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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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千里,天空似灰色的巨兽,张牙舞爪,倾扑而来。
皇宫中的灯逐一亮起,明月宫中却是暗沉一片,夜,最先覆盖明月,掩住那灼人的光华。
“娘娘——”漱兰轻步走进殿中,燃起烛火。融暖的灯光顿时盈满,呆坐于床上的她,却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漱兰端过搁置与桌上的碧粳米粥,小声道,“娘娘,您一日未用膳食,这会子多少吃些罢。”
她弯起膝盖,将下巴搁于膝上,垂着眼睑,恍若未闻。
“娘娘?”漱兰哀求着,“您吃点罢。”
她愣愣地转头来,眼眸漆黑一片,小声说,“没有胃口。漱兰你下去罢。”
“娘娘、、、、、、”漱兰哽咽着想再劝说,却听得身后清润的嗓音说道,“池儿怎地不吃东西?”
漱兰吓了一跳,回头时,凤流轩已走近来。她更是吃了一惊,眼前的黑暗,让她有些无措,只好伸开腿,靠著床栏,有了依靠,心定了些。
“皇上!”漱兰忙跪下,神情充满忧伤和惊慌,眼里只有她的凤流轩并没有发觉漱兰的异样。
只接过漱兰手里的碧粳米粥,坐到床边,看着她笑道,“池儿,怎地没有胃口?是不舒服么?要不要让太医来瞧瞧?”
她将被子往上拉,不敢看他,只垂眼对着瑰丽的被子,低声说,“没事。只方才吃了些甜糕,这下子不觉肚饿。”
示意漱兰先行下去,凤流轩勺起碗里的粥,送到她唇边,温柔地哄她,“池儿,乖。多少吃些。”
“轩,我真的不饿。你有伤在身,赶紧回去养着罢。待会饿了,我会吃的。”她扭头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地转开去,眼直直地对着床的那一头。心里,又苦又涩,胸口如堵棉花,喉咙梗着难受,希望他快些离开。
凤流轩眼中掠过一丝疑惑,池儿,她今日怎地如此奇怪?似是不敢看他,且方才扭了脸过来,眼中只黑沉一片,没了平日里的灵动。对置于唇边的粥竟视若无睹?!
“池儿?”凤流轩重新勺了粥,再往她唇边送,“听话,吃点粥。”
她顿了下,依着声音猜测他的位置,才慢慢转过脸来,假装看着他的脸,道,“轩,回去罢。我觉得有些累,想休息下。”
凤流轩静静地探察她的神情,心里渐渐地有了不好的预感,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妖孽般缠上他的心。递着汤匙的手轻轻地颤抖,慢慢地收了回来,搁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轩?怎么了?”手掌张了张,最终握成拳,没有伸出去。
凤流轩吸了一口气,眼眸充满担忧,硬是压下心底的不安,凝着她,假装不悦地说,“我,不高兴。”
闻言,她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他伤口裂开就好。眨了眼,轻问,“为何不高兴?”
“因为,我今日特地换了别种颜色的衣衫,以为池儿会喜欢,可池儿却视而不见!”凤流轩说道,声音有些沉。
视而不见?!这敏感的字眼让她身子蓦地一僵,不安地垂了眼眸,心中暗暗担忧,他是否瞧出了端倪?
“池儿?你果真不喜欢?”凤流轩再次问道。
“嗯,我还是喜欢你穿白衣的模样,因为不喜欢,所以我没有出声!”她平静地撒着谎,心却在不安地狂跳,似要蹦出胸膛。

闻言,凤流轩拿碗的手猛然一抖,碗里的粥差点泼出来。他低头看了眼身上雪白的衣衫,只觉那雪白的颜色,白得刺眼,连同他的心也被刺痛。
他深吸着气,平复心中翻滚的伤痛,目光无比怜惜,无比忧伤地注视她,唇蠕动着,却失却了开口的气力。
久不见他动静,只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她担忧地问,“轩,怎么了?伤口裂开了还是——”
她急切的神情让他心蓦地抽疼,他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她却如触电般抽了回去,忽然意识到不妥,心思凌乱也不知该如何粉饰方才的失常,忙撇过脸去。
凤流轩清秀无尘的脸,静静对着她白得透明的侧脸,眼睛里渐渐洇开水浸胭脂般的红,脸上忽地变得湿漉,如他的眼神,剔透的,一如荡在水里的碎玉。
胸口发出空空的声音,那未愈的伤,悄悄绽裂开来,他揪住衣衫,手里的碗几欲端不住,发出轻微抖动的声音。
“轩?”她迟疑着开口,声音压抑地厉害,如沙子摩擦。
凤流轩没有应声,只手更紧地揪住衣衫,深深吸气,忍住喉咙里叫嚣的悲伤,抑声道,“池儿既是不饿,那么且放着罢。该是换药的时辰了,我先回乾平殿,明日再来看你。好好休息,嗯?”
她怔了下,轻应了声,仍旧没有抬眼。眼睛干涩的厉害,喉咙堵住疼痛,只怕再多吐一个字,那伤那痛就会轻易地击溃她的理智,在他面前,全然失控。
冰凉剔透的液体滴落碧青的粥里,打出细微的漩涡,凤流轩轻轻地起身,将粥搁到桌上,忍住回头的冲动,脚步踉跄地出了内殿。
殿中没有他气息,空气变得冷落,她的心如被冰水浸泡,冻彻骨髓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抱紧了膝盖,脸枕着柔软的被子,却还是冷的。被子,湿漉漉一片,暗了被面上戏水鸳鸯含情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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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空最后一丝隐晦的光亮被黑暗吞没,有依稀的星子调皮地自黑色的天幕里钻了出来,不时地眨着眼,俯瞰人间的万千繁华。
她端坐于香案前,磨得光亮铜镜反射着悠然的灯光,照到她死寂的眼眸里,勾出淡若水烟的迷离光泽。
身后,漱兰正细心地替她梳理尚未干透的发,琵琶形状的玳瑁梳子不断地穿过那乌黑亮泽的发丝,沾染潮湿的香气。
那乌缎子般的青丝轻柔地滑过手掌,漱兰羡然而叹,“娘娘的头发好美!”
眼珠转动了下,她勉强笑道,“是么?”
“嗯。“漱兰用力地点头,浅笑说,“依奴婢看,这宫里头的主子怕没有一个的头发比得过娘娘的!就比如、、、、、、”
漱兰忽然住了口,她轻摸着自己的手指,等着她往下说,却感觉漱兰的梳发的手也停住了,良久,还松了开去,她疑惑地问,“怎么了,漱兰?”
“没事,娘娘。只是奴婢的手抽了下。”漱兰说着,继续替她梳发。
“没事,便好。”她轻声说着,却蓦地觉得不对劲。心,被隐约的熟悉的味道拨动,如琴弦微颤。手指痉挛了下,忽然迅速地伸手,依着感觉猛然抓住漱兰的手——不,这不是漱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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