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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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小姐。”正当安妮站在威斯敏斯宫门茫然看着三排并列宫殿时,一把带着惊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安妮回头张望,一名大约二十左右,身穿棕色长裙,一头淡金色头发的少女站在身后,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自己。
“安妮,感谢主,汗热症没带走你。”少女牵起安妮的手,高兴说道,“我是珍.西摩尔。我们曾经在王后的寝宫见过一次。”
安妮观察珍.西摩尔的表情,她脸上洋溢的笑容真挚,不是那种冷漠疏远的贵族式笑容,不禁微笑感谢道,“西摩尔小姐,谢谢你。”
“珍,今晚你和我一同伺候王后。”珍.西摩尔拉过安妮,向其中一排宫殿走去。难得有一个向导,安妮连忙紧紧跟上。穿过一个又一个大厅,安妮紧张地记下所走过的路,很快安妮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威斯敏斯特宫太大了,不知道穿过多少个大厅,走过多少条走廊,安妮头昏眼花,眼前晃过的摆设,画像,家具彷佛一个模子做出似的。安妮暗暗叫苦,心想:离开宫殿的时候,自己要怎么才能走出去啊?
珍.西摩尔没发现安妮脸色发白,兴奋地问起安妮在布列克林的生活,询问她是怎么熬过汗热症。安妮无精打采有一搭没一搭回答珍.西摩尔的问题。
“王后殿下。”走在前面的珍.西摩尔停下脚步,向一名被众侍女簇拥的中年贵妇屈膝行礼。安妮一慌神,发现中年贵妇目光直直打在自己身上,急忙跟着珍.西摩尔,两手提起裙摆,恭敬地屈膝低头。
“安妮小姐,欢迎回到伦敦。”王后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安妮一愣,王后说的不是英语,那咬字吐音分明是法语,出于本能,安妮用流利的英语回答,“谢谢你的关心,王后殿下。”
沉默,一片死寂的沉默,安妮的长裙突然被前面的珍.西摩尔轻轻拉一下,安妮把身体往前凑近西摩尔,向她眨眨眼睛,示意自己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西摩尔动动嘴唇,努力向安妮做一个嘴型,安妮摇摇头,示意看不明白,翻翻眼睛示意她再说一次。两人在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身体条件交换信息,冷不防头顶响起一片凌乱的脚步声,两人愕然抬头,发现王后一行已经转身走远。等王后一行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珍.西摩尔站起身,对安妮不满道,“你怎么可以用英语回答王后的问话。”
安妮用不解的目光回望珍.西摩尔,西摩尔没理会安妮的不解,抬腿追赶王后一行,“安妮,只用平民才使用英语。即使你对王后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可以在众人面前公开侮辱她。”
安妮心中叫冤,回忆自己附身后,在博林家,家庭成员之间是用英语沟通,数日前在汉普顿宫遇见亨利王的几名情妇,她们和自己也是用英语沟通,怎么到了王后这里就变成是侮辱呢?
安妮咬咬牙,跟上珍.西摩尔,轻说道,“我很抱歉,珍。”安妮故意用西摩尔的昵称,以拉近两人的关系,“我一时走神了。”
西摩尔回头看见安妮一脸诚恳,心里相信几分,点点头道,“其实多数新兴贵族家庭都在使用英语,博林勋爵在家也是使用英语吧。”西摩尔脸上露出几分理解的表情,“现在只有那些传统贵族家庭还在坚持使用法语的传统,”西摩尔耸耸肩膀,“我在家里也是使用英语。但是如果一名贵族用法语向你提问,你必须要用法语回答,否则就是对这名贵族公开的蔑视。”西摩尔同情地看着安妮,“幸好,王后殿下没因此事责备你。”
