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莱斯特修道院内，教士们迎着清晨微凉的风，整齐地站在修道院外。修道院外的街道已经被打扫干净，教士们换上崭新的教袍，神情紧张地看着远方延伸而来的一条小路。滴滴答答，清脆的马蹄声打破清晨的寂静，一队骑兵开路，一辆平板车，车上坐着一名脸色苍白，衣着单薄的老人。
修道院长走上路中，挥手截停骑兵，从平板车上扶着蹒跚步下的老人，老人满布皱纹的脸抽搐着，“是你？”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感动。
“是我，大人。”院长小心扶持老人，步入修道院，“大人，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还有热水。”
“我到这里是为了把尸骨留给你们。”老人沙哑地说道，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承蒙上帝眷顾，我很快可以回到上帝的怀抱。”
院长脚步一滞，脸上现出悲色，“大人，”张嘴欲说，嘴唇动了动，始终挤不出一个字，眼前这位老人，死神的影子已经笼罩在他身上，也许，死亡对他是一种解脱。也许，早日回到主的怀抱是对他多年的忠诚最好的报答。
“我没想到为我求情的人是你。”老人浑浊的眼睛流下泪水，“我打压你，把原本属于你的职位给予我的子侄。”
“大人，我相信你是清白的。”院长低头，不敢迎接老人悲伤的目光，“是费舍尔主教嘱托我为你安排。”
“费舍尔？”老人身体一阵颤抖，“是他？王后一向视我为死敌。”
“大人，王后不知情。”院长扶持老人走进长廊，身后的修士离开他们十步的距离，骑兵都被安置在前院，在这里，院长可以悄悄告诉老人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托马斯.莫尔大人取代你成为国务大臣，而克伦威尔，他背叛了你。那封效忠信是他交给国王。”
老人身体一晃，院长费力支撑着老人衰老的身体，紧张看着他，老人点点头，“克伦威尔没来找我，我知道他不会帮助我向国王美言。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背叛我？是诺福克勋爵收卖了他？他能得到什么好处？”老人苍老的脸上突然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呆滞的脑袋快速转动，马上捉住关键。
“他被任命为国王顾问，”院长走近老人，凑到耳边说道，“有传言，克伦威尔是路德教徒。”
老人脸上的光芒渐渐暗淡，院长继续说道，“传言，国王已经委托他收集异端路德的言论和那些不利于教皇的证据。大人，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阻止？凭什么？”老人低头，挣脱院长一直扶持他的手，“国王决定做的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扶着墙壁，老人蹒跚前行。
“大人，你是教皇任命的约克大主教。是英格兰教区最高的主教。”院长急速说道。
“呵呵，你应该知道，我的生命已经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老人回头一笑，院长默然，“我对你，费舍尔主教，还有莫尔，唯一的建议：不要尝试劝阻国王，尤其在他打定主意之后。请代我转告费舍尔主教，谢谢他的安排。”
两天后的清晨，院长为弥留的老人做完临终祈祷，这位以国王的名义实际统治英格兰十多年的老人合上他的眼睛。
消息在三天后传入威斯敏斯特宫，克伦威尔对正签署文件的国王汇报时，神情黯然，“托马斯.沃尔西红衣大主教在三天前去世。”
“知道。”亨利手中的笔一顿，旋即飞快在文件上签名。漂亮的字体上有一摊小小的墨水印迹，不那么和谐。
克伦威尔接过国王手中的文件，弯腰行礼，正要退出房间，亨利突然说道，“我需要一份详细的意见书。”
“陛下？”克伦威尔不明所以问道。
“尽快交给我。”
“是的，陛下。”克伦威尔眼中的激动掩盖淡淡的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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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西红衣大主教的死亡没在伦敦引起多大的回响，国王也没急于任命新的**官，所有的事情彷佛回归从前。入夜，皇宫内依旧举行舞会，国王周旋在新晋大臣，贵族间，皇宫内一片欢乐。
“安妮，我们跳舞吧。”乔治兴奋看着大厅中间欢快起舞的青年贵族。
“不，乔治。我想一个人安静。”安妮拒绝冷淡地拒绝乔治的邀请，背过身，走出大厅。
“安妮，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呢？”乔治诧异问道。
“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呆着。”安妮回头喘着粗气，大声喊道。
乔治愣在原地。安妮提起长裙，大力拉扯胸前的领口，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试图让夜晚清冷的空气冲淡心中的郁闷。
淡淡的月色下，花园内忽明忽暗的烛光把阴影拉得长长的。相似的情景，相似的黑暗，一名绝望的老人孤单地掩面痛哭。
唉，长长的叹息。安妮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叹息，但心中总觉得郁结成一团，纠结在一起，不吐不快。
“安。”
“别烦我。”
“为了沃尔西的事？”
“我相信他是无辜的。”
“我知道。”
“为什么？”安妮兀然回头，“为什么你不为他向国王求情？以你和国王的关系，即使他不相信你，但至少可以让他好过一些。”
“我和国王的关系？”亨利玩味一笑，“什么关系？”
“别扯开话题。”安妮冷漠看着亨利，“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和国王的关系不寻常。”
“呵呵，的确不寻常。”亨利苦笑道，“你在生气？为沃尔西？”语气中带着一丝异样的味道。
“没。”
“安，一切为了英格兰。”
……
“一切为了英格兰？”安妮看着月色下的亨利，刚硬的线条下，冷酷的一张脸，安妮茫然，是他吗？是那个在温泉边遇见的色眯眯的亨利吗？是那个一逮到机会就会捉弄自己的亨利吗？还是那天早上看见的他，才是真正的他？那天早上的他，如同现在的亨利，冷漠，拒人千里。
“我不会这样做。至少我不会这样做。我不会为了自己而去伤害其他人。”
“是吗？沃尔西主教失去国王的宠信，正因为你。”
“即使没有安妮.博林，也会有其他女人。国王需要只是一个藉口。老国王的遗言，国王的良心谴责，所有这些都只是烟幕。”安妮背过身，抬腿要走。
“安。”
……
“安，国王真心希望迎娶你。”
“我对他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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