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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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西门4号。
清晨的薄雾还未消透,约莫是早晨**点钟,这个时间,有人敲响了门。
苏心蓝,那个娇俏可爱的丫头早已候在门口。
小姐果然说对了,真的有人前来,不过来的也太早了吧!这个时间登门,此人未免太过造次了,显得很没教养。
打定主意后,心蓝准备好好教训下这个一早就来冒失鬼。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还算入时的公子,驾着一幅金丝眼镜。只是,气色很不好,整体感觉昏头土脸的,面色极为败相。在苏心蓝看来,这个男人一生都不会有大的展翅。
“请问,这里是阮玫瑰,阮小姐的住处吗?”
面色有败相的男子一开口,苏心蓝一下恶心反胃起来,眼前这个男子有极重的口气,看样子有好几天没有漱口了,而且从中还泛出浓浓的酒气,掺杂在一起极为恶心。苏心蓝对他的印象分降到了零,这样一个邋遢男子会是小姐等的客人?
“你是谁?”苏心蓝可不想大清早让小姐见这样一个没教养的人,决定如果没甚大事就把他打发了。
“我,我是……我想见阮小姐,方便通传一下吗?”男子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想告知自己的名姓。
“这世上无礼的人有,没教养的有,但还从来没见过拜访人却不告知尊姓的。这位公子,你见过这样的人吗?”伶牙俐齿一向是苏心蓝的专长。
“我,这个姑娘,我……”稍作停顿后,男子面有赧色地嘟囔而出,“Sorry,姑娘,我有急事想见阮小姐,我叫做张,达,民。”男子很艰难的说出最后几个字。
这个人就是张达民?!这就是那个制造近期事端的人,想来最近他没少受外来的压力。苏心蓝打量着他,胡子拉撒的,张口酒气,衣着虽然尚好,但明显有两天没换了,背后有褶皱,眼睛充血,这个男人,正生活在自我折磨中,也正在他人的非难中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对阮玲玉小姐,苏心蓝是见过的,长得很可人,小家碧玉得惹人怜爱,就是托了他,才会……一念至此,苏心蓝决定好好刁难下这个男人。
“什么,你说你是谁?是不是没吃早饭啊,听不清啊!”
“姑娘,你……”明知人家存心刁难,张达民却脾气不起来。也是娇养惯了的,脾气是有点。但,今天一定要见到阮玫瑰才行。眼前的这个丫头怎么也得罪不起。
什么时候,翩翩公子张达民也会有今天这样的待遇?!张达民苦笑了下,鼻子一抽,语气再次放软下来,“姑娘,本人张达民,请教小姐贵姓尊名?”
“你!”苏心蓝心中想到,这还真是一个登徒子,“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张先生啊!久仰久仰!”心蓝继续说道:“这里必须要纠正你两点不实之处,你要听好了。第一就是我不是小姐,我只是一个下人。第二我既然不是小姐,那就没必要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觉得呢?张先生。”
张达民是真真被这丫头戏耍了,却又无处可说。张达民啊,张达民,你鼓足勇气前来,原来是受此屈辱啊!连日来受得气在此时被推到了一个点,张达民,还要继续吗?这样想着的张达民,贵公子的习气开始涌出,这多日的打压够了吧!
张达民看着苏心蓝,口中哼声正待而出,突然——
“心蓝,你这个丫头,又在捉弄人了!”耳边是清脆的女声。
“小姐,我哪有。只是这个登徒浪子甚是恼人。”心蓝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张达民了。
“张先生,请进。我家心蓝心直口直,请勿见怪。”阮玫瑰声过之处却未见影,张达民看向里处,仍是未见着。
“心蓝,还不请张先生进来。难道你要在门外待客?”
“请进,张先生。”心蓝不服气地说道,引着张达民走进里间。
里间,是宽敞的厅堂。
张达民一一看过来,阮玫瑰正坐在厅旁的沙发椅上,悠闲地喝着茶。
这是处有着不俗打扮的地方。张达民看着并这样想着,没有过多的花哨事物,简简单单的椅子桌子,安之若素地安放在各自的地方。这阮玫瑰的家倒是和外面的传言很不一样,一个可以举办大型聚会的人,一个交际手腕广阔的人,一个在社交圈有通天本事的人物,一个有着太多光环却又隐秘消失在人前的人,她的家,竟然是这样的简朴。
张达民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地方和面前这个人就是众人引为神般人物的人。当然,这所有的一切又是很合情合理。从他在万国殡仪馆跟踪阮玫瑰到这里,就该想到的。
“张先生,你费心前来,不是前来观察小女子的住家吧?”阮玫瑰不急不徐地说着。
“阮小姐,冒昧了。我只是无处可去,也无处可诉,所以才,冒昧登门。”
“张先生有此境遇,你觉得在我这里可以得到什么呢?”阮玫瑰似是要逼着张达民说出心底的话,言辞中总藏着机锋。
“阮小姐,我,我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死……”一切都在猝不及防时,张达民就这样声色哽咽起来。
“你从来没有想到……”突然间,阮玫瑰加重了说话的分贝,“你没有想到,你没有想到的事情有多少?你应该想到,你和她相处了七年,你说你不知道,你是太知道了,所以拿捏住了她的弱点,才会有恃无恐!”阮玫瑰一口气说着,“你的确是有没想到的,你没有想到一个女子被逼急了,被逼到无路可走时,是会绝然而去的。”

“我,我该想到的,她的脾气个性,她是柔弱的,是宁为瓦全的人啊!”张达民哽咽地几乎要哭出来。
“张先生,今日此来,不会是要小女子看你可怜的样子吧!”
