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 血染湘北(三)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当发现敌人进攻新墙河时,薛岳在长沙长官部召集高级幕僚及直属炮、工兵指挥官开了一次作战会议。他首先指定参谋长吴逸志率领长官部大部人员撤往衡阳二塘(后转至耒阳),其余留在长沙指挥所的,有参谋处副处长赵子立、高参曾举直、炮工兵指挥官王若卿、蔡时雨以及少数参谋人员。其次,在研究作战中,当时与会人员提出了三种对策:一、应按照原定方案作战,如新墙不守,应在汨罗江之线,利用既设阵地与敌决战;二、利用纵深地带逐次抗战,依战况的推移,再视情况而定;三、将敌诱至捞刀河以南,左翼依托湘江,右翼依托浏阳大山,在长沙外围与敌决战。薛岳在听了各方意见后,初尚踌躇,最后他说:“由于长、岳之间的交通我已彻底破坏,应该诱敌至长沙郊区,采取反包围与敌决战,但须先向委员长报告裁定后才能决定。”
新墙北岸全部警戒阵地和前进阵地陷敌之后,关麟征在22日令第三十七军除留罗奇师守备营田外,全部调至前线协同第五十二军巩固新墙南岸阵地。当晚,由于敌我均处于调整状态,战斗暂时陷入沉寂。日军第三师团的一个联队,于同日拂晓前密乘船只,协同敌洞庭湖舰队约千余人,在指挥官东藤少将指挥下,先以一部在鹿角、九马嘴两处分别强行登陆。
23日午前,日军第六、第十三两师团沿新墙河岸发起全线总攻,并以主攻指向新墙镇、荣家湾之间铁道正面。当天午后,荣家湾、新河镇、杨林街三处阵地同时被敌人突破。此时,窜入洞庭湖海陆混合之敌——洞庭支队,乘新墙河南岸第十五集团军崩溃之际,经荷叶湖窜入湘江之营田附近,在飞机掩护下,于24日拂晓分别在营田及其附近之新洲、白鱼圻等处强行登陆,与守备该地之第三十七军罗奇师发生战斗。
罗奇部虽得到第七十军一个团的支援,仍未能阻止登陆之敌向汨罗江以南发展。而关麟征的第十五集团军主力在新墙南岸防线被击破后,一直向南溃退,一部竟退至株洲以南醴陵附近之线。此时,不仅经营一年以来誉为铜墙铁壁的所谓“伯陵防线”(薛岳号伯陵)在新墙河畔,全部瓦解,而且长沙方面亦陷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中。
汨罗江畔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自岳阳陷敌之后,更为湘北战场主要的防线,原由陈沛第三十七军担任守备。22日,新墙河前线告紧,该军除罗奇一师守备营田江防外,梁仲江、李棠两师调新墙前线,支授第五十二军。所遗汨罗江防务,战区改派第七十军接替。但该军当时尚在长沙以东永安市及浏阳附近地区,距汨罗江畔约有100里左右之远。23日午后,新墙河亘九岭全线先后被敌突破后,关麟征集团军和杨森集团军除少数担任掩护及失去联络之小队,在敌人渡过新墙河时,就近退入汨罗江两岸一带山地之外;杨集团向浏阳南北山区;关集团及战区直辖之第四、暂二、新六(该军原驻株洲以南)等军,直向株洲以南渌水之线退却。原向汨罗接防之七十军,在风声鹤唳的情况下,亦于24日在向北前进中,转而南向醴陵方面撤退。因此,汨罗江两岸在24日完全成为真空地带。
敌25日侦知汨罗南岸之守军已向南退走,即分别由浯口、长乐、新市、汨罗渡江,调整部署后,于26日分三路向南追击;一路,由汨罗沿铁道正面,一路,由长乐沿长、岳古大道;一路,由平江沿长平公路及以南地区直下长沙。汨罗江防线,就此落于敌手。
当敌人突破新墙河防线进逼汨罗时,薛岳下令撤往长沙、浏阳以南各军就地停止于株洲、浏阳之间,并令关麟征集团军后卫之覃师、梁师各以一部设伏于福临铺附近山地,从事敌后活动。
25日,日军由汨罗分路向长沙进犯,26、27两日先后在福临铺、金井等地受到覃、梁两师一部伏兵的袭击,前进的速度比较地减低了。但到28日上午,敌第六师团主力经白水窜抵捞刀河以北桥头铺附近地区;第十三师团同时窜到了上杉市;第三十三师团之门协联队,在29日上午亦窜抵永安市附近。截至29日止,长沙城郊东北60里左右地区,悉陷于敌。
