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战地岁月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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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蕲水县人来人往,徐寿辉,彭莹玉,丁普朗,赵普胜,还有紧急赶回来的傅友德,天完国皇帝和四个元帅聚集在一起,商讨如何应付目前的情况。
蕲州作为天完国直隶之地,一直以来都是大军聚集,邹普胜邹普泰兄弟两人坐镇,城防既固,粮草又多,原本以为是是固若金汤呢,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被攻破,一时间天完国人心惶惶。
眼见众人争论,梁思源新来之人,不好上前说话,只是细细打量地上的地图。现在邹普胜带败兵退守黄连寨,傅友德到来之前已经命令部将带兵去支援了。黄连寨作为蕲水县的门户之地,地位重要,它的背后就是上下巴河,扼守长江信道。整个蕲水的交通平时都靠着水运来往,如果黄连寨失守的话,蕲水将成为孤城一座。
“如今黄连寨有大军十多万人,接下来傅兄弟赵兄弟也要带兵前去支援,这样应该安枕无忧了吧。”徐寿辉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皱着眉头说,看来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梁思源摇摇头,心想:“就看彭和尚手底下的人,能守得住才怪。大军五万到了黄连寨,怕饿都饿死了。黄连寨作为一个军事要塞,当初建造的时候就只设计了三万兵士的规模,如今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怎么腾挪的开?”眼见其他人也都愁眉苦脸的,梁思源上前一步道:“陛下,战阵之法,讲究贵精不贵多。如今大军疲惫,粮草不足,黄连寨虽然天险,只是城郭甚小,容不下那么多军队。不如先让几位元帅率领手下精兵前去支援,顺便把败军撤下来修整一番。”
赵普胜看了一眼梁思源,道:“梁兄弟,你的话也有点道理,可是眼前情况危机,前线最需要的乃是安稳。若是稍微有一点撤军的样子,恐怕就会引起大溃败。恩,不过你说贵精不贵多的确不错。”说道这儿,转身对徐寿辉道:“陛下,我麾下虽然有军士五万多人,可是真正能上得战场得不过万人,我一会儿就出去整军,马上出发。”徐寿辉听了,皱着眉头问道:“只有万人,可够用?不如全部带上吧,人多了气势也大啊。”丁普朗摇摇头,解释道:“其余得人大多没上过战阵,去了也没用。就这万人也有好多人是初次上阵呢。”徐寿辉还是不放心,转头问彭莹玉道:“彭元帅,你那儿能出些人吗?”彭莹玉摇摇头,道:“我手底下的人还得护卫蕲水县,一时怕也抽不出多少人。而且梁兄弟说的不错,黄连寨一时也容不下那么多部队。”
徐寿辉见几个元帅都这么说,才勉强点点头,道:“好吧,就按照赵元帅的话去做吧。”赵普胜上前一步,道:“我看梁兄弟武艺精强,可是员难得的猛将。还请陛下准许,让梁兄弟与我一起出发。”徐寿辉听了,转头看看梁思源。梁思源心想:“我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跟着去战场呢。”于是点点头,道:“思源愿和赵元帅共进退。”
两人退出,赵普胜带着梁思源去点将起兵。回到营地,赵普胜吩咐下去,让军士收拾行装,饱食一顿,准备明日一早出发。军士传下令去,赵普胜转身对梁思源道:“思源兄弟,如今到了这军中,军法无情,你就先在我手下做个千夫长吧,一会儿我招你手下士官来,你们见见面。”梁思源应下了,赵普胜又道:“好了。我们先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就启程。”
第二日,梁思源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吩咐麾下十个百夫长整军出发。昨夜赵普胜晚些时候曾带了这十名百夫长前来与梁思源相见,看几个百户不服气,梁思源小露了一手,暂时才压制下了十人。正式开拔的时候,赵普胜还给梁思源准备了一匹马。坐在马上,回头打量眼前的队伍,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奔赴黄连寨,梁思源叹一口气,“这就是赵普胜所谓的精兵了,好多人还拿着锄头竹竿,如何打仗?”
队伍缓缓出发,行了两日,就见一群败兵退下来,怕不得有几千人。赵普胜停下了队伍,招呼几个千夫长商量。梁思源先到了,等了片刻,几个千夫长都到齐了后,赵普胜才阴着脸道:“大家都坐下吧。前边传来消息,黄连寨已经失守,大军败退,大家说说,接下来如何?”
