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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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睡去,梦里一片黑暗,仿若千年之久,她方醒来。只觉浑身睡得酸软,知是睡了许久,却不知道什么时辰。
半是迷糊地坐起,眨了眨惺忪的眼,看到的竟是无尽的黑暗,黑的纯粹,黑的吓人,让人心生不安。
她掀开帐子,殿内竟无半点灯光,依旧令人恐惧的黑暗。莫非是漱兰出去了,灯蜡燃尽无人替换?
她疑惑地想着,喊道,“漱兰?”
“娘娘——”漱兰听到呼呼,急奔进来,“娘娘出了何事?”
进得殿内,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端坐于床,一颗提着的心方安定下来。
听得漱兰声音,却看不到她的身影,这夜,也太黑了罢。她想着,嗔道,“你这丫头,既在殿外,为何不时而进来瞧瞧,灯烛熄了,竟也不知要换点上?!”
闻言,漱兰的脚步陡地停止,试探地问,“娘娘方才说什么?”
感觉到漱兰靠近来,她好笑地说道,“你这丫头,竟就让本宫摸黑与你聊天么?还不快掌灯!”
闻言,漱兰的脸色煞地白了,扭头去看窗外明亮的天色,再看看她那双没有焦距的眼,一股酸楚自心底急涌上来,哽的喉咙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半天没有听到漱兰动静,她不安地叫了声,“漱兰?怎么了?为何不回答本宫的话?”
“娘娘,没事。”漱兰忍住眼中打转的眼泪,低声地说道。
她却敏感地感觉到漱兰语气里憋闷的哽咽,心底有不祥的预感划过,她惊问,“漱兰,怎么了?是不是我——”一个想法倏然闪过脑海,她急问,“现下什么时辰?”
漱兰吸了吸鼻子,答非所问,说,“娘娘,奴婢这就去掌灯。”说着就欲去点灯。却被她叫住,“漱兰,回答本宫,现下、、、、、”她忽然地止住了话,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窗外,是——鸟鸣?!那么现在是——天明?!
她僵直着,手紧紧地揪起床单,忽然伸手用力地揉搓眼睛,再放开环顾四周,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不可能的。”她又用力地揉搓着眼睛,搓地生疼,她却不觉,只用力地搓着、揉着,神情狂乱,不断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漱兰见她如此伤害自己,忙过去抓住她的手,劝道,“娘娘别这样,您这样会伤害到自己的,娘娘——”
她脸色白得吓人,眼神里一片骇人的空洞,任漱兰抓住手,无意识地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娘娘——”漱兰哽咽着,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娘娘别担心,奴婢这就找太医来。这就去!”
“别去!”她一把抓住漱兰的手,“我不要见任何人,不要、不要、、、、、、”让暮谣来,只怕也是无济于事,这多半是因毒而发。想到此,只觉得心中一片灰败,伤痛绝望一齐袭击她的灵魂,狠狠地,在上面一刀一刀地剜着。
黑暗,无尽的黑暗似要将她吞没。疼,无边的疼痛扼住她的喉咙。她哽咽着,泪水慢慢溢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滴落。
“娘娘?”漱兰反握她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说,“让奴婢伺候您熟悉罢。”
她却动也不动,表情僵硬如冰霜。漱兰看着揪心,哀求道,“娘娘,别这样。皇上见了会心疼的。”
闻言,她如遭雷击,蓦地甩开漱兰的手,“我谁也不见,谁也不见!”边说,边摸索着下床。光脚就往外头冲。

“娘娘——”漱兰惊呼,她已冲撞上鸾凤织锦屏风,被震倒落地。铺天盖地的疼痛,向她袭来,地板的冰冷,透骨的冷。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眼里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噼啪地打落。
“娘娘、娘娘——”漱兰哭着喊着,冲来扶她,她用力地甩开,“走开。本宫不需要任何人,不需要任何人!”
“娘娘,别这样。”漱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再次被她狠力甩开,“走开!”
漱兰蓦地一惊,手僵着,却不敢再去扶她,那样绝望、那样悲痛的眼神,深深地震撼着她。
“走开!”她嘶声狂喊,拳头狠狠地捶到冰冷的地面。
漱兰心中抽疼,怕她再伤害自己,忙哭着说,“好、奴婢这就走开,娘娘别伤害自己、、、、、、”说着,看了她一眼,泪眼模糊地慢慢地退出了内殿。
漱兰一走,她苦苦撑着的身子全然地伏趴下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奔涌不休。心如被尖刀一点一点地剜割,方寸一点一点地零落,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疼痛麻木了她的神智,她只静静地贴着冰冷的地面,漆黑空洞的眼默默地流淌着伤痛。
仅着单衣的身子,瑟瑟抖着,如秋风里零落的花瓣,令人心碎的忧伤,浅浅地弥漫在宫殿里。
执着于恨,你、将会失去更多——
凤流毓的话如藏于地底的恶灵顷刻全钻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她惊骇地,喉咙堵地生疼,连喊的力气也失却了。只能无助地任那恶灵如食人的藤蔓缠上她,越来越紧,扼住她的呼吸,她艰难地喘着气,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奴婢叩见皇上!”殿外漱兰惊惶的、颤抖的声音却将她游移的魂魄唤了回来。
她慌忙地自地上爬起来,摸索着踉跄着寻着床铺,好不容易摸到床边,脚却踢倒床前的小圆凳。脚尖钻心的疼,她再也顾不上,慌忙爬到床上,躺下拉起被子连头蒙起。
凤流轩恰好进得殿来,看着那隆起的被子,不由扬起抹宠溺的笑意,轻轻地走到床前,看到地上倒着的凳子,微笑着扶起来,坐下。
手指轻轻探上那蒙得严实的被子,试探着将它拉下些,却发现被她压得甚紧,根本扯不动,又怕用力惊醒她。凤流轩只得放弃,笑摇头隔着被子摸了摸她。发出满足的叹息。
她于被子底下紧紧地咬住被角,压抑住哭泣之声,压抑住掀开被子抱住他的冲动,紧紧地咬着被,任泪水湿透被褥。被子里憋闷的气息堵得她几欲昏厥,胸腔里的伤痛更让她几乎窒息。
凤流轩温柔地凝视着,眼神仿若可以穿透那厚实的被褥,轻柔地抚摸那张熟悉的脸,触及那明艳的笑意。
殿内静然,惟有她紊乱的压抑的呼吸,和他温暖的气息。良久,直待她几乎要痛昏闷昏,风流轩终于站起身,悄然离去。
裹得严实的被子,慢慢地拉下来,露出她红肿的眼,泪水如暴雨后的河流,奔涌着,爬满苍白的面容。
“轩、、、、、、”她茫然地转头,叫着离去的他,声音干涩嘶哑,无力而破碎。轩,我在再也不能、再也不能看到你的脸,再也映不出你澄澈温暖的眼眸,再也不、、、、、、低声的抽泣,不断地在沉静的宫殿内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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