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四节 少年自负凌云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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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注视着那条小船在黑暗中越行越远,小游站在船头,微微的风吹起她的衣襟和鬓边的发丝,白嫩的面庞沉静若水面,即使走了很远,眼前仍然闪烁着她那双水晶般透明的双眸,如同深邃的海面,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得知宝亲王的身份后,匆匆的掠过一丝喜悦,想必是为了楚家吧!虽然小游对一切都毫不知情,想必已猜到一丝端倪,也许这样,才是真正的麻烦,不知为什么,心里对她的聪明竟然有了一丝隐隐的恐惧,害怕她为了楚家,聪明反被聪明误,给自己招致泼天的大祸。
回到舱中,钟汉闻毕恭毕敬的垂手站立在一旁,弘历坐在案几旁缓缓的翻看着手中的册页,许是听见脚步声,他缓缓的抬首,甫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竟然觉得心底一寒,那目光不仅仅严肃,甚至有一丝苛责,难到钟汉闻所禀的事,真的严重到……。
“傅恒,这个家伙自作主张,楚家的人,已经识破了咱们的身份,今后再要查楚家,可就难了……。”
眼看弘历满面的恼怒,对钟汉闻极为不满,垂下首,轻言道:“主子,钟汉闻是好意,再者说,您对小游道了真名,她迟早会明白……。”
“傅恒,你是在怪我不该说真名?”
语气虽然严厉,感觉上却不想在斥责自己,微微的放下心来,“不,奴才不敢。”
“傅恒,在我面前,没有必要战战兢兢,小游她们走了吗?”
“是,”轻轻的,不着痕迹的在背后的衣襟上拭去掌心的冷汗,满面的笑容,“这小姑娘难得安静,适才没有一丝动静,倒让奴才觉得诧异了。”
弘历放下手中的册页,缓缓的起身,满面微笑的看着傅恒,“诧异?我和你的看法不同,那小姑娘非常厉害,自相遇开始,便刻意的内敛,仅从我出的第一联,她对我的身份已有怀疑,傅恒,也许在望湖居,你的身份便被看穿了,这小姑娘真真的有意思,傅恒,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喜欢她。”
“是,奴才的确很喜欢她,”想到小游可爱的模样,傅恒不由微微一笑,“奴才第一眼看见她,似乎觉得她就是猫儿,就连眼神都很像,奴才只希望猫儿的身体能和小游一样的健康,那么,阿玛和额娘,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弘历知道傅恒口中的猫儿就是他的亲生妹妹,因为出生时,傅恒的阿玛李荣保带兵出征,陷于敌手,傅恒的额娘日夜忧思,猫儿早产了二个月,由于先天不足,所以身体赢弱,李荣保频频的请旨到江南,就是为了请一位名医为她诊治,可是她仍然缠绵病榻,也因如此,傅恒一家的人都很疼爱猫儿,也难怪傅恒对这位姑娘爱护有加。
“是吗?咱们一起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做吧!从哪里入手?钟汉闻,这里你最熟悉,你先说。最好是一个好办法,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爷放心,几年前您放奴才到扬州,奴才这几年可没吃白饭,那几张纸上,写了卷进盐税案的商贾,依奴才来看,就以楚家和陈家为切入点要合适一些,楚家是扬州的首富,与盐案第一层的官员关系非浅,奴才想,这张网不可能天衣无缝,应该由各方织成的网联接而成,这些网要联在一起,一定会有结,那么楚家就是其中的一个结,爷,奴才有信心,只要抓住这个结,就能抓住症结……。”
几年前?傅恒心里暗惊,没想到宝亲王几年前就未雨绸缪,派了钟汉闻到扬州来卧底,正八品的盐课司大使虽然不是大官,可谓是最基层的盐官,想必钟汉闻这几年,获知了不少的秘事,其中的关节末必清楚,可是涉及其中表层的人物,定然了然于胸,想必他和自己一样的明白,眼前的这位主子精明得不得了,他绝敢糊弄、敷衍,此时提出楚家,应该是筹谋了许久,最佳的选择,只不过,小游寄身在楚家,不知会不会受牵连?
“是吗?楚家牵涉进去多少?”
“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爷也知道,奴才领命到扬州,不过是八品的小官,奴才办差的时候,身后随时都感到主子两道雪亮的目光,所以随时都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所以那些弯弯绕绕的曲折……。”
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额头微微浸出一滴汗来,从不知道这世间有人说话会这般罗嗦。
“好了,几年前你的话就这么多,没想到过了几年,你的话还是这么多,你说来说去,是不是怪我当初派你来的官职太小了?”