听了这话,几个千夫长都愣住了,梁思源也没想到兵败如山倒,天完国经营黄连寨两年半,也只能坚持两天半。眼见情况不妙,赵普胜道:“如今军情糜烂,没办法了,立即收军回去。黄连寨失守,估计上巴河下巴河都难以守住,我们再往前也没用了,先回去再说。”于是梁思源这一辈子的第一次出征,连敌人面也没见到,就撤军而回。
回去后,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元威顺王宽彻普化又带军重新夺回武昌,还镇湖广。紧接着,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卜颜帖木儿自从进兵道士伏,抵达兰溪口,攻破黄连寨后,又分兵攻下了上、下巴河,长江信道重新为元军控制。转眼之间,曾经轰轰烈烈,转战大半个天下的天完军队被围困在了蕲水县这么一块小地方。卜颜帖木儿,南台御史中丞蛮子海牙,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哈临秃,左丞桑秃失里,西宁王牙罕沙,湖广行省左丞伯颜不花等部,从四周团团围困蕲州,天完国危在旦夕。
数十万军队聚集蕲水县,一时间蕲水天下瞩目。梁思源终于见到了四大元帅的最后一位邹普胜。邹普胜由于弟弟刚刚丧命,情绪很低落,其余三个元帅也都焦头烂额。眼见情形如此,众人都没了主意。即使孙武复生,吴起健在,恐怕也难以让这种情形起死回生。
几十万军队聚集在这么一小块地方,即使没有元军攻击,恐怕也撑不了多久。有些天完将领不甘心失败,组织了几次突围,都被元军堵了回来。最后,天完军上下也没了气力,静静的等着元军最后的总攻到来。
梁思源虽然有满腔雄心,奈何事不谐矣,徒呼奈何。元军也了解几十万天完军的困境,好像打定了主意准备困死天完军,一时脚步也停了下来。彭莹玉等人忙抓紧这个难得时机,整顿军队。经过挑选,天完军最后武装了一支三万人的队伍,兵刃铠甲,尽量齐备,以做突围之用。
这场包围从七月份一直持续到十一月份。眼见寒冬到来,元军发动了对蕲水县的总攻。
一时间,蕲水喊杀声遮天蔽日,数十天没有停息。天完军被围困四个多月,早已经军心尽去,又加上既疲且累,步步败退。眼见蕲水县不保,十一月二十四日,天完军最终决定,开始强行突围。
梁思源最近几个月一直跟着彭莹玉整顿队伍。他本身武艺出众,又比这些粗豪汉子多读了许多书,现在已经在彭莹玉手底下做一名万夫长。当此时刻,什么计谋妙法都没用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梁思源一马当前,护着天完皇帝和一群文官开始突围。

梁思源本身武艺虽精,可是他学的剑法掌法战场上可用不到,这一段时日,梁思源也跟着彭莹玉下了翻苦功,学了些战场上的功夫。上次在东韩村杀元兵,当时梁思源觉得狼牙棒很合自己胃口,本来是想让彭莹玉给自己准备个狼牙棒的,可惜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最后只好找了支马槊在手。
早在围困的时候,众人就已经决定了突围的方向,乃是蕲水东北方向的黄梅山区。一群人从东门出城,梁思源当前带了三百余人,作为前锋,纵马而前,一路往东,后边彭莹玉陪着徐寿辉率领百官跟上,最后就是梁思源手下的万人队断后。这路大军浩浩荡荡,很快吸引了无数元兵过来。梁思源一杆马槊上下翻飞,挑飞元兵无数。只是元兵势大,越来越多,眼见周围的自己人越来越少,在这样下去,怕所有人都得陷在这儿,梁思源回头一瞧,无数元兵正在冲击后边队伍,眼见情况危机,梁思源只得拨转马头,转回彭莹玉身边。彭莹玉正护着徐寿辉等人苦战,眼见梁思源回来,元兵越聚越多,叫道:“梁兄弟,这样冲不出去,我们保护徐大哥一起往外杀。其余的人,一时顾不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财烧。”
梁思源点点头,高喊一声:“都到我身边来,都到我身边来。”战场喊杀震天,却盖不下梁思源的声音。喊罢,上前接过了掌旗官手里的大旗,将那旗帜挥舞了两下,然后把旗帜一卷,以旗杆做矛,向徐寿辉方向杀去。旗杆重量和马槊差不多,梁思源使得得心应手,加之他内力精深,力大势沉,连杀数人,慢慢的身边也聚集了几十个天完军士。梁思源带着几十人一阵猛冲,远远看到了徐寿辉正在苦战,打马冲过去,以旗杆做棍,纯以力气硬砸,杀了几个元兵,朝徐寿辉喊道:“徐大哥,上马。”伸掌把徐寿辉拉到自己背后,拍马朝外冲去。
