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节 晓色吹成春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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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用完糕点,主人都没有出现,只听耳边哗哗水响,大船不知何时已然开动,平稳得如履平地,竟然感觉不到船行,只觉两岸的景物缓缓倒退,冷眼看去,傅公子殷勤的捧着茶盅,让小游缓缓的啜香茗,内里只是冷冷的笑,适才只是嫉妒此人待小游这般的好,此刻冷眼看去,只觉得此人居心叵测,不知目的。
待傅恒放下茶盅,小游微微一笑以示谢意,弘历微觉不耐,起身走到船舷旁,向岸边眺望,此刻船已开出一段距离,两岸景物渐变,黑沉沉的树林,暗夜里异样的阴森,只是看不到人影,荒凉得有如无人之境,不由皱眉道:“怎么回事?请咱们到此,又不出现,难莫非心怀歹意?”
“公子莫慌,”那极瘦的男子又一次出现,连连的执礼,“主人有些事耽搁了,此刻已出了舱,正要赶来,各位贵客请稍坐。”
“稍坐?”香玉颇不耐烦的皱着眉,“咱们在这里已坐了许久,此刻还要稍坐,到底你家主人是谁?”
极瘦的男子打了个哈哈,“姑娘,在下不敢提主人的名讳,若姑娘好奇,一会儿追他便是,至于主人请大家到此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一个物件儿……。”
“是那个玉辟邪吗?”小游缓缓道,“你的主人想的,是玉辟邪吗?”
“姑娘真是聪明,”爽朗的笑声从舱外传来,转瞬间,那个老者走回舱内,已换了衣衫,寻衣裳不见如何的华丽,漆黑发亮,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流露出难言的贵气,“在下正是为了那件玉辟邪,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割爱?”
棱角分明的眼中,精光闪烁,只是盯着小游,傅恒上前一步,挡住老者的目光,“老先生,还末请教……。”
“在下姓陶,单名一个朱字,陶朱!”
陶朱?傅恒微微一愣,竟然以古代两位巨富的姓为名,难道这人真的是人们口中所说富比陶朱的巨贾?抑或只是假名?
“公子无需惊讶,在下真的姓陶,因家母姓朱,因此以陶朱为名,没有旁的意思。”
真是这样吗?傅恒微微侧头看了看弘历,他很沉静的走了过来,站在自己身边,冷冷的打量着面前的老者,似乎在猜度着他的身份,可是从他的眼神中推断,他与自己同样的疑惑,正要询问他的身份,却听小游在身后缓缓道:“你要那个辟邪做什么?”
“那里在下途经琳琅阁,看见掌柜的将辟邪赠予姑娘,那汉辟邪极为罕见,在下见猎心喜,若姑娘肯让于在下,在下不胜感激。”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经得起认真的推测,可是那语气却有欠真诚,感觉上,以辟邪的热情过于刻意,似乎那只是一个幌子,背后却隐着难以言诉的秘密,小游微微笑道:“若先生喜欢,那东西本可以赠予先生,只不过那辟邪并非小游之物,赏玩数日后,还待归,若先生真心想要,何不到琳琅打探辟邪的真正主人?”
“姑娘真的要归还吗?”直至此刻,老者才惊讶的失去了常色,“汉代传下的辟邪,已然珍贵,更何况是罕见的玉制辟邪,雕之精美,难以想像,可谓万金难买,姑娘真的要归还?”
小游淡然一笑,“先生适才说过,是个物件儿,无论如何的珍贵,都是死物而已,而何况太过珍贵的东西,本不属于民间,这辟邪应是来自宫里,如何流落民间,其间的曲折,不为外人道,只是怀璧有罪,强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转瞬便会失去。”
那老者眼波闪动,许久末置一辞,突然躬身一礼,“姑娘所言极是,在下一生,觊觎过无数的珍宝,任何一件,只要看中,便会不择手段的占为已有,姑娘却过宝山,宁愿空手而归,实让在下汗颜,不过那辟邪与在下有莫大的关系……。”
“与你有何干系?”弘历突然笑道,“看你的模样想必是初履中土,排场这般的大,想必拥有的财富真真称得上富可敌国,现下苦苦的追寻那件辟邪,动机令人生疑,若辟邪真是从宫里流落至民间,说是与你有莫大的关系,如何令人相信?”