但是,敌自23日下午突破新墙河防线向南进犯,到29日主力到达长沙外围为止,为时已整整一星期;由于携带粮弹均已用尽,而后方补给由于长、岳交通破坏,全赖空投。同时,平江以东、汨罗以南,尚有坚守阵地的我军小部队。因此,日军冲到上杉市、永安市一带地区后,有所顾虑,停止前进。10月1日,敌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认为事以至此,不可能再有作为,即下令开始北撤;4日越过汨罗,7日上午全部退回岳阳、临湘、通城等地原来盘踞的老巢。

当敌于10月1日开始撤退的征候传来以后,薛岳即令逗留长沙及已经退到株洲、浏阳、醴陵一带之关麟征集团和战区直辖之各军,转向长沙外围推进,相机向北退之敌跟踪追击。2日上午,第十五集团军所属各军进出浏阳、永安市等地之线,战区直辖之第四军、暂二军进出黄花市、捞刀河南岸地区;3日晨,渡过捞刀河,分向平江、长乐、新市、汨罗之线追击前进。
可笑的是,追击中的各部将官居然将而所谓追击、侧击演变为保存实力的艺术,言追击,则始终与敌相隔一日行程;言侧击,则从未与敌人主力接触。日军摆明是“全师而退”,而我军简直象“送客出门”。
右翼平江以东的“追击”情况比较典型。日军第三十三师团为了掩护正面主力部队之撤退,在社港、献钟、嘉义、长寿、龙门厂等地节节进行掩护,防御第二十七集团军及第三十集团军的侧击。其侧卫曾先后在嘉义、长寿街、龙门厂与杨森部先头部队发生局部战斗,但仅限于小部队之接触,并未追及其主力部队。日军三十三师团亦于7日上午全部经南江桥、九岭退至通城、大沙坪一带。杨森部于8日下午进至九岭及杨林街以东之原来阵地。
左翼方面的日军洞庭支队,于2日午后经汨罗、河夹塘乘浅水舰艇向北逃窜后,原在营田登陆之日军也从水路向岳阳撤走。第九战区根本没无水上部队,无法追击,眼睁睁看着这群强盗踏波而去。
此役,日军集中10万兵力,劳师南征,未能达到歼灭第9战区主力的作战目的,相反,各路均遭到阻击、侧击,部分日军陷于包围,损失较武汉会战惨重。事后日本军部的总结报告也承认:“中**队攻势的规模很大,其战斗意志之旺盛,行动之积极顽强,在历来的攻势中少见其匹。我军战果虽大,但损失亦为不少。”日军在会战前期,攻势行动艰苦,在会战后期,于中方反击下又匆匆撤退,虽然抢到大量粮食补充军需,但士气大受影响。
但中**人的总结远较日军认真,这次战役中,除了在前哨战中,中国官兵表现出了空前高涨的抗日意志,愿随主官与长沙共存亡,不作生还之想。在战斗中,一草一木均被热血浇灌,一砖一瓦皆成钢铁堡垒,将士用命,众志成城,与日军一决生死。在其余各个主阵地和各个大部队的指挥官,不是闻风遁逃,便是一触即溃,甚至出现中下级军官一心求战反受处分的怪现象。一则部队之间的派系冲突,二则保存实力的私心,反映在战场上就是相互不协同,指挥混乱,进退失机,予敌以可乘之机,造成部队的严重损失。在一退数百里的过程中,伤亡溃散的员兵,虽无法作出全盘精确的统计,但根据事后对各部队的补充可以推算出大概,如关麟征集团军共辖18个团即补充了6个团,彭位仁七十三军9个团补充了3个团;杨森第二十军只6个团即补充了2个团;王陵基两个军12个团补充了3个团。总之,参加战役只11个军共补充了40个团,损失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战后,薛岳前往湘北各地巡视一周。得知仅上杉市、福临铺、麻林桥、青山市、栗桥、高桥、金井、长乐街、新市、汨罗、营田、长寿街、龙门厂、瓮江等处而言,被日寇烧光的市镇、村庄就有270多个,被惨杀的民众达8000多人,被**的妇女不计其数,其中包括8岁的女孩和83岁的老妪。又据湘阴、平江、岳阳、华容(岳阳限于新墙河以南,华容虽未经过战事,但由敌洞庭支队抢走的粮食不少)等县的报告,在此次日军进犯期间,除抢走了约50万担粮食外,在撤退时将运不走的粮食和未收割的晚稻都放火烧掉了。以上种种,让身为湖南省主席的薛岳连续数日眼冒红光。
战役结束后,虽然中**队面临的问题十分严重,但出于鼓舞士气的考虑,中央政府不得不在报刊大肆宣扬在新墙河南岸、汨罗江畔、福临铺附近、长沙外围等处如何血战,如何歼敌,如何侧击、追击、堵击,等等。蒋介石在给薛岳的嘉勉电中也掩饰不住喜悦之情:“此次湘北大捷,全国振奋,诚是为最后胜利之佐证,而对于人民信念、国际视听,关系尤钜。骏烈丰功,良深嘉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