安妮唯唯诺诺跟在西摩尔后头,头点得像小鸡琢米似的,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王后是否会因为这件事责备她,她可不管,最好免除她侍女的身份,安妮是一刻也不想待在威斯敏斯特宫中。上次在汉普顿宫遇见亨利王的几名情妇,她们身后的家族似乎颇有历史,但她们主动和自己说英语是为什么呢?安妮脑袋转几转,隐约猜到,心里不禁再次嘲笑自己不小心,对自己说英语,怕是瞧不起我这个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儿。那些女人存心来嘲讽自己,看笑话,自己后知后觉没看出来,难怪当时琼.丁格利脸上总是闪现诧异的神色。

两人紧紧追赶,不久追上王后一行人,西摩尔拉着安妮排在队伍最后,悄悄向安妮打一个手势,示意安妮小心。安妮感激向西摩尔点点头。
王后的侍女需要做的工作不多:王后用餐的时候,端端盘子;王后要洗手的时候,送上放有花瓣的清水;王后逛花园的时候,跟在后面做做样子,当当摆设品;王后需要召见某人时,当当传声筒。安妮仔细地观察西摩尔的动作,小心把自己藏在一众侍女身后,偷偷打量血腥玛丽的母亲,西班牙双王的幼女,凯瑟琳王后。凯瑟琳王后年过四十,虽然宫廷的生活不错,王后自己不用动手干活,但是嘴角,眼角依然留下岁月的痕迹-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皱纹。王后穿着深蓝色的束胸长衣,衣服的下摆很宽,成裙状,衣袖极窄,袖口束紧,腰间系黑色的丝带,头上的帽子只有简单的刺绣。衣服,胸前没有佩带任何的珍珠宝石饰物。虽然凯瑟琳王后衣着朴素,但是身为英格兰的王后、西班牙的公主,让她自然拥有一种端庄雍容的美态。凯瑟琳王后似感觉到安妮的偷看,回头望向安妮所处的位置,安妮急急低头,作恭敬状,王后的目光没在安妮身上停留多久,玛丽公主的到来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趁着王后祈祷的空挡,珍偷偷拉拉安妮,轻声说,“亨利王今晚会来王后寝室吗?”
安妮的心“咯噔”一下,摇摇头,故意埋怨道,“我怎会知道。”看着珍还有继续纠缠的意思,安妮立刻转换话题,“晚上还有什么工作吗?”
西摩尔果然上当,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王后祈祷完,我们要为王后送上干净的水清洗手脚,然后留一个人守夜,其他人可以休息。”
“直接洗澡就好了。”安妮低声嘀咕。
西摩尔微微一笑,“谁还会上浴堂洗澡,大家都知道洗澡会染病的。”
安妮头上布满黑线,洗澡还会染病?附身后,安妮曾经提出洗澡的要求,凯蒂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安妮好一会儿,才回答博林家没浴堂。被凯蒂奇怪的眼神吓怕,安妮不得不收回要求,改为要求每天清水擦身,但依然被凯蒂奇奇怪怪看了好一会儿。安妮原以为16世纪卫生知识落后,所以贵族和平民一样不洗澡。听见西摩尔洗澡染病理论,安妮实在吓一跳,正要问清楚为什么。祈祷室打开,凯瑟琳王后一脸疲惫走出来。众侍女恭敬地围绕在王后身旁,各施各职。
“安妮小姐。”一天没搭理安妮的王后突然要求安妮上前伺候,安妮的心直往下坠,不情愿地挪动脚步,接过西摩尔手上的清水,跪在王后身前。安妮心中哀叹,自己长这么大也没有替母亲洗脚,现在却要为一个陌生人洗脚。心里哀叹是一回事,表面的文章还是要做。安妮一脸恭顺,小心地为王后擦拭双脚。王后突然俯身捧起安妮脖上项链,冷冷道,“真漂亮。”
安妮不敢回答,继续低头洗脚。王后却没打算放弃,继续说道,“他送给你的礼物?”
“还真是一个会花钱的人。”王后放下项链,脚往右一摆,安妮回避不及,激起的水花打在脸上,不疼,但脸上却是火辣辣的。
“出去!”
安妮愕然抬头,迎接她的是一双充满嫉恨的眼睛,王后抿紧嘴唇,“出去!”
安妮恭顺地低头,退出房间,静静站在房门外。不久,西摩尔和其他侍女依顺序推出寝室,西摩尔安慰安妮道,“安妮,王后她,”
“我们今晚在哪里睡觉?”安妮抬头冲西摩尔一笑,“只是意外。”
西摩尔定定看着安妮,“哥哥们说你骄傲张扬,但我觉得你平易近人,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说着,西摩尔伸出手,安妮笑笑,举手朝西摩尔手心一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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