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昔日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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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士车停在悦海酒店的门口,我付了车钱飞跑着冲进电梯。
“哎呀老弟你去哪了?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阿彪一脸焦急的问。
“这样可不行,等会给你买部电话。要不有事到哪去找你。”阿光也说。
就在这时,不知谁的电话又响了。
“喂,哪位?”阿光拿出手机说,“大哥!阿东找到了,我马上带他去见阿B,好,好,你放心吧。”他边说还边不住的点头,然后又把手机递给我说,“是南叔。”
澳门在回归前监狱里混乱的一塌糊涂,整个监狱里手机和毒品满天飞。不要说大哥级的,就是随便个小混混也能搞到这个。
我接过电话说:“南叔你好!谢谢你让阿光这么关照我!”
“大家都是兄弟别那么客气,以后先跟着阿B,这是瘸洪和新尼的意思,阿B在澳门有单事没摆平,暂时在北海避难,身边又没什么人,你要保护好他的安全,知道吗?”
“明白!放心吧南叔!”
“还有,我们这边的事你暂时不用多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好,那……”
“有些事我会吩咐阿光照看你的。但北海可不是澳门,自己要小心点。”
“我懂了。”
“来,跟你大哥说两句。”
“喂——阿东,他妈的出去是不是忘记大哥啦?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一个。外面潇洒啊,怎么说也比监狱强是吧?”
“大哥,看你说哪的话,我怎么会忘了你们?外面不说了,我只希望你们早点出来,有什么事兄弟在外面能帮上忙的一定全力以赴。”
“呵呵——大哥怎么会不知道你,好好干,我相信你会出人头地的。”
“谢谢大哥,你保重身体啊!”放下电话,我们赶快出了酒店。
车子从悦海酒店的停车坪出来,只穿过了一条马路就到了目的地。时间大概是十点二十分左右,由于一整天都没正式吃饭,肚子里饿的发慌,又羞于和他们讲述我没吃饭的真正理由。于是,下了车我就四下寻找着卖东西的士多店,希望能买点什么暂时充饥一下。
北海的夜漆黑且安详,不知从哪射向夜空的两束激光柱此时正漫无目的的在天空横扫。路灯与霓红制造的光明几乎笼罩了整个梦幻般的城市,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磨肩擦踵,红男绿女纷纷登场,白日冷清的场所此时却喧闹的象个集市。
我随着他们穿过一个非常大的停车坪时没有留意周围的任何景物,能使我感兴趣的只有那些卖小食品、奶制品的士多店,饥饿暂时封闭了我所有的闲情雅致,以至于连进入一座金字塔式的“坟墓”也没有察觉出来。
“坟墓”入口处装修的金碧辉煌,右面是一个存物品的柜台,人流缓慢的通过前方的一道金属探测门,门旁边站着穿黑西装的保安,我想从门侧面过去,却马上被那些保安拦了回来。穿过探测门,还要通过一个保安的金属探测器在全身搜索一遍,这种和电影里日本兵用的探雷器一模一样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新潮玩意了。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走,不远处通道的尽头便传来震耳欲聋的乐曲声以及人们疯狂的呐喊。我终于明白这个“坟墓”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的士高吗?”我问身边的志强。
“对,北海最火的。”他说。
“没来过吧。靓女多的不得了,你看——”老鼠向身后递了个眼色说。
我回头一看,三四个只穿着小吊带背心的靓女唧唧喳喳的紧跟在身后。
这里的确很火,大厅可以看到的地方几乎都堆满了人,在震撼的音乐声中我看到舞池在大厅的正中央,四边是卡座,灯光都集中在舞池前的DJ台上,那有几个年轻的DJ在边唱边调节着场上的气氛。在他们的左右是两个圆形的台子,聚光灯不时扫过台上两个只穿短裤、戴胸罩,抱住一根铁柱狂扭的艳舞女郎。
空气浑浊充满了尼古丁和劣质香水混杂的气味,很多服务员急匆匆端着盘子从我身边掠过。真叫人难以置信,这地方实在太挤了,说悬点甚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所能看到的除了人还是人,一些趴在桌子上摇头晃脑的家伙多半是吃了摇头丸一类的致眩药物。
这时音乐突然变换了节奏,人们开始“噢!噢!噢!”的狂叫起来。美与丑在这种昏黑和不断闪烁的光影里以基本失去了衡量的标准,只有舞姿和身段才是最引人注目的。
