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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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霞光漫天,染尽九重城阙。
苍丽厚重的宫门高墙,被风吹尽,隐约有一股苍凉的诡秘之气息。
白璧无瑕,明月宫。涎香满室,旭阳爬满窗格,映着乌木桌上的鎏金镶玉茶盏,透出迷人的丽色。
她披散着发,穿着桃红的滚边丝质睡袍,浅吟笑意,动作娴雅地泡了一杯香茶,浅酌低吟,神情惬意。
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随之点眉慌忙地闯了进来,瞥见她正悠闲地品茶,怔了下,忙上前跪下,“娘娘——”
她慢慢转眸,问,“何事如此惊慌?”
“太后驾崩了。”点眉神情慌乱地道。
“哦?”她眉目轻舒,笑道,“莫非你这丫头昨夜里骗了本宫?”
“不是的,娘娘。”点眉抬眼急忙否认,神情几分无辜,“听说这次是皇后娘娘下的手,现在皇后娘娘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皇后?”她笑着垂眼看了看茶盏中渐渐下沉的茶叶,轻声道,“如此甚好!”
闻言,点眉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迟疑道,“可是、、、、、、”
“可是什么?”她朝那杯中轻吹了一口气,眼也未抬地问道。
“只是,点眉觉得此事甚为可疑。”点眉咬了咬唇,边说边细察她面上神色。
“可疑?”她轻笑着转眼来睨着点眉,笑说,“你倒说说,有何可疑之处?”
点眉顿了顿,回道,“皇后娘娘与太后素来和睦,并无仇怨,且甚得太后之心,何以会加害太后呢。”
她笑点头,眼神划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如此说来,本宫也有一疑问不解呢。”
点眉疑惑道,“娘娘有何疑问?”
她眸光略转,捏了捏手中的茶盏,方说道,“本宫不解的是,本宫与你点眉又有何仇怨,何以你一再地陷害本宫,甚至欲置本宫于死地?!”
闻言,点眉面色顿变,忙磕头道,“点眉不解娘娘此话何意,还请娘娘明示。”
“不解?”她眉微挑,眼神突地变得锐利,声音却淡漠如水,唇边溢出冰冷的笑意,说,“既是你忘了,那么本宫提醒你罢。”说着,自袖中摸出那个玉簪,点眉抬眼一看,顿时面色如灰。那由她暂管的玉簪怎么就落到了她的手上?!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面色如土的点眉,冷声道,“这玉簪,是假的!本宫猜,那真的定是被你磨成粉末,撒于本宫喜爱的茶叶里头,甚至,本宫的贴身衣物上!”语罢,她伸手自桌子底下拖出一个大包袱,丢到点眉眼前,“这些便是致本宫中毒之物!”
点眉抖着手扯开包袱,里面是她贴身的衣物,上面乱撒着细腻的茶叶,看着这些东西,点眉眼色变了变。
却听她冷声道,“想必你毁玉簪之事正巧被疏云窥破,那日疏云再见玉簪便心生疑惑,故而你于方渺香中掺入一日睡,趁本宫昏睡之际,杀人灭口。事前还掐准了时辰,再借机引本宫到葬枫林,助太后行那嫁祸之计。本宫说的,可属实?”
点眉捏了捏手指,抬眼道,“奴婢冤枉,娘娘说的奴婢一概不知!”
她目光一沉,冷笑着将杯中残茶一口饮尽,说,“那日葬枫林模仿字迹之事,本宫便疑是你,之后又看到你跑来,便肯定了七八分。你自以为聪明,不想本宫起疑,因而匆忙跑了来,却不想弄巧成拙。你待侧殿,又不当值,若恰巧出来撞见殿内之惨状也便罢了,何以竟如此神通,竟还料到了出事的地点,适时地赶了来?!”
点眉垂下眼,暗暗捏紧了手指,咬唇不语。
她放下茶盏,“昨夜里,本宫不过是试探你,不想你还真个又露出了马脚,如此看来,你点眉之心机也不过如此罢。”
闻言,点眉倏然抬眼,面上的卑怯惶恐之色已尽褪,眼神阴冷狠厉,迅速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地道,“原来你早已窥破,却还佯装不知,借机于我伤处抹上毒药膏!实在卑鄙!”
