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静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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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汉阳,梁思源进宫见过了徐寿辉,向他述说了武昌蒙古使者被杀一事,最后自然而然的对那些杀人的好汉一番夸奖,要求徐寿辉张布告,全明国夸赏这群此刻刺客。徐寿辉自然不依,不过最后也给倪文俊去了旨意,让倪文俊不要再追查此事。梁思源本来就是这个心思,见目的达成,也就不在强求。
接下来,又是皇宫饮宴。梁思源被倪文俊的事情闹得心思烦闷,不知不觉,酩酊大醉。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抬头看看窗外日头,眼见日已中天,梁思源晃晃悠悠的推门而出,阳光刺眼,梁思源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看春兰走过,忙叫住了他,问道:“春兰,现在什么时辰了?”春兰见梁思源起来了,忙回道:“少爷,现在已经快到午时了,您饿了吧,李姑娘过来看过您多次了,饭食早已经准备好,待您梳洗完毕就给您端上来啊。”
梁思源挥挥手,他平时没有让侍女伺侯梳洗的习惯,这些事情向来是自己独力完成。梳洗完毕,用过中饭,春兰又敲门进来,递上一张帖子,道:“少爷,这是赵将军今早送来的,请您过目。”
梁思源一愣,赵将军?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平时自己一直小舟小舟的喊,都快忘记了他的大名赵一舟。笑了笑,梁思源将那帖子打开了一看,乃是张大红喜帖,邀请梁思源与三日后参加他的娶妻之宴。
梁思源点点头,对春兰道:“春兰,给李贵说一声,让他去赵将军府上走一趟,就说到时候我一定去。这个小子,要成家了,现在才告诉我。看我到时候怎么罚他。”春兰听了,嘻嘻一笑,道:“少爷,赵将军好像比您还小一岁哦,不知道什么时候少爷也能让我们吃到喜酒啊?”
梁思源一愣,笑骂道:“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敢开我的玩笑,怎么,春心动了,想嫁人了?”春兰脸上红了半天,叫道:“哪有啊,我这是替静雅姐姐着急呢。”
听她这么一说,梁思源想起几天前四个小丫头嘀嘀咕咕的样子,心下登时明了,事情不外乎几个丫头八卦,揣测梁思源和李静雅之间的关系,摆摆手,道:“以后再抓到你们乱嚼舌根,小心我缝上你的嘴。”春兰嘻嘻嘻的回道:“哎呀,想不到少爷还会女工啊,是不是静雅姐姐教的啊?”
梁思源头都被这个机灵丫头弄大了,威胁她道:“怎么今天这么清闲啊?是不是没事情做了,还是偷懒呢?小心周叔一会儿骂你,快去忙你的吧。”春兰捂嘴笑道:“周叔才不会呢,周叔待我最好了,那会骂我啊。少爷,怎么,春兰说中你心事了?其实静雅姐姐那么好的姑娘,我要是男子,恐怕都会心动哦。”
梁思源正想再出声与春兰调笑几句,忽然听得轻微的呼吸声门外传来,微微一想,此人故意放轻了脚步,恐怕不是几个丫头,几个男仆又不能进内堂,来人身份呼之欲出,定是李静雅无疑了。梁思源见春兰仍然要睁眼瞎说,忙示意她闭嘴,伸指指了指门外。春兰看到梁思源如此动作,嘿嘿一笑,大眼睛一瞪,大声道:“如此说来,少爷真的准备娶静雅姐姐啊?”
梁思源气得伸手去扭她鼻子,小丫头瞪着大眼睛一脸的惊恐,嘴角却依然带着笑,梁思源恨恨的盯了她一眼,也大声叫道:“不跟你这小丫头胡扯了,我要出去了,还有事情要办。”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对着门外,果然,轻微的脚步声响动,人悄悄离去了。梁思源这才转身笑骂春兰道:“春兰,以后这种玩笑不要乱说了,让李姑娘听到了,多不好。”春兰咕咕一笑,道:“已经听到拉。”说罢,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梁思源看着她背影,想起刚才门外之人,一阵心烦意乱。
自己真的喜欢李静雅吗?梁思源心里也不清楚。两人一起接近两年了,平时的交流虽然不多,可是梁思源已经渐渐习惯了李静雅的存在,可是要说喜欢,好像又说不上,这其间的感觉,一时也难以说清楚。
三日后,小舟大婚。小舟无父无母无长辈,楚周又不在,梁思源作为小舟的直属长官,被众人轰上了长辈的位置,接受新人跪拜。来参加婚宴的多是梁思源手下将领,见梁思源在场,自然是一个接一个上来敬酒。此次梁思源有了准备,暗自留了量,觉得微有醉意的时候,就摆了摆手,道:“今天是小舟大喜,你们多去敬敬他。恩,是不是我在这儿你们不自在了?要不要我先离场?”