“奴才不敢,奴才知道主子深谋远虑,即使真的有,这几年历练下来,奴才对主子的敬仰……。”
直到此时,才真正的有些佩服他,虽然初见钟汉闻,平日弘历也从未提起过这位被他派到江南来卧底的汉官,不过从他的举止和言谈即可推断出城府颇深,每说一句话,都似乎颇有深意,这几句明为马屁,实为挤兑,还真真的令人不好应对。
“行了,我不是来听你拍马屁的,你继续说楚家,我有兴趣。”这几句话弘历说得颇为无奈,想必他虽然听出了钟汉闻话里的意思,却不便申斥吧!
“是,主子英明,至于主子顾虑的那个小姑娘,不是楚家的人,她是楚家的外戚,楚纳川的妻妹,这位小姑娘今年十二岁,聪明伶俐,才到扬州几个月,不过在扬州可鼎鼎有名了,接连赶跑了十数位先生,三言两语,折服了范仕进,要知道,那范仕进可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刺头儿,连封疆大吏都不放在眼里,却独独怕了这小姑娘……。”
“钟汉闻,主子让你说楚家,你不停口的说小游做什么?一个小小的姑娘,难到会破坏主子的大计?言归正传吧!”万分不安的傅恒打断了钟汉闻滔滔不绝的唠叨,这般的说下去,不知会不会把小游牵连进去,宝亲王的态度难测,倘若一个小心,触怒了他,小游岂不是会……。
“傅恒,没关系,与楚家有关的人,我都想了解,”弘历对傅恒摇了摇手,“范仕进,就是你阿玛请的那位名医?”
“是。此人的确有才,是难得的医学怪才,可是为人桀骜不驯,连在我阿玛面前都拒不执礼,不知小游怎么折服了他,奴才还真的有些好奇。”
看着宝亲王的眼光转了过来,钟汉闻笑道:“这个,当事人全都守口如瓶,外界只能猜测,具体的细节可不得而知了,对了,爷,您忙了一天,先回扬州吧!具体的细节,还有待商榷。”
“那个靴子上镶嵌了两块翠玉的人是谁?”
“主子,那人深慕主子的英明,想为主子效力,他来自云南,做的是珠宝生意,对铜矿也颇有了解,他曾经告诉奴才,楚家对云南的铜矿生意很感兴趣,另外,这船上的有些古董和珍玩是他孝敬主子的。”
“是吗?铜矿,铜矿,”弘历突然转过头,看着傅恒,“傅恒,你说楚家真的对铜矿生意感兴趣吗?”
后背阵阵的发凉,如果楚家真的涉及到铜矿,那么所有人,包括小游都必死无疑,要怎么救她呢?要怎么让小游逃脱大难呢?也许杀了那个云南来的人,就能让小游逃脱大难……。
“奴才不知道,不过奴才想……。”
“你想小游既然只是楚家的外戚,那么楚家所做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不敢看弘历的神情,只是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的心里有多恼怒,禁不住跪了下来,“奴才不敢。”
“起来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想即使借楚家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接触铜矿,钟汉闻,把那个人叫上来吧,我有事要问他。”
回到家里,周夫人却不在屋内,听下人说,似乎被楚夫人请到前厅商量巧蓉的病情了,香玉勉强应酬,嘟着嘴回了自己房里,楚纳川陪着小游走进庭院,正待进屋,小游微微一笑,“姐夫,你忙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这才省悟,屋里只有自己和小游,是需要避讳,忙顿住了脚步,“你回去吧!早些睡了,明日先生便来了。”
小游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屋门前,突然又站住了,顿了顿,缓缓的转身,黑暗中,两只大眼睛闪闪发光,“姐夫,虽然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猜一定是大事,我们在望湖居遇到的那个人,是宝亲王的亲随,今天晚上,我们也遇到了宝亲王,姐夫,无论如何,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凡事务必谨慎,古人说亡羊补牢,不过做过的事,总要承担后果,真的到了事发的时候,与其处心积虑的想要逃避和补救,不如积极的面对,承认错误,有的时候,越描越黑。”
说完,小游头也不回的进了屋,看着缓缓关闭的屋门,楚纳川呆立了半晌,只觉小游话里有话,似乎有所指,却不明白具体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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