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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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9年6月8日,卡佩尔战争爆发。瑞士联邦中信奉天主教的卢塞恩、乌里、旋维茨、翁特瓦尔登和楚格5个邦结成联盟,阻止苏黎世邦在共管领地图尔高传布新教。因此,苏黎世邦对这一联盟进行讨伐,但是交战不久,双方于6月26日在卡佩尔修道院达成停火协议。根据停火协定,信奉天主教各邦承认共管领地有信教自由。(注1)
同年,德意志联邦在斯特耶召开会议,天主教邦国强行通过恢复天主教会特权的决议,引发新教诸侯的不满,联合提出抗议书,维护新教权益,并组成联盟对抗天主教邦国。
作为忠诚的教徒英格兰王亨利意外没对上述事件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连象征意义的指责也没有。英格兰的天空弥漫一种古怪的气氛。主教们敏锐察觉国王微妙的态度,但是这个地方最有权力的两名主教现时很不适合向国王进言。费舍尔主教完全倒向王后,而王后显然是不被国王信任。另一名曾经的权臣,沃尔西主教,国王已经连续十天没召见他。毫无疑问,沃尔西主教已经彻底失去国王的宠信。主教们把目光投向那位为离婚案摇旗呐喊的神学院讲师托马斯.克里默。但克里默却对主教们的明示暗示表示沉默。
对1529年发生的两件动摇教皇统治的大事,英格兰君臣奇异地,上下同心地保持沉默,死寂的沉默。
在一片沉默中,有人不甘心安静观察事件的进展,在一个明媚的下午,主动提出一项危险的建议。
“陛下,我知道在东边的大陆,有些教士对教皇持有不同的看法。”黑衣秘书克伦威尔抱着厚厚一叠文件,犹豫地说道。
“继续。”亨利目无表情说道。
“他们认为教皇的决议不能取代国王的决定。教皇仅仅是罗马的主教。”
亨利手指扶着鼻翼,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的变化,没惊愕,没诧异,没愤怒,没兴奋,“继续。”
“他们能从圣经中找到相关的依据。另外,我相信对于离婚案,目前我们采取的方法太复杂,也许有更简便的方式,更直接的方法。”
“托马斯。”
“陛下。”
“你去收集那些证据,那些有帮助的意见。”
克伦威尔脸色一变,腰板霎时挺直。国王的答案虽然是预料中的回答,但却没有预料中的犹豫和挣扎,托马斯.克伦威尔从来没喜怒哀乐的脸上终于闪现一丝喜色,“是的,陛下。我非常乐意效劳。”
“把那些意见直接提交给我,不需要知会莫尔。”亨利彷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而不是一件关系英格兰已经传承数百年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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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阳光没能让沃尔西主教稍稍感到温暖,相反,在夏季的太阳下,这位曾经叱诧风云,举足轻重的红衣大主教沃尔西,现在彷佛掉进冰窖,身体四肢一片冰凉。
托马斯.沃尔西,伊普斯威奇市一个卑贱的屠夫儿子。凭借广博的知识,卓越的外交才能和财政经验,沃尔西幸运地被当时的英格兰王老亨利从加来总督那里调到自己手下,到老亨利的儿子,现任亨利王即位,沃尔西的官路,教途一路平坦,平步青云,从施赈吏直至**官,从林肯主教直至约克大主教。
沃尔西把身体陷入舒适的高背椅中,把玩手中的国玺,回忆过往美好的时光,曾经,他是国王最宠信的大臣;曾经,他是欧洲宫廷最受重视的外交官;曾经,他是教皇位置最有力的竞争者;曾经,他得到托马斯.莫尔最诚挚的帮助;曾经,……

本来,他可以把离婚案处理得漂漂亮亮,只要教皇的特使同意判决国王婚姻无效而不是递交教皇判决;只要王后愿意退位而不是坚持留在威斯敏斯特宫;他,沃尔西亦不会落到如此境况。
想到数日前,自己求见国王,却被侍卫挡在宫门外,任凭他如何显摆国务大臣的身份,侍卫根本不理会,只把他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晾在一旁。当时沃尔西的心凉飕飕的。
“如果我能像侍奉国王一般,诚诚恳恳侍奉上帝,他必不会在我垂暮之年抛弃我。”
沃尔西捧起镜子,摸着镜中人,深陷的眼眶,无神的眼睛,苍老的容貌,“我老了,国王不再需要我。”沃尔西下意识拉拉身上的教袍,鲜红的教袍如今已成为他唯一的依靠。凭这身衣服,他,沃尔西是约克大主教,脱了这身衣服,他,沃尔西一无所有。
沃尔西放下镜子,拿起鹅毛笔,略略整理思路,开始写信。信是写给托马斯.克伦威尔,他曾经的秘书。在诺福克勋爵和罗福克勋爵的打压下,沃尔西被迫搬到属于他管理,却从未回到的约克教区。依据英格兰宫廷服务多年所得的经验,沃尔西感觉这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策划者利用国王对他的失望,故意策划效忠信事件,把他从天堂打入地狱。沃尔西不服输,他打算赌一次,赌克伦威尔对他的忠诚。
“亲爱的托马斯,若你依旧记起我对你曾经的恩情,请你转告国王:效忠信是诺福克勋爵和威尔特伯爵捏造。如若可能,请尽快来见我,我将给予你最诚挚的忠告。看在我对你往日的照顾,请为我办好这件事,不必理会其他人。愿上帝保佑你。”
沃尔西反复看了几次,方才把信折好,盖上印章,叮嘱信使务必尽快送至克伦威尔手中。
信使策马离开,沿路扬起的灰尘漫天飞满。
“我还剩下多少时间?”沃尔西自嘲说道,不用多长时间,沃尔西就可以知道自己一手捧上去的克伦威尔是否会履行他当初的承诺:你的恩情值得我以生命报答。微风吹动沃尔西头上的白发,风中,这名老人孤单地站在门前,茫然看着前方,茫然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
马蹄声响起,沃尔西一激灵,无神的眼睛突然焕发出光芒,“国王派人接我回去。”沃尔西兴奋地等待着,等待着急冲到他身前的骑士带给他这则好消息。
马蹄声渐进,沃尔西眉头慢慢拧紧,心一点点往下沉,来的不是好消息。因为来的人是诺福克勋爵,安妮的舅舅和萨福克勋爵,查尔斯.布兰登,国王的妹夫,这两人在沃尔西倒台后接替他手中大部分权力。
“沃尔西,你被控叛国罪,你将被押赴伦敦接受审判。现在交出国玺。”
“我不相信,我要求看国王亲笔书写的文件。”
一份封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成的文件轻轻递至主教身前,主教沉默接过文件,没打开,默默走进屋,捧出国玺。
一队士兵扭过主教的手臂,把他押上一辆平板车。平板车摇摇晃晃地开动,沃尔西看着渐渐模糊的房子,眼睛被泪水湿润,“我还没输,还没输。”沃尔西机械**嘴角,“我还有克伦威尔。”
注1:选自“人民日报”,当年今日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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