极瘦的男子满面堆笑,“各位,请坐,请坐,主人特地请了苏州的乐班,现下已在后舱换好了衣服,正待……。”
“不,不用了,”弘历冷冷的一揖手,“抱歉,既然不能以诚待人,又何必在此虚掷光阴……。”
“公子,请留步,”极瘦的男子伸手挡住了弘历的去路,满面灿烂的笑,眼神却渐渐的冰冷,“主人还没说完话……。”

弘历面色陡然铁青,眼神凌厉得如同刀锋,只觉迫人的压力,极瘦的男子微微缩了缩手,勉强坚持,“公子,请听主人说完话,在下即刻安排船只送公子回扬州。”
一从人面面相觑,回扬州?难道此刻已驶离了扬州?香玉有些着急,暗怪小游没有搞清楚,就拉自己跟着这两人上了贼船,现下在人家的船上,若不答案,是否会被逼迫得跳水?正想催促小游答应将辟邪送出,那老者淡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在下听闻那件玉辟邪原是皇上在宝亲王弘历二十岁生日时下赐的礼物,在下想要,只是对宫里的宝物颇为好奇,说是莫大的关系,不过是因为在下的小女自幼便喜欢玉器,尤对汉代的玉颇为独钟……。”
“哼,阁下不是为了女儿吧,而是因为拥有了那件辟邪,便可以要求宝亲王代办一件事,”傅恒冷冷的笑,“适才小游已说过,强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会失去,那物件儿,宝亲王想给谁,便给谁,阁下苦苦的追寻,岂知不会是一场幻境?”
“阁下是谁?”老者冷冷的打量着傅恒,“怎会对宝亲王如何了解?看你衣着不俗,气度出众,绝非商贾,你……。”
“好了,”弘历缓缓的转身,从怀里掏出圣旨,对后舱冷冷道:“钟汉闻,你出来吧!你苦心布下的这个局,已然揭破了,难道要我亲自来请你出来?”
一个短胖的身影自舱口后转出,滚落在弘历面前,“主子,主子,奴才死罪,奴才知道主子到了扬州,官职低微,不敢贸然惊动主子,便布了这个局,只想主子在扬州过得安逸一样,至于那件辟邪,奴才得知风声,便在琳琅阁外守候良久,害怕落入歹人之手,污了主子的清名,待得知是位小姑娘获得,害怕那小姑娘不懂事,拿了辟邪,要胁主子……。”
“行了,我不想听,滚起来吧!”弘历回身坐到主位上,“这船是怎么回事?你看看这些东西,岂是你一个正八品的盐课司大使能用得起的。”
那短胖子果真滚了起来,看着他如一个球一样的跳起,香玉忍不住笑出声来,小游却退后两步,面色凝重,屏息听他们的对话。
“主子,就是把奴才家里所有人都卖了,都换不起这艘大船,这船是四乡八里的乡亲们凑钱为观音诞建造的,这船上的东西大部份是假的,奴才把奴才的破屋抵给了当铺,借了这些东西来充门面,主子恕罪。”
“行了,知道你孝心,弄出这偌大的阵仗,连傅恒都骗了。”
“是,主子英明,”钟汉闻绽出满面的笑,转身看见小游,恭敬的躬身一礼,“小姑娘,那辟邪确如你所言,不是你的东西,那就还给主子……。”
站在舱门边的小游微微一笑,“原来宝亲王送出了手的东西,转瞬后悔了,便想要回,难道这就是天家的气派?”
“小游,别胡说,”傅恒轻声打断了小游,转身看着弘历,“爷,千万不要和这小小的姑娘计较……。”
“不,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你拿了那个辟邪,就可以要求我为你做一件事,”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纸扇递出,“无论什么时候,你想见我,拿了这柄扇子到扬州任一一个衙门,我便会来见你,满足你的要求。”
“希望宝亲王所言非虚。”
“怎么?你不相信我?自初见,在下便从末对自己的来历有所隐瞒,在满语中,爱新觉罗,是金子的意思,金不过是汉姓。”
乘着快艇,飞一般的驶回了扬州的码头,此时,等候花船的人已陆续散去,香玉眼尖,看见楚纳川满头大汗的在码头穿梭,知是寻找自己和小游,不知怎的,平日里觉得自己这位哥哥气度很令人心折,可是今日与那位宝亲王一较量,便落了下成,如同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
“姐夫,”小游兴奋的迎上了楚纳川,“你来接我们吗?”
看见小游,楚纳川面上的焦急渐渐隐去,只是微微一笑,“小游,娘可急坏了,这一次回去,看她不好好的惩罚你。”
“姐夫,你一定要帮我向娘求情,不然,她又会把我关在家里,不许我出来。”
“小游,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就算哥哥帮你说情,你娘不会原谅你的。”这般幸灾乐祸的说,还好,总算有人能够帮自己出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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