远处一名元军将领见梁思源勇猛,指挥一队弓手以弓箭对付梁思源。梁思源把大旗展开,一杆旗杆上下飞舞,尽数护住了**战马。眼见旗帜在战场上飞舞,梁思源身边渐渐聚起了一群人。那名元军将领眼见就要被梁思源带人冲出去,急忙指挥军队上前围攻。眼见元军越来越多,梁思源对彭和尚喊道:“彭大哥,你带人继续走,我去杀了那个元军将领。”说罢,纵身下马,以旗杆做撑杆跳,杀向那个将领。
本来天完军都在跟着这杆大旗,见大旗换了方向,也都跟着聚集过来。那将领见状,忙又指挥军队在自己面前布防。转眼间,一群元兵集合到了梁思源面前,彭莹玉那边压力稍减,他们趁机一阵砍杀,杀了出去,远远逃走了。
梁思源这边却陷入了苦战,身后自己人虽然越来越多,可是元兵更多,团团把梁思源一群人围困了起来。梁思源带人左冲右突,无人能挡。眼见周围自己人越来越少,梁思源估计彭莹玉等人应该安全了,自己再不走怕就走不出去了,遥遥看见那元将还在还在大呼小叫,梁思源伸脚一挑,地上一柄长矛跳起,他伸手接住了,运力朝那元将掷去。眼见长矛来的飞快,旁边一个亲兵纵身挡在那元将身前。可是梁思源一掷之力何等巨大,如何是血肉之躯能挡,长矛透体而入,背后穿出,将那亲兵和元将钉在一起。
眼见自己将军被杀,元兵发一声喊,更不要命的杀上来。梁思源抖擞精神,一杆旗如蛟龙出海,又好似毒蛇离洞,人当杀人,佛当杀佛,一口气杀出一条血路,身后跟了几百人,冲出了战场,往东方逃去。
梁思源带人一直跑了一夜,等到天明的时候,回身再点数跟上来的人,已不足三百人。众人一个个面色惶然,又饥又渴,还好,跟上来的人大多还没有丢盔弃甲,勉强能算得上一支队伍。“凭着这支队伍,我即便找不到徐寿辉彭和尚等人,上山落草,也算有了根底。”梁思源心里想着,高声叫道:“可有熟悉这边地理的人?”当中一个军士站出来道:“将军,我是本地人。您想去哪儿啊?”梁思源道:“我们去黄梅山,你前边带路。”三百来人东倒西歪的往东北而走。
黄梅位于鄂东,大别山尾南缘,鄂、赣、皖三省交界,史称吴头楚尾,荆扬咽喉,可北走京华,南驰百粤。在蕲水还在被被包围的时候,梁思源与彭莹玉赵普胜等人当时就定下了黄梅作为突围的目标,因为黄梅背靠大山,前临大江,退可藏,出可航,且黄梅山区向来穷困,元廷也不是太在意这个地方。如果带人窜入山区,可以让元兵以为是上山落草了,从而放松对众人的围追。走了一天多,到了傍晚的时候,众人才到达黄梅县区。好在早有彭莹玉留下的探子,见梁思源到来,忙现身带路,与徐寿辉等人回合。
当在山沟里再次见到徐寿辉的时候,他身边已经剩了不到两百人,大多数跟随的文官将领都没有跟上,不是被抓就是逃难去了。见到梁思源到来,徐寿辉很高兴,彭莹玉也很高兴,两拨人合在一起,缓缓往深山行去。
这次惨败,天完的大多数官员都没有逃出来,五大元帅也只剩下了彭莹玉和邹普胜两人,彭莹玉受了伤,邹普胜的兵在蕲州之战和黄连寨之战损失殆尽,又丧了亲弟弟,情绪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梁思源带着两百多还能作战之士,在山里寻了个山寨,偷袭了下来,改名卧薪寨,然后收容了近百山贼,暂时使得能战之士超过了三百。众人在山寨中驻扎下来,梁思源又分派了十几名当地的人下山去迎接后续突围出来之人。
接下来两日,不停的有人上山,山上渐渐有了两千余人,不过很多人受伤,一时半刻也不能作战。梁思源挑出了近千人尚能走动的,又任命了十名百夫长,指挥着众人加固山寨,分派岗哨,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山下不断的有消息传来,富州,临江,瑞州等地相继失守,天完军总管彭国玉,况普天等人遭到擒杀。蕲水被攻破后,天完国官员四百余人在街头被枭首,参加义军的百姓被杀近十万。曾经名震天下的天完国基本接近覆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终于和走散的赵普胜丁普朗两人联系上了,原来他们两人突围后就带人退入巢湖结寨自保。如今,天完国就剩下了黄梅山区梁思源,巢湖赵普胜,沔阳湖区倪文俊三支队伍,手底下可战之士不过万人了。
至正十三年的腊月,对江汉之地的义军来说,是个流血的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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