“阮小姐,我,你很讨厌我吧!”张达民终于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
“我想,张先生,现在没有几个人会喜欢你吧!”
“是的,我知道,我很明白。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的死和我脱不了干系,但,仅仅是我一个吗?太多的人事,为什么只让我一人来承受。”
“张先生,在你递上讼状的那一刻就该知道,就该承受。当你和媒体联系联合起来讨得好处的时候就该想到。你要知道你要告到那个人,她是大明星,是公众人物,但她却永远是那个你当初认识的16岁的女孩,她经历很多但却永远生活在对现实的不自信中。你认为她有这个能力将这一切力挽吗?”阮玫瑰再次将皮球丢给张达民。这个张达民今天所来何事,她约莫还是知道的,从她知道他跟踪开始,她就很清楚,今天一定会见到这个纨绔子弟的。
“阮小姐,你能告诉我,你和她的死没关系吗?”没有耐性的张达民还是直白地说了出来。
“怎么,想泼脏水到我身上?难道张先生最擅长的就是泼水吗?”阮玫瑰端着茶瞧着张达民。这个张达民竟然会如此,果然是不经事的。
“阮小姐,我哪敢。这上海滩谁人不知你的能力。但你能说你在阿阮死前没有给过她什么吗?”张达民继续道。
“张先生此来看似胸有成竹,那么你想给我安个什么罪名呢?”阮玫瑰走到窗口的留声机旁,拿过一张碟,轻柔的音乐随即而出,“张先生,喜欢这音乐吗?这可是美利坚最流行的音乐,你觉得怎么样?”
张达民没想到阮玫瑰竟然会将话题转到音乐上,一时间拿捏不准该怎么回答,只能顺着话意说:“阮小姐好雅兴,你的故人才刚去,就可听这音乐。”
“张先生莫要搞错了,说到故,何人及得上你。你都能在故人去后的几天躲在酒香和温柔乡中,如我这般,听点音乐解闷又有何错?”
“阮小姐真是厉害。达民只想知道,高高在上的阮玫瑰阮小姐为何会在昨日去万国,看情形和阿阮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不得不让我怀疑。所以……”
“所以才一路跟着,做着鬼鬼祟祟的事。张先生,这可不是有身份的人做的事啊!”
“身份,你觉得身份有多重要?”张达民紧跟着说,“当然,身份很重要,好的身份就是好的地位,自然可以想要什么有什么,我是没身份,所以我就是一个该被人谴责被人唾弃的人。”
“你就这样自暴自弃吗?你是有很多的不足,但也不至于此!张先生,你在我这里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一切看似是命数,却又未必尽信命。如果你觉得是注定,那就是注定。”
“没想到阮小姐是得道高人,达民刚才无礼了。”
“张先生,我昨日既然去了灵堂,就做好了准备接受众人的猜测。我想从昨日开始就有人揣测我和阮玲玉的关系了。怎么说呢?我没必要向任何人交代什么。我对阮小姐只有仰慕,这些天任何仰慕她的人都来了,是不是,张先生?”阮玫瑰望向张达民,这个男人,也是可怜的。
“张先生,还希望得到什么呢?玫瑰言尽于此。心蓝,送客。”下了送客令的玫瑰施施然而去。
立于一边的苏心蓝早看张达民不爽了,她连言语都不想对他说,做了一个请到姿势。张达民遇到这个丫头也算是没办法了,他将手伸进西装口袋中,掏出怀表来,九点三刻,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来得确是早了些。
“苏姑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烦请交给你家小姐。”苏心蓝这才看见,张达民手上有一丝方巾,苏心蓝脸色略有微变,甩手接过丝巾,只给了张达民两个字:“不送。”
最后又送上一句话:“张先生,都说人死后会回魂,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要保重啊!”
内室。
阮玫瑰正盘腿闭目而坐,苏心蓝知道这个时间点正是小姐调息的固定时刻。
约莫等了几分钟,阮玫瑰睁开眼,说:“他给你留了什么?”
“小姐真是神机妙算,他留下这个。”苏心蓝递上那块丝巾,上面赫然是一朵玫瑰标记。
“没想到,他竟然翻了她的东西。真是个猥琐之人。”
“小姐,我早说这人是无耻之徒了。男人像他那样的,也是极品了。”苏心蓝自然不放过这落井下石的机会。
“不过也好过落在更奸邪之人了。心蓝,等着瞧吧,好戏就要开演了。”阮玫瑰说完这句话,重新闭目,调息,吐纳。
吐纳,又名吐故纳新,是指把胸中浊气从口中呼出,再由鼻中慢慢吸入清鲜之气。在《庄子•刻意》中有“吹呵呼吸,吐故纳新”之说,为道家养生之基本。
吐纳,有时也是自我安定的重要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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