忽然阿光推了我一下,指着靠左边的一个挤满人的卡座喊:“他在那——”
“什么?你说什么?”我也喊。
他无奈的摇摇头,推着我继续走。
这种卡座的周围围着一圈木制的围栏,围栏里有一圈真皮沙发和一个长圆形的玻璃桌子。卡座里的空间虽然不大,可这时竟挤了差不多十几个人,连男带女的几乎把木制的栏杆都挤断了。
阿光首先和站在围栏边上的几个穿黑西装的人嘀咕了两句,然后,他们分开一条路,把我和阿光放进去。沙发上坐着三个男的和两个女的,女的分别穿插在男人的中间,靠左边的那个男的大概五十几岁,头发向后梳着,身体微胖,嘴里叼着烟,仿佛在沉思或是正听着音乐。中间的这位却非常活跃,和左右两边的女人在玩色盅,一会儿大笑几声,一会儿又举杯和周围的人同饮。最靠近我站的地方的一位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头披肩发,脸很白,带着一副茶色眼镜,衣着非常前卫,不像大陆这边的装扮。见我们进来,卡座上的三个男人先是一愣,而后,中间和左边的那个又不已为然的恢复了常态。
右边的这个长发披肩的却站起来,先和阿光热情的握手,又向我点点头。我也回了礼,向他笑了一下,至于这人是谁,我心里此时也多少猜出了几分。由于卡座里比较挤,音乐声又大,说话根本听不到,于是他便领着我们一行人去了包房。包房在大厅的另一道门旁,大约有几十间的样子,每个包房的门口都站着些穿黑色西装留平头的家伙,而个子不高的男女服务员则一刻不停的穿梭于这些包房间。
我们进了8号包房,服务员打开灯,里面不但装潢考究,而且相当宽敞,大概有一个普通教室那么大。
“阿东,这就是B哥,快过来见见。”阿光这时招呼我。
“B哥你好!”我说。
“你好,你好!早就听新尼说过你,昨天才出来是吧?”他拉住我的手,显得非常热情。
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从外表看应该是个讲究仪表或有洁癖的人,但从另一方面说,这也是一种高档次的体现,最起码你仅从外表、举止和气度就无法把他和黑社会联系在一起。
“是啊B哥,昨天才出来。”
“新尼早几天就给我打了电话,本来该我昨天去接你的,但后来公司有点事,必须我亲自跑一趟江门,所以没有去成,你不要见怪啊?”
我说:“哪里那里,B哥,你们对我这么热情,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能怪你呢?”
他说:“我也是今天才回来的,不过,还好婉姨有时间。后来阿光又打电话说他们要去接你,我这才放心,要不,我在新尼那还不好交代了?哈哈哈哈——”外表的斯文终归无法掩饰江湖人那种豪放的本质。

“你看B哥,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谢谢你们!”对于他们的这份热情,我多少有点惭愧。
“刚才阿南也给我打过电话,要我先带着你,既然来了大家便都是兄弟,以后就跟着我好了。”他说的极为诚恳。
“是啊,阿东,南叔和你不是说了吗,在B哥这要好好干,保护好他就是你的工作。”阿光也在一旁说。
我说:“行了,放心吧!”
接着我又转头和B哥说:“过头的话不讲,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他和阿光都没说话,只是伸手过来在我肩上拍了拍。
“好了,来来,我们喝酒,庆祝一下,庆祝江东出狱,庆祝我们身边又多了一个好兄弟!来,干一杯。”B哥首先举起杯。
“来,江东,干杯!干!”大伙紧随其后,举杯撞在一起。琥珀色的XO酒液在柔美的灯光下激烈涌动着滚入了喉咙,一股蒸腾的热气伴着辛辣也迅速窜了上来。
屋子里的人不知何时已多了起来,男男女女的挤进了十几个。他们进来后到也随意,估计都是B哥的朋友,也不打招呼就拿了啤酒来饮。服务员更忙的不亦乐乎,啤酒、红酒各种饮料、小吃的摆满了长桌。B哥为了尽地主之仪,还叫了七八个小姐进来,各个国色天香,尤如一群偏偏飞舞的蝴蝶,转眼就扑落在大伙中间。此时,背投大屏幕上也放起了卡拉OK歌曲,女孩子们又纷纷争抢着话筒,哪个都不示弱,仿佛她们天生就是当歌星的材料。
“靓仔,来,我们玩几铺。”一个小姐注意了我半天,然后指着色盅说。
我摇了摇手说:“对不起!我不会。”
那小姐仍不甘心的说:“我教你吗,这有什么难学的?”
我还是摇了摇头,但没有说话。
“阿东,走,我带你去见几个人。”B哥扭头冲着我说道,“这里就算是我们的公司,我带你去见见这的老板。”
然后,他又和阿光说:“你们先坐,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出了包房,他带着我向一个僻静的角落走去。在这条昏暗通道的尽头仿佛有个房间,一个穿黑西装的人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当我们走到近前时,那人便一躬身道:“B哥好!”
