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子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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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战火之后,四下一片死寂,偶尔一阵微风拂过,卷起满地萧索,唏嘘飞扬。
黑暗渐渐退去,天空又再度恢复了黄昏的光晕,那硕大的满月悄悄暗淡下去,一抹残阳清晰地悬挂在天边,霎那间好似时光流转,别有一番时过境迁的味道。红衣少年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来,手持月牙刃,凝神聚气,打算尽快结束这场无谓的战争。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少年身后突然出现数道若隐若现的白烟,眨眼凝聚成型,竟是披头散发的骷髅恶鬼!他显然是疏忽大意了,陡然瞥见,未及闪避便被其抢先一步制住手足,夺下兵器按倒在地。骷髅利索地弹出幽绿色的烟雾,遇冷后立即转变为面条一般纤细柔软的绳索,漂亮地将少年双臂反手捆绑,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上他的双足,凌空划出一弯诡异的弧线,轻易地将他倒吊于离地三尺的一株老槐树上。
这翻偷袭前前后后总共不足10秒,少年没料到原本自己胜算在握的战斗居然在刹那间整个颠覆,一时有些迷惘。过了半晌,他闭上眼睛苦笑一声,方才领悟到:那披头散发的恶鬼早在天籁扑上去为蝉翼疗伤之前已然悄无声息地放出,不过初期为隐身潜藏状态,一直等待与把握住时机,乘自己完全放松警惕专注施法,便突然现身近身肉搏,自然得手。
天籁平素虽爱嬉闹玩耍,可面对这生死攸关的残酷战斗,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见他遇事不惊,动作干净利索,猜到其会埋下伏笔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只是红衣少年年轻气盛,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反而疏忽大意了,才导致这般自食恶果,也是情有可原。
冰冷的骨丈轻易地划开他领口的金色纽扣,无情地抵在少年一段白皙修长的脖子上面,“你输了。”天籁面色冷漠,空灵的声音仿佛来至于遥远的天边,淡然得不带丝毫人类的感情。
少年诡异低微笑,不置可否。
地面上数道赤红色芒刺突然从他脚下‘唰’地升起,天籁敏捷地翻身跃开,回首一看,玲珑为保护昏厥的同伴,条件反射地于三尺内撑起防御结界,将突如其来的地刺袭击抵御在外。
“死到临头,还逞强!”天籁跳上树梢,双手握杖,口中吟诵一段简单的咒文,挥手间,一团火焰从手杖中喷涌而出。‘御火术’虽然是最基本、最古老的传统法术,不过正因为他的简单朴实,才是其强大的根本要诀。
少年闭上眼睛,咬牙不语。就在火焰即将点燃他衣裳的瞬间,突然‘叮铃’一声,被一层冰薄的咒文反射弹开。天籁微微一愣:刚才那层‘玄冰轻甲咒文’轻巧随意,看似单薄,实际上比少年之前繁复地累加10道护体灵光更加敏感便捷,并且有效。
一名白衣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玲珑身后,几乎视少女布置下来的防御结界于无物,径自穿越,而后在蝉翼身旁半蹲下身子,不顾天籁玲珑惊愕不止,垂首把脉,随即轻言细语承诺道:“子鸢替这孩子道歉罢。如果允诺带各位开启通往万年朱参藏身之处的玄关,并且治愈这两位的伤势,可否饶他一命?”他抬起头,眉心处那独特奇异的朱砂记印清晰地映入玲珑眼帘,她看见他美到让人眩惑的微笑,浅浅地噙在那双温文尔雅的双眸之中。
这便是进入万象之森前,四人于那‘吹牛饭庄’处不期然邂逅的,漂亮到然玲珑自惭形秽的神秘男子了。
天籁顾及到蝉翼与斑斓的伤势,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过去,不由分说举起手杖,轻启咒文,一道纤细的闪电划破长空霹雳而至。子鸢不避不闪,半举右手,身畔丈许内闪烁出一道流光四溢的玄咒护体,与激电做短暂接触后,恰到好处地双方各自化解。
“。。。如果,你能如实遵守自己的承诺的话,饶他一命也未尝不可。。。。。。”天籁见子鸢功力高深莫测,立即恭敬不如从命地顺势为自己找了台阶下来,免得途中继续枉生枝节。
子鸢点点头,双手击掌三下,来时的通道大门应声而开,那数名侍从依然列队阀一,笔直地立于原地。子鸢反掌伸出两指,闭上双眼抵在眉心,口中轻声念出一串古怪的咒语,而后翻过手心往上一扬,沉声道:“起!”
