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眉在医院的时间很长，有时候孟苏何、曹尘不在，就她们三个女人对坐。
一日，宋若央缠柳子眉给她讲笑话。柳子眉就讲冷笑话，讲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中间宋若央盯着柳子眉妩媚地笑，柳子眉扬眉看她一眼，然后继续面不改色地讲下去。
莫笛坐一边，看两人间暗流涌动，看得津津有味。
宋若央也不放过莫笛，她挑眉看莫笛：“小笛，你觉得冷不冷？”
莫笛很配合，点头：“冷。”
宋若央就咯咯地笑。
柳子眉淡淡看莫笛一眼，再瞪着宋若央，手一摊。
“若央你讲个不冷的。”
宋若央右手食指在柳子眉跟前摇晃两下。
“ＮＯ，ＮＯ，ＮＯ，不冷的笑话我不讲的，我只讲冷笑话和有色笑话。是不是小笛？子眉要不要听？”
莫笛在一边笑。柳子眉冷眼看宋若央。
“那就有色的吧。”
莫笛笑得更厉害。
宋若央也笑，伸手戳柳子眉面孔：“你又不是没听过……好吧，我讲个简短精悍的，绝对经典。”
柳子眉点点头：“嗯。莫总你捂好耳朵，要不你先出去会再进来。”
宋若央就拿眼瞪柳子眉：“小笛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没听过这些，子眉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年小笛还不是在我这些笑话的沐浴下成长起来了，要说纯洁也不是这个纯洁法，子眉你担心个什么劲啊。”
柳子眉不作声了。
莫笛静了两秒，笑道：“我来给你们讲个笑话吧。”
“小笛讲笑话要死人的。算了算了，我不是要吃药了嘛，先吃药吧。”宋若央伸手去拉柳子眉，做可怜兮兮状，“子眉，要麻烦你喂我了。”
柳子眉哪里狠得下心，她轻弹宋若央额头：“知道了，你乖点，躺好。”
这些暗潮涌流，在宋若央软软的撒娇下即刻化为乌有。莫笛始终微笑着看二人斗嘴斗气。
宋若央睡下了，莫笛与柳子眉对看一眼，前后出了房间。
“若央最近贪睡了。”柳子眉轻轻带上门，朝莫笛笑。
莫笛也笑，点点头。
“还是有芥蒂？”柳子眉拿眼睨莫笛。
莫笛怔了一怔，直觉摇头。
柳子眉便不作声了。
“子眉不要再叫我莫总了，跟他们一样叫我小笛吧。”莫笛微笑，换了个话题。
“小笛。”柳子眉也不扭捏。略沉默，她看着莫笛，“若央任性了点，小笛莫要往心里去。”
莫笛面色平静，静静看着柳子眉。
“小笛有芥蒂也是应该，倒是我苛求了。”柳子眉细细瞧莫笛神情，莫笛一副波澜不惊模样。柳子眉叹了口气。
莫笛淡淡一笑。
“子眉在替若央讲话呢。但为何每个人都替若央讲话，又为何每个人都劝我原谅若央？若央做了什么大恶不赦的事，让这么你们惶恐，你们又是若央什么人，要争着替她说话？”
莫笛表情仍是淡淡，嘴角的笑也未隐。她静静看着柳子眉，静静说这些句子。
柳子眉怔怔看着面前的莫笛。
莫笛的笑是真的，莫笛眼里的淡漠也是真的。
这样的莫笛，是恼还是气？还是她心肠要比别人硬上许多？
柳子眉一时沉默起来。
莫笛嘴角扬着，看柳子眉沉默了，她笑笑，也不再多说。
还是柳子眉缓过神来，她尴尬一笑。
“小笛想多了，我们对谁不都是一样的心思？”
对莫笛，对宋若央，两者差远了去了，却怎说一样的心思？
莫笛不动声色，作了然状。
“嗯。刚是我激动了，子眉你莫见怪。”
“……”柳子眉看着莫笛许久，到最后，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子眉不说话，可是在生气？”莫笛撅嘴，作委屈状。
柳子眉愣愣看着莫笛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她知莫笛这是故意绕开话题，但她心下隐隐烦闷，总觉得莫笛这女子太会隐藏心思。明明她刚刚有恼意，最后却笑着讲出来，讲完了，又云淡风轻道个歉说自己一时激动……柳子眉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子眉分明在生气。”莫笛眨着眼睛，不依不饶。
“没有。”柳子眉一时胸闷，语气也跟着冰冷了几分。顿了顿，才缓过语调，“这两天我要回家一趟。
宋若央对柳子眉僵硬的语气不甚在意，她仍旧笑着，点头。
“嗯。子眉你不要太担心若央，我们这么多人在呢。”