小舟忙道:“元帅,这话就见外了。好,既然元帅发了话,以后元帅的酒,我替喝了。”其余众人见新郎如此说,自然起哄叫好,纷纷上前敬酒。梁思源坐在一旁,看着众人兴高采烈,也一起陪着笑。觥筹交错,划拳行酒,众人闹得不亦乐乎,小舟眼见不胜酒力,摇晃着身子被众人送入了洞房。
众人渐渐散去,梁思源也摇摇晃晃的出了赵府,拒绝了下人的护送,一个人慢慢朝家走去。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估计众人都已经睡下了。梁思源喝了一肚子酒,并无睡意,独自一人在后院小亭里醒酒。
其时乃是当月十六日,月色正明,夜凉如水,周围寂静无声。梁思源独坐亭中,想着刚才的酒宴,小舟满脸喜色,新娘子羞羞答答,众人也都高兴万分。想着这些,梁思源却觉得一股说不出的烦闷涌上心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杨诗韵。

她还好吗?不知道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我?她独自一人在山上,会不会有时也会如我这般,觉得孤单?山上会不会有新人?我当初住过的房间可有人住进去了?恩,郭代有十岁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学武,以后还会不会认识我?还有小红姐姐,枚衣姐姐,阿婆,那么多人,那么久了,我好想见你们一面啊,你们,可会偶尔也想起我?
这般胡思乱想着,梁思源抬头呆呆的看着天上一轮满月,脑子里来来回回就两个字,孤独。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古难全啊。
突然眼前黑影一晃,梁思源猛地一退,这才发现自己面前乃是一方手帕,回头看时,李静雅正站在身后,举着那块手帕。梁思源一呆,下意识的抬手摸摸脸颊,着手处冰凉湿滑,放眼前一看,这才发觉,一行清泪竟然不知不觉已经顺颊而下。
愣了一愣,梁思源伸手接过了她的手帕,覆在了自己脸上。一股清香顺鼻而入,让梁思源为之沉迷。良久,梁思源才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回头看一眼李静雅,低头又看一眼手中锦帕,想了想,将那手帕塞入怀中。
“公子,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情,静雅能不能知道?”李静雅在身后轻声道。
梁思源轻轻摇摇头,“不过想起些以前的事情罢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想些往事,让李姑娘见笑了。”
“叫我静雅吧,公子。”李静雅低声道。
梁思源回头望了她一眼,她也正在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犹如一对明珠,闪动着羞涩的目光,见梁思源转头看他,勇敢地抬头与梁思源对望。梁思源看她一脸坚决,突然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低低叫了一声:“静雅。”
李静雅嗯了一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梁思源转过了头,好似做梦般自言自语道:“静雅,我下山四年多了,到过不少地方,也交了很多朋友。可是前几天,我才发现,好些朋友,其实我从来就没明白过他们到底在想什么。看来,我还是太幼稚了啊,总觉得自己的兄弟们都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其实,我全错了。这世上,哪有一样的人啊?静雅,你知道吗?我总觉得自己有好多话,可是不知道该和谁说,该怎么说。你明白吗?呵呵,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的。我总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是个多余的人,想要帮别人,可是别人根本不会理会我,没有人明白我。我很努力的去做,可是到头来,我总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成,上次出去是这样,这次出去,回来了一看,嘿,做了那么多,全都没用啊,全都没用啊。”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微不可闻。
絮絮叨叨说了这半天,李静雅一旁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梁思源渐渐没了声音,她才抬起头来,看了梁思源一眼,轻声道:“梁大哥,说出来吧,说出来,就会好多了。”梁思源微微一愣,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道:“谢谢你了,静雅,听我一个人在这儿唠叨。”李静雅低下了头,低低的道:“没关系,只要梁大哥高兴,你什么时候想说,我都愿意听。”
听了这满含深情的话语,梁思源上前一把抓起李静雅双手,放在胸前,眼睛激动了跳了半天,这才定下了心神,道:“静雅,此时此刻,能有你在我身边,老天待我不薄。我,我,”我了半天,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李静雅微微一笑,道:“梁大哥,我知道的,在这世上,你没有其他亲人了,我也没有了,从今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吧。”梁思源点点头,“对,对,亲人,你以后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嗯,唯一的亲人。”李静雅点点头,低声道:“梁大哥,夜已经晚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轻轻抽了抽自己的手。
梁思源这才反应过来,忙松了手,“静雅,走,休息吧,我送你回去。”说罢,护着李静雅,当先带路,与李静雅一起往后堂而来。路过自己房门的时候,梁思源心里一动,伸出了手,想把李静雅拉住,不过手伸到半道,还是觉得这样有些鲁莽,停了片刻,又收了回来。
回道自己房里躺下后,梁思源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久久难以入眠。
“我喜欢她吗?还是说,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只是太寂寞了,想找个伴?如果我喜欢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呢?嗯,她又是什么想法?”想到这儿,梁思源突然想起前几天春兰说过的话,“如果她不乐意的话,今天晚上也就不会见我了。嗯,看来她也喜欢我。嗯,既然如此,这种事情总该我这个大男人主动些,要不,找个机会对她表白?”
想到这儿,梁思源心热了起来,开始琢磨什么时候开口更合适,要找个什么地方,要怎么支开其他人。越这么想,梁思源越睡不着,精神越来越健旺,躺了一会儿,梁思源索性做起来,推门走出去,夜晚的凉风一吹,梁思源才渐渐冷静下来。望望四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一片静寂,梁思源回头看了一眼李静雅的房间,惊奇的发觉她的房里竟然还亮着灯。
梁思源冷下的心又热了起来,慢慢走到她的房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小声叫道:“静雅,静雅,睡下了没?”
良久,屋里才传来李静雅低低的声音道:“门没锁,你进来吧。”
寂静的夜空中传来门轴转动的声音,随后,门又轻轻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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