通道处如开启妙法机关一般伸出一道空中长廊,划过天际,衔接空中花圃。那边自然有侍奉在外的十余名救护鬼仆接踵飘进,七手八脚地将昏迷不醒的二人安置在早已准备就绪的浮空简易病床之上,尽量平稳地往长廊那边推了出去。

比起天籁召唤出来,甲胄兵器一应俱全的异界鬼魅,这些几乎只是烟雾构成,不仅面貌单一,并且完全**的半身浮空弱质妖异,实在是低了不止一个档次。当然业为其专精,这座古堡的主人能驱使众仆从已是不易,安能以己之强凌他人之弱?
“你们先去吧,我有话想单独和那孩子谈谈。”子鸢面带微笑,往那倒吊在树枝上面,如今已无声无息的少年略一昂首,身子虽未移动,却无暇再看两人一眼。天籁玲珑侧首对视,点了点头,识趣地离开。
妥善将受伤的斑斓蝉翼安置好了以后,天籁探险一般到处往古堡各处晃荡去了,玲珑好奇子鸢与那红衣少年的关系,偷偷带着零食跑到一处居高临下的露天落地窗前,卷起身子蹲坐在华丽柔软的椅子上,从窗帘缝隙中偷偷往那花圃中探头窥视张望。
由于相隔太远,玲珑听不见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只看见子鸢并未将那少年解开捆绑,而是坐在他身前一块岩石上面不紧不慢地述说着什么。那红衣少年起初一直面色冷淡,说到后来,渐渐面露愧色,勉强分辨两句,却被子鸢轻描淡写地反驳回去,依旧苦口婆心地教导,最后那少年被说得羞愧难当,红透了脸颊,闭上眼,竟然呜咽着哭泣起来。
子鸢这才站起来,语重心长地说了几句(估计是要如何责罚他之类的),然后转过身,不再理睬那满面泪痕的孩子,径自离开了。
玲珑觉得无趣,加之天色已晚,方才惊吓不小,身心疲惫,便也回房休息去了。
次日醒来已日上三竿,有婢女送来香甜可口的早餐,玲珑挑了几块糕点坐在窗台上细嚼慢咽。昨夜和风细雨,润物无声,早上推开窗户向外望去,一片绿意盎然的清新自然景色,万物舒展,百鸟争鸣,正可谓是风雨浸入夜,春色溢满园啊。
随后又有仆从送来古堡主人的邀请函,希望一周后待斑斓蝉翼二人伤势稳定并且好转之后,就双方协议事项进行更进一步的讨论与安排。玲珑不期然想到昨日那傲慢的红衣少年,不知道现在他那张不知言败为何物的面庞之上会有着一种怎样的表情呢?想到这里,倒觉得好玩,不禁稍稍期待起来。
伤筋动骨自然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儿戏,既然古堡主人(虽然四人一度认为那红衣少年便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但由目前的情形看来,至少这里还轮不到他为所欲为。)顾及周全了,玲珑也自然不会心急如焚地自暴其短,周日之约,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
早餐后闲来无事,意欲探望受伤二人,却由婢女处得知他俩尚未苏醒的消息,只得作罢。一时兴起,又偷跑去昨日露台处,隔着窗帘探首张望,昨夜那红衣少年被独自倒吊于老槐树枝丫上孤寂的身影,不知怎的,竟让她放心不下。
一眼望去,玲珑心下大恸,一股悲天怜人的感情油然而生———那红衣少年竟然依然如故地被倒吊于原处,只是浑身湿透,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受到惩罚之后再不敢有半分蛮横骄纵之态。
这种程度的束缚,对于那少年来说,若要存心挣脱并非难事,他一夜受苦,连护体咒文亦放弃施展,想必昨夜被子鸢训斥极重,自罚忏悔,也算尝到苦头了。玲珑睁大双眼,一双手突然紧紧拽曳住窗帘,关节处隐隐泛白,甚至因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起来:看见那少年受苦,自己竟于心不忍了,可是,一想到昨日他那么恶毒地伤害到斑斓蝉翼,几乎夺人性命,这种人,有什么好值得怜悯的呢?他这是咎由自取,又怨得了谁呢?!想到此处,玲珑狠心地咬了咬牙,摔开窗帘,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她并不知道,那孩子之所以肯乖乖接受责罚,并非完全源自于昨日的为非作歹。倒是并着她月余前偷窃其父祖传秘宝外出卖弄炫耀,以至于多少痴男怨女枉坠红尘,莫名其妙被红线束缚,续而遭命运无情地捉弄抛弃———这项罪名,却是她有几个脑袋也抵不过去的。
只是,玲珑此刻尚未察觉,自己与斑斓此番与其阴差阳错地邂逅,居然也是导致命运产生偏离轨迹的一道微妙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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