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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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始终不懂,为什么这传说中无依无靠的小孩子就是不愿有人收留他呢?
看他的模样,总不像本地的孩子。也许是流落他乡的孤儿,或者是父母双亡的弃子,甚至可能是外出迷路被拐子骗到此处,侥幸逃脱的可怜孩子。。。心里这么一想,玲珑便越发觉得斑斓楚楚可怜起来,自己虽被父亲抛弃,被母亲忽视,至少还能有师父疼惜,也不缺吃穿用度,而他,却什么都没有了呀。。。。。。
一再挽留,那孩子却始终固执地望着湖面出神,就是不肯同她一起到森林中去求助于师父。眼看时辰耽搁良久,再也挥霍不起了,玲珑遂只好暂时放弃,叮咛斑斓切不可乱跑之后,她先行飞奔上山来到师父居所。
也算是这孩子素日品性淳厚善良,师父倒也没有怀疑她‘湖畔奇遇’一说,不过对于玲珑请求的‘师父救救他吧!’一事儿,这老头却不以为然,懒得理会。
玲珑见状,忧心忡忡,趁师父进屋添置烟丝的功夫,再也耐不住性子,偷偷溜了出去。心中暗自道歉道:师父师父~对不起哦,请恕玲珑顽皮。可是玲珑好担心,要我放任那孤苦伶仃的孩子就这么一个人浪迹天涯,玲珑真的做不到啊。。。
亲眼看见这孩子心神不宁地离开,小老头坐在二楼窗前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冷哼不已:早就料到必定如此,就算将她的人留在这里,心也早已飞到天外去了。也好,由她去吧,否则他日那孩子若真抛尸荒野,必定会在自个这小徒弟心灵中留下无可磨灭的伤痕。
层层烟雾之中,小老头讥讽不削的脸色渐渐平复,沉思片刻,转念想到:会引起玲珑如此高度兴趣的孩子,莫非是传说中的‘他’。。。?!难道这一切竟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好了的冤孽么?天下居然能有这等奇事?这两人千百年来纠缠不清、交织缠绕的命运丝线竟然到现在仍彼此羁绊着吗?那断了又续,续过再断的红线究竟会延续至茫茫彼苍之何处呢?生生世世的孽啊,究竟还要再持续多久?
亦或许,是自己杞人忧天,自寻烦恼了吧。。。
丹阳当空,暖风徐徐。
玉女湖畔依旧春意盎然,飞花逐露,只是物是人非,早已失去斑斓的影子。
玲珑迷惘地在湖畔转了好几圈,正心急如焚之时,突然眼尖地发现玉女湖往西延伸而去的阡陌小道旁,一处不起眼的褐土上悄然记印着一两只半润未干的浅浅脚印。虽是臆测,却也比一味围着偌大的湖面来回兜圈子强吧?玲珑当即敏锐地追了过去。
玉女湖往西,这处地域相当偏僻,通常数日人迹罕至,再顺着小道远行就更是荒郊野外了,此刻居然有半干的脚印留下,难保不算是支离破碎的蛛丝马迹。
是与不是,很快得到了验证。行出三里开外,第六感出众的玲珑抬头看见那巧系于新绿枝头处一抹迎风招展的青绿色影子,不由得唇红齿白地呲牙一笑。
那不正是自己替那孩子缚于手腕,权做纱布的软巾么!
或许他揣测着数日之后,自己可能会找到这处荒芜郊外,便将它系于树枝之上,聊表谢意——谁都知道,将青丝细娟高高系于指头树梢,不正是交通不便的民间盛行的怀念旧友,思念人亲人并予以祝福,祈祷平安的最通俗的仪式么。。。
玲珑心中暖流荡漾,飞快地踏上树下天然岩石,将之解下,(所幸两人年岁相仿,身高相差不大)重新揣入怀中,再度上路,暗自下定决心,非要将他找到带回家中,绝不再任其流浪漂泊饱受欺凌了。
越往前走,四周树木土地越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奇形怪状、菱角突兀的山岩碎石。就连远处遥遥相望的农家田园,芭蕉林,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炊烟寥寥,三五成群的农家院舍也渐渐消失于地平线之下,再不见了踪影。
待玲珑终于惴惴不安地停下脚步,举目四望,四周早已经遍布沟壑与天然深不可测的山洞了。令人惶恐的是,此地不仅荒山野岭、寸草不生,似乎还能隐隐笼罩着一股巨大的灵气,偏偏这么明显的灵气之中又交错缠绕着无数股妖魅山鬼的气息,牢牢地盘踞于此,根深蒂固,只怕有及其凶险恐怖的变异妖怪蛰伏沉睡于此。
玲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看见远方一处山洞里倏地窜出一名红衣女子,一对尖锐而长的耳朵高高竖起,一双媚眼如丝,却搭配着不甚协调的尖嘴猴腮,身后甚至还拖着一条同样火红的大尾巴,样子极为古怪。更让人惊讶的是她居然手持一名晕过去的孩子(玲珑看得真切,那不是斑斓却又是谁呢!)一出来就直冲向前边深不见底的一处天堑,冲着身后紧追不舍的那黑衣道士及其身后两名手持蛛丝,花枝招展的艺妓恨声道:“好你个不要脸的白眼狼,分明是我先发现他的,你竟被约弃誓,私通毒花蛛来与我争夺到手的食物!好好好,你一味苦苦相逼,既然我得不到,也绝不能白白便宜了你!”说完手一挥,竟将斑斓往那深不可测的鸿沟中掷去!