“……”柳子眉瞪着莫笛，直到莫笛识趣隐了笑，她才一挑眉，“小笛你知道我担心什么？”
轮到莫笛咽住了。她直接摇头：“不知道。”
柳子眉看莫笛表情认真，摇头也摇得坚决，她“扑哧”一笑
“小笛这会倒干脆了。”
莫笛但笑不语。
柳子眉瞬间意会过来。见莫笛不愿多说，她也就不再纠结。
“小笛现在还怀疑当时我在善城说的那些话么？”她是故意换话题了。
莫笛偏头，想了想：“子眉说的哪些话？”
“……”柳子眉不作声，静静看着莫笛。
“是说若央的……那些话吗……”莫笛顿了顿，微微笑了，“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我到底是回了Ａ城。”又想起什么，她偏头看着柳子眉，道，“当时子眉你离职时说是家里有事，原来你说的是若央。”
两人渐渐到了走廊另一头，莫笛抬眼朝楼下看去。楼下桃树满院，叶子正郁郁葱葱。莫笛笑意浓了些，“果然又是一年春末。”
柳子眉细细看莫笛神色，一时也不知该怎样接话。她顺着莫笛目光，就见孟苏何的车进了院子。
“小孟来了。”柳子眉知莫笛也未必注意到，她提醒莫笛。
莫笛“哦”了一声，并不见有多欣喜。
柳子眉到底在莫笛身边三年，大约也知莫笛心思。她静静立在一边，也就不说话了。
不到片刻，孟苏何与亦哥上楼来。
两人迎上去。
“今天若央怎么样？”孟苏何与柳子眉礼貌打招呼后，看着莫笛。
莫笛立在一边，却不接话。
还是柳子眉笑了笑：“若央最近贪睡，现在正睡着呢。”
孟苏何看向柳子眉：“这次用的药到底有点用。”
柳子眉含笑点头。
莫笛静静听他们讲话，脸上带了淡笑。
“我去看看若央醒了没。”总是这个借口，但柳子眉用得理直气壮。
孟苏何点点头，莫笛不置可否，亦哥说了声“我到车里拿点东西”便转身走了。
等柳子眉走远，孟苏何伸手拥住莫笛。
“怎么一直不说话？”
莫笛伏他胸前，摇摇头，也不答他。
“小笛，你答应了我什么？”孟苏何拥她，喃喃低语。
莫笛神情却飘远了。
“孟苏，你说明年这个时候，你在哪里，我在哪里，若央他们又在哪里？”
“当然在Ａ市啊。”孟苏何点她鼻子。
莫笛也不避开。静了片刻，她笑：“孟苏，这五年你是怎么过的？”她抬眸，见孟苏何神色隐隐闪动。她直勾勾看他：“这半年来，我似乎还没问过孟苏你这五年的事呢。”
孟苏何面色沉了沉，他渐渐松手。
“小笛你什么意思？”
“孟苏你紧张什么？”莫笛勾起嘴角，反问一句。
孟苏何皱眉，语气有些严厉：“小笛你今天发什么疯？”
莫笛摇头：“不是疯。孟苏你这五年，到底怎么过的？”
孟苏何双眉拧紧，静静看莫笛一会，最后，一言不发地别过脸去。
莫笛也不说话。
两人一时僵在那里。
也不知多久，莫笛忽地笑了。
“六月天还没到，我就急躁了。孟苏去房里看看若央吧，我下去走走。”莫笛转身，神情莫辩。
孟苏何脸色黑沉，盯着莫笛下楼。
莫笛到拐角处，孟苏何蓦地跳起，大步追下去，到莫笛身后，一把拉住莫笛。
“小笛……”孟苏何神色隐忍，顿了顿，松开手，“小笛一起去看若央。”
莫笛停了步子，静静看孟苏何。孟苏何双肩起伏不定，眉头也一挑一挑，看来是忍着脾气的。
莫笛不作声。隔了片刻，才笑了笑：“好，一起去。”
孟苏何目不转睛地看莫笛，莫笛朝他笑。孟苏何神色平静了些，伸手牵住她。莫笛也不挣扎。
两人一步一步上楼，一步一步朝房间走。
“小笛……”孟苏何一时措辞艰难。
莫笛点头应了一声，等他继续。
“莱比既然交给别人了，小笛还是回Ａ市吧。”孟苏何静默许久，低头看莫笛。
莫笛笑：“我就在Ａ市了。”
孟苏何朝莫笛扔个白眼。
“你这是为若央回的Ａ市，算不得数。”
“那怎样才算数？”莫笛看孟苏何一眼，笑问。
孟苏何顿时气恼，拿眼瞪她：“小笛你再这样气我！”
莫笛微偏头，想了想，作无辜状：“我没要气你。孟苏你说到底要怎样才算数？”
“……”孟苏何脸色一垮，“莫笛你也算狠了。”脸色虽黑沉，但牵莫笛的手始终不放。
莫笛凝眉，抬眼看了下孟苏何：“孟苏抬举我了，我这样的人怎算得上狠。”神色淡淡，眼神触及前方，她话锋一转，“到了。若央像是醒了，我们进去吧。”
两人停在门口，孟苏何放开莫笛。莫笛微微一笑，率先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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