“海涛在里面吗?”B哥问。
“不在,邝生在。”黑衣人说。
这时,不知哪突然传出步话机的呼叫声……
“我是阿宝,请讲,请讲,我这边一切正常。”黑衣人从领口处拿着一条连接耳机的微型麦克风呼叫起来。
——原来是保安!我恍然大悟。
B哥走到门旁,在一个密码锁上连按了几下,门便“咔”的一下自动开了。屋子里的灯很亮,人也不少,左面是监视器总控制中心,屏幕上不断的变换着监视器所监控的具体位置的情况。有三个穿黑西装的背冲着我,暂时看不到他们的面貌。右面是一个小门,门关着,正面坐着两个女人,看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人长得又纤细,瘦小,多半是本地的女子。
我们走进去,她们和B哥打招呼,又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了看我。
“B哥,刚才海涛还在找你,现在去香洲了。”其中一个女孩子说。
“是吗?邝生在里面?”他问他们。
“在,还有肥佬和四眼仔他们。”另一个女孩子也说。
“B哥,刚才一个靓女也找过你,现在去五号包房了。”坐在监视器旁的一个穿黑色西装头发打卷的家伙又道。
“卷毛,你就跟她说我女朋友今天从澳门过来,不方便,不不,还是告诉她没看见我好了。”他头也不回的说。
身后一片大笑。
里面那间屋子的门一样是由那种带密码的锁控制。他按了两下,门开了。
“阿B去哪了?阿门他们在五号包房等你很久了。”一个坐在桌子上穿西装的瘦小中年人说。
“刚才来了朋友,我在八号包房招呼一下。”然后,他指着我说,“这个就是我说的那个江东,昨天才回来,以后我就叫他跟着我了。怎么样阿邝?”
“那有什么说的,你的人我们当然没意见喽!”那人仍旧坐在桌子上晃当着腿,头发向后梳的很整齐,他穿一身米黄色西装,还打着领带,这种天气也只有在有空调的房间里才能穿这种衣服。真他妈的怪!我心想。不过,他的脸看起来到很和善,皮肤是橄榄色的,虽然个子不高,但显得很健康。
“来,来,阿东,认识一下,这是邝生,这里的老板。”B哥拉我到那个人身前。
“我叫江东,你好,邝哥!”
“你好,你好,哇?身体够棒!跟着B哥好好混吧,公司不会亏待你的。”他在我胸口轻轻捶了一拳,而后笑着说。
“那还要邝哥多多关照才行!”我也客套着应付了一句。
“这是阿文。”B哥又指着身边一个四眼仔给我介绍。
“阿文你好,”我向他微笑着说,“刚过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请多指点。”
“说哪的话?有B哥在,我们还都要他指点呢。”这个人看起来非常斯文,长着一张娃娃脸,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年龄也就在二十几岁。
“这是肥佬,”他忽然问一个坐在沙发上的胖子,“肥佬,肥佬的……我到现在还没搞清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阿建吗,叫我肥佬就行了,大家都这么叫的。”那胖子粗声粗气的说。
“建哥,你好。”我又说。
“什么建哥?就叫我肥佬吧,这样听着还顺耳。”这个鼓鼻子鼓眼长得和蛤蟆似的胖子说话的语速极快,稍不留神,便听不清他到底讲了什么。
屋子里还有一位比较深沉的,年龄看来也不大,不会超过三十岁,但脸上总是罩着一层寒霜。他的前额不宽,平头剪得却很整齐,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不住打量着我。他的嘴唇很厚,鼻子向上翻着,五官搭配的极不协调,不仅如此,还给人一种特别凶悍的感觉,包括他的整个脸部也难以挑出哪一部分是属于让人喜欢或想多看两眼的相貌。他的上身穿一件短袖体恤,下身被邝生坐的老板桌挡住了视线。
B哥似乎一时忘了他这个人。可就在这时,他忽然自己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说:“公司也有公司的规矩,你既然跟着阿B,也就暂时算是公司的人了,以后千万要记住:什么事可不能乱来的,如果有损公司的声誉了,那阿B也担当不起。明白吗?我叫阿伟。”
气氛在他的三言两语间急转直下,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阴冷阴冷的。我偷眼旁观周围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B哥,脸几乎白的和纸一样。
“放心吧,伟哥,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公司和大家的事,我会接受公司的任何处罚。”我双眼直视着他,不卑不亢的向他保证。其实他讲的话已再明白不过了,这正是公司内部尖锐的矛盾所在。不过,眼下还闹不清这个阿伟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如此嚣张。所以我暂时还不能轻易的表露出什么仇恨的迹象,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阿伟笑而不答,转身又坐回到老板椅上。
“阿邝,你们坐,我还要应付一下阿门他们,晚一点香洲见。”B哥说。
“你忙,你忙,晚上宵夜我请,带上阿东,香洲见!”邝生招呼着快出门的B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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