“卑鄙?!”她冷哼着站起身,冷眼睨着点眉,“若论卑鄙,本宫可还比不上你点眉呢。”语落,衣袖一拂,暗器击向点眉,点眉机警地闪身避开,反手将袖中藏到燕尾钉甩向她。
趁她躲避的瞬间,一个翻跃,自窗口逃脱,她忙要追,心口蓦地一直抽疼,未待她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疼痛如乌云将她覆盖。

她不由地跪倒在地,蜷缩着,冷汗瞬间淋漓,手指无意识地抓刮冰冷的地面,疼痛却愈来愈强烈,渐渐地麻木她的神经,模糊她的意识、、、、、、
冰冷的黑暗中沉沦,忽然前面隐隐传来柔和的光团,渐渐地,那光芒愈来愈亮,渐渐地扩散开来,柔和而祥静的光芒驱散了冰冷的黑暗,一片水烟朦胧的水池,于光影中渐渐地清晰起来。
她疑惑地睁开眼,看到了三千年前的寂幻池,那片安静祥和的寂灭之水,忽然开出了双生的红白双莲。
静静地相对无言,情意绵绵蔓延开,一只夜鸾于池岸,日夜清歌,给寂灭之水添上了一抹生动之灵气。
“流语——”她下意识地轻喃,那恬静的梦境瞬间覆灭,一切恢复最初的黑暗,她心凉如水,身体也跟着堕入深海,冰冷的海水将她包围。
却忽然有温暖的泉水漏进来,轻柔地淌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接着有温热的源包裹她冰冷的手,熟悉的味道钻进心底,安抚她的不安与恐惧。
她轻声呢喃,眼前渐渐明亮起来,映入眼的是颜色旖旎的芙蓉帐,心底划过一丝失落,怔了怔,嗅到轻微的呼吸,忙转过脸,床前却是含笑的暮谣。
“你?”她坐起身来,眼眸四下一溜,问,“这殿中,只你一人?方才可有人来过?”
暮谣笑着摇头,她有些恍惚,空气中隐约浮着熟悉的莲香,分明、、、、、、是无殇,可为何——
“娘娘——”暮谣出声打断她的思绪,说,“嫔妃内殿,除却皇上和太医,其他男子岂可擅入?”
闻言,她看了眼暮谣别含深意的眼,心下了然。无殇,确是来过!
心有一丝甜蜜,她眉目尽舒,问,“太后那边,如何了?”
暮谣沉吟了下,回道,“太后遇刺,皇后之嫌疑最大,如今已被禁足。而皇宫全面戒备,情势十分的紧张。其他的嫔妃全被召集到一处,静待圣命。而唯独、、、、、、唯独娘娘没有知晓,微臣只怕——”
“怕什么?”
“只怕皇上已然怀疑到娘娘。万一、、、、、、娘娘不如随微臣出宫罢?”暮谣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轩?”她想到了那双剔透明澈的眼眸,心微微抽疼,手不由地揪住锦被。
“娘娘——”暮谣提醒她道,“他,毕竟是皇帝,而太后是他的生母。再且,还有个心思难测的莲相!”
无殇?她怔了怔,抬眼道,“本宫,不走。”
暮谣似乎早料到有此答案,定眼看着她坚定的神色,轻叹着摇头,“既如此,微臣且尽力维护娘娘之安危罢。”
她笑了笑,“不必,自保要紧。本宫之命,只怕也、、、、、、难长了。”今日再次毒发,那毒又侵入几分,而解药、、、、、、她不可能继续那样的交易、、、、、、
“娘娘何必如此灰心。天无绝人之路,相信会有解决之法的。”暮谣劝慰道,顿了顿,忽而说,“那玉簪,微臣已大约知其来历。”
“哦?是何来历?”她心底隐约生出一丝希望。
“那,是神秘堡传出之物。所啐之毒,依微臣看,是那‘醒未觉’。”
闻言,她不由得失望,神秘堡,传说中富可敌国,却无迹可寻的人间天堂?!
她强挤出一丝笑意,调侃道,“那毒,倒是有趣。叫醒未觉,醒而未觉,世间之人,多半如此罢!”
暮谣看着她有丝晦暗的脸色,默然不语,只眼中几分悲悯之意,渐渐盈满。
她忽然想起点眉之事,忙说,“暮谣,你的噬骨**的解药可放置好了,点眉那丫头只怕是寻解药去了。”
暮谣一愣,“谜底翻开了?!”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说,“以她之机心只怕不会来寻微臣,而是去找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她有些担忧,“你的意思是她会去找敏王?!”
暮谣点头,“毒尚未深入,以敏王之医术,这毒难不倒他。”
她轻拧了拧眉,“如此,此事便交予你了。这丫头,是祸患,留不得!”
“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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