色中的伦敦塔,安妮无由心头悸动,还有八年。顺着历史的轨迹,八年后,亨利王将会在伦敦塔上用利剑处死他为之背叛梵蒂冈教廷的安妮.博林。
呀……呀……
安妮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了,天空中,渡鸦围绕着塔顶盘旋。沙哑的鸣叫声让人心神不宁,压抑难受。“只要能逃出去,一切将会改变。”安妮咬咬嘴唇,“低调做人,低调做事,让安妮.博林从漩涡中退出。”

低头,安妮加快脚步,急欲脱离这片让人压抑的血色,一个小女孩拖着小男孩摇摇晃晃迎面撞来。安妮急忙扶住他们,仔细一看,小女孩约莫四岁,一头暗红色长发,容貌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身边的小男孩只有两岁模样,白白净净,高高的鼻梁,一双蓝色眼珠骨碌地转,一脸好奇。安妮好奇,“你们的妈妈呢?迷路呢?”小女孩挥动白嫩手臂向后一指,稚气道,“妈咪。”安妮顺着小女孩手指方向望去,一个熟悉身影,一双妒忌的眼睛,安妮不自觉打一寒蝉,失声道,“玛丽。”
玛丽冷冷看一眼安妮,转身柔声道,“凯瑟琳,亨利,我们回家。”
安妮拉着小女孩,讨好道,“很可爱的小孩,玛丽,他们是谁的孩子?”
玛丽猛然转身,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安妮,安妮浑身一抖,悄悄后退一步,玛丽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生生吞进肚子,眼神中不单是妒忌,更多的是恨意。安妮猜想: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让这位姐姐生气。衣服被人连拽几下,安妮醒悟,看一眼凯蒂,凯蒂向她摇摇头。
正当安妮忐忑不安的时候,玛丽一言不发推开安妮的手,牵过一对小孩,昂起头,转身离开。
安妮舒一口气,碰上凯蒂疑惑的目光,脸上微红,“呃,他们是?”
“是玛丽小姐的孩子。”
安妮张大嘴巴,愕然,原来自己名义姐姐玛丽已经拥有一对子女,但是重生至今,自己从没听人提起任何关于玛丽丈夫的事情,甚至玛丽是否已婚也从没提及。那对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博林家族能容忍这对孩子出生,孩子的父亲必定不是普通贵族。玛丽的情人,而且不是普通贵族,难道是?目光投向凯蒂,凯蒂肯定地点点头。
“都这么大。”安妮张张嘴巴,艰难找到一句说辞。
“亨利王没公开承认他们。”
这小妮子又想错地方。自己担忧的不是亨利王是否公开承认他们,也不是这对孩子将来会对自己产生多大障碍。在英格兰,国王私生子虽然被认为是隐形的皇室成员,但是他们依然不拥有王位继承权。安妮心想:莫说自己不想做英格兰王后,即使是现任正式的英格兰王后凯瑟琳也不会对这些私生子抱有多大担忧。玛丽的敌视,嫉恨,安妮了然,亨利王在玛丽心中已经不是仅仅一名情人,他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身为妹妹的安妮,抢走姐姐的情人,孩子的父亲,难怪玛丽如此嫉恨自己妹妹。难怪自己附身安妮醒后,玛丽对自己第一句话就是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死于汗热症。
“原来我有两个可爱的侄子侄女,他们常和父亲见面吗?”
“安妮小姐,除了里奇蒙和萨默塞特公爵,你不允许亨利王见他们。”凯蒂小心回答,边观察安妮的表情,“安妮小姐,你失去记忆,大概不记得这些事了。”仔细想想,凯蒂补充道,“里奇蒙和萨默塞特公爵是亨利王唯一承认的私生子。”
安妮**嘴角,心中苦笑,怎么又是与我有关,前任做的真够绝。不允许情人和私生子女见面,就连自己的姐姐也一视同仁。看看凯蒂的表情,安妮更加郁闷,小妮子分明是认为我故意装作不知道。重生至今,每次安妮问及从前的事,凯蒂总是这样一副小心谨慎的表情,但语气中偏有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在凯蒂心里,大概认为自己假装失忆。
“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安妮委屈地想到。
“凯蒂,我的意思是,孩子应该多和父亲接触。嗯,就是这种意思。”安妮迎上凯蒂怀疑的目光。
“安妮小姐,你忘记亨利王正计划让私生子获得继承权吗?”凯蒂不可置信看着安妮,“正因为亨利王的计划,所以你才阻止玛丽小姐的孩子与父亲见面。”
“呃,我做过这种事吗?”安妮尴尬问道。
凯蒂看一眼安妮,“安妮小姐,不单是玛丽小姐的孩子,你还阻止玛丽.伯克利小姐的两个未被正式承认的儿子和国王见面。你宣称,如果亨利王私下与未被承认的私生子见面,你将永远会离开他。”
这下轮到安妮说不出话,前任做的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绝,利用亨利王急于得到正式王位继承人的心理,要挟他离婚,更加强迫他离弃私生子。安妮估摸着,前任大概是眼见亨利王的情人已经为他生了至少四名儿子,如果议会承认私生子有继承权,那即使安妮能成为亨利王的王后,她生下的儿子可能会排在一众私生子之后。一向自信,骄傲的安妮自然无法忍受,强迫情人离弃私生子顺其自然付诸行动。
安妮揉揉额头,还真复杂。尽管事情不是她做的,但背上安妮的躯壳,她就得承受前任留给她的遗产-姐姐的嫉恨,贵族的歧视。安妮咬咬嘴唇,逃跑的决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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