玲珑大吃一惊,尚未急反应过来,那2名毒蛛女早已齐齐出手,射出蛛丝缠绕住半悬于空中,正待往深渊中急坠而下的斑斓的四肢,一时抵不过红衣女子的力道,只得放出长线,暂时由他坠落下去。
无论斑斓最终落入谁的手中,瞧这架势,似乎都没有活命的可能。玲珑红润可爱的娃娃脸上的表情霎时翻云覆雨地变化,一拧秀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着蛛丝,她纵身一跃,跟着斑斓跳进了无底深渊。
攀附着蛛丝往下飞速地滑落,玲珑耳畔隐约传来地面上众妖孽的一阵惊呼,接着是那白眼狼喜上眉梢的诳言谩语:“红狐姬,我瞧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哈哈哈,失算了吧!那两个小鬼不够你爷爷塞牙缝的份,不如连你一起搭进来,倒也算得上是一顿美餐。。。”接下来的话由于相隔太远而细微,渐渐隐没了。玲珑顺着柔韧的蛛丝直达末端,摸索到昏睡过去的斑斓,借着下坠不稳的力道来回摇晃两下,触及潮湿阴冷的岩壁,摸索到一处突兀而出的怪石,果毅地攀援上去,物尽其用地拿现成的数股蛛丝做绳,麻利地将斑斓捆缚背上,一扬手,指尖亮起冰绿色的光芒,划过蛛丝,刷地一刀两断。
上部的丝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收回去,玲珑瞧在眼里,不禁撇下嘴嘴做出个鬼脸,嗤笑道:“哼,终究是贯盗贼子,可不知偷鸡不成倒折把米,该!”说完催动真诀,攀附岩壁斜着往下徐徐坠去。
幸亏玲珑这一年勤学苦练,单是飞檐走壁的技巧已日臻成熟,虽不至于健步如飞、如履平地,但稍加控制亦可十拿九稳。玲珑在攀岩下坠的过程中谨慎敏捷地回避开石壁上毒虫异兽的巢**,点燃右手手腕处驱邪镇魔护身寒玉翡翠链珠,在身旁环绕七彩流光护体,孩子如此坚持了盏灯时分,忽闻下方传来一阵阵激烈的碰撞声响,并不十分清楚,又行下数百米,这才感受得真切了:那轰轰如雷鸣的震荡声响,应该是下方不知何处的两股浸染邪气的灵物此刻互相争斗厮杀发出的。
一般人听到这种玩命厮杀的恐怖声响,多半是要刻意回避或者绕道而行的,偏巧玲珑年幼无知,好奇不已,心下淘气虫虫爬了出来,竟是不顾危险一个劲地往下行去。
又行了盏茶功夫,这才满足了她好奇宝宝的**,躲在角落里窥了个一清二楚。天堑见底处,一片荧光闪耀,无数通体透亮的红、紫、蓝色珊瑚礁布满了四面八方,几乎将原本灰褐色的岩壁覆盖了个严严实实。约百亩见方的空间中两只高近10丈巨大人参正不顾一切地互相撕咬攻击着,根须缠绕,推攘嘶鸣,你来我往,拼的个你死我活。
只见其中较壮硕的一只蓦然一跃而起,在坚硬厚实的岩壁上‘咚咚’踏上两脚,登时凿开两只恐怖的深坑,它遂借力往下向着相对纤细瘦弱的那只人参飞速俯冲而去,‘轰隆隆’地与其跌做一团,周围色彩艳丽的珊瑚礁被毁坏殆尽,飞花碎玉般四溅开来,瞬间的功夫,崖底又多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一声声尖锐赫人的嘶鸣惨叫和剧烈的撞击声,玲珑听得心惊胆跳,感觉那灭绝人性的悲痛之声仿佛持续了千年。
良久,四下又归于平静,孩子攀附着往下再度深入数十丈,停在一处环结符文封印,看上去像祭祀神龛一般的突岩之上,趴在上面往下探头望去。
到底怎么回事尚没看得真切,却只见下方新开的黑洞中冒出数股清冽纯净的浩然灵气,越过玲珑头顶后凝聚成3丈余长晶莹通透的人参模样,盘旋不散,然后,它幽幽地喃呢道:“不。。。我不能就这么走了,不能就这么抛下他独自离开了。。。啊,孩子啊,你替我将你头顶上那张3色灵符揭下来吧,为了能阻止日渐弥漫的魔域瘴气,为了守护真正的他,拜托你了。”
玲珑微微一愣,想不到这巨大的家伙居然会同自己说话,当下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来,抬眼望向头顶触手可及之处一张贴在打磨得平滑的峭壁上,由红、紫、蓝三种光芒环绕组成的三色灵符,正犹豫要不要听从其唆使将之摘下呢?下一秒,却忽然自身后伸出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将它‘刷’的一声撕了下来。
斑斓淡淡地微笑着,梦蓝色的眸子里尽是玩世不恭的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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