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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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迷迷糊糊走在黑暗中。四周笼罩在无边际的黑雾中,没尽头,也没有后路。
“喂喂。”安妮扯开嗓子,“有没有人?”黑暗中没半点声响。安妮不知道应该自己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走下去。
“算了。我放弃。我投降还不行吗?”安妮一**坐在黑雾中,软软的,像垫了一席软垫,“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横竖只是一条死路。”
一声笑声从黑暗中传来,轻轻的,似嘲笑,似讽刺。
“笑吧。尽情笑吧。我就知道你们会笑。”安妮不满嘀咕道。
四周重新回到一片死寂,安妮侧着耳朵等着,久久不再有声音传来,安妮无由来一阵心慌,“喂喂,你说话啊!”四周依旧一片寂静。
心中的恐惧渐渐盖过不满,安妮抱住双腿,彷徨地看着四周的黑雾。寂静,死一般寂静,安妮听见自己的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听到自己急速的呼吸声。安妮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寂寞,孤独所带来的震慑力。现在安妮,从前的杨家盈,从来不是一个害怕寂寞,孤独的人,相反她非常喜欢独处,静静看上半天书,静静抱着脑袋发半天呆,或者对着电视机傻笑半天。但是一切是相对而言,独处是因为她知道墙壁的另一侧有人陪伴。当整个空间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独自面对无边的黑暗,没有前景的人生,有谁可以视若无事,有谁可以独自生存?
坐得心慌的安妮开始奔跑,朝一个方向跑,也许有意外发现,也许没有。一直跑,一直跑,安妮不知疲倦地跑,彷佛身后有怪物追赶般,彷佛停止的霎那会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到底跑了多长时间,跑了多远?安妮不知道,感觉到汗珠沿着额线,滑过脸颊,冰冷的身体渐渐感到一丝温暖。“我还活着。”安妮心头一松,扑通一声,双腿再无法支撑下去,软倒在地。“我还活着。”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是啊,我还活着,但是我还能活多长时间?”
“有这么难吗?”声音再次穿越黑雾,来到安妮身旁。
“不难吗?明知道不可能,还必须走下去。”安妮似是回应自己,似是回应声音的主人,“那是死路啊!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下去。”
“不会死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肯定。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上帝,还是国王?”安妮抬起手指向着无人的黑雾一通乱指。四周依旧笼罩浓浓的黑雾,不因安妮的激动而发生一丝涟漪。
“你不愿意?”声音终带上几分苦涩。
“不愿意!不愿意!”安妮挥舞手脚朝着无人的黑雾一顿拳打脚踢,明明知道那里没人,安妮还是控制不住,附身后所受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凭什么我杨家盈要受人白眼,遭人诽议,凭什么要我自动献身,凭什么?冥冥中的神灵似在回应安妮的诉求,挥出的拳头,踢出的脚落在实处。但是悲伤中的安妮一无所觉,手疼了,脚累了,嗓子哑了,扑在黑雾中,无声抽泣着。
浓浓的黑雾起伏不定,包围着安妮的身体,四周的温度在不经意间慢慢升高。
“上帝,原来你真的存在。”安妮贪婪地搂住覆盖在身上那黑绸般,似有实体的迷雾,“很温暖,很舒服。如果你真是上帝,你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晶莹的泪水打湿黑雾,安妮哀求道,“你可不可以再多做一件事?”

“说!”
“我想回家。我很想念妈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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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懒散地伸展手脚,感受中午太阳带来的炙热,不情愿睁开眼睛,“唉,又一天。”
咦,清醒过来的安妮马上发现不妥,这里不是平时自己留宿的侍女房间。紫色的挂帐,精致的装饰品。紫色,皇室专用的颜色。安妮“噔”地坐起来。这里是哪里?昨晚发生了什么?
“嗷。”安妮忍不住痛苦叫道,四肢又酸又痛,简直是一场激烈运动带来的后果。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好像发一场梦,好像在梦中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安妮恍然大悟,难怪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
自己有没有说了不该说的话,安妮苦苦思索。梦中自己说了不少话,到底说了哪些话。脑袋空空如也,什么也记不起。该来的总会来,安妮自我安慰,大概昨晚自己在梦里自言自语。
思绪重新回到现实,安妮马上感到头疼,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有资格使用紫色的不过寥寥几人:王后,公主,国王。凯瑟琳王后,不可能是她的房间。安妮清楚在凯瑟琳王后心中,安妮.博林的地位大概和沃尔西主教差不多,可能还要再低一些。王后断不会主动把自己的情敌送到自己的寝宫。小公主吗?更加不可能。剩下只有一个:国王。安妮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咯咯……咯咯…….一阵急速的敲门声适时打断安妮的胡思乱想。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安妮那双好看的眉毛皱得快成一个“川”字。
“醒了。”
安妮一愣,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起伏,他还是他吗?安妮不觉认真多看了几眼,外貌轮廓依旧,那双眼睛不讨安妮喜欢的眼睛此时却炯炯有神。往日笑容满脸,热情得吓人,今日却一张冰脸,拒人千里。
“原来阁下懂得变脸的绝招。”安妮示威般嚷嚷。
“什么变脸?”亨利略一犹豫,很快意识到其中讽刺的意味,“穿衣服,王后已经启程前往教堂进行每日祈祷。”板上一张脸,命令道。
“你以为我想留在这里。”安妮听着生硬的命令,心中有气,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安妮说着,翻身站在地上,四处张望,“我的衣服呢?你把它藏哪里了?”
“哼!”亨利的脸色终于有一丝变化,打开房间的衣柜,抽出一套湖绿色长裙抛向安妮,“穿上它。”
安妮手忙脚乱接过衣服,发现亨利仍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一撅嘴,“出去!”
“什么?”
“你出去!”
砰……
不久,房间内传出一声闷响,似是重物坠地。
“你在做什么?”夺门而入的亨利发现安妮半跪在地上,半边身体塞进长裙,另外一手一脚正和长裙奋力搏斗,“你到底在做什么?”亨利阴暗的脸色霎时变得通红,“起来。”一把拉起安妮,不理会她歪嘴歪眼的痛苦模样,三两下把安妮的手手脚脚套进长裙,然后一扯背后的束胸带,正要绑紧。
“啊……”一声悲惨的叫声穿过窗户,传遍威斯敏斯特宫。
亨利目瞪口呆看着晕过去的安妮,低头再看看手中的束胸带,刚好,扣子被束缚至最后一格,一个能把腰部收缩得极纤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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