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七节 愁压空云雨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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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然一笑,小游款款的走到楚夫人身边,再傲然的坐下,小小的人儿,气势非凡,睥睨众生一般的环顾着一屋子喧嚣的人,长眉上扬,“我吗?我是小游。”
众人面面相觑,相互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小游?这名字这般的普通,似乎不是一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此刻突然出现,想必与楚家关系非浅,有站在后首的人大声的叫,“管你什么游,那些银子,今天一定得提出来。”
“对,咱们要银子,今天就要……。”一时间,屋内沸沸扬扬,一众的胖手,挥舞着手中的银票,“银子,银子……。”
巨大的声浪震得案几上的花瓶左右摇晃,楚夫人不安的看着小游,似乎想从那瘦小的身形上,看到依靠,那孩子,淡然的笑,平静得如同在庭院中拈花、观云般悠闲,她笑吟吟的看着众人吵闹,看着他们丑态百出,看着这一幕人生百态、世态炎凉,这般完美的平静,如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也许是觉得无聊,声浪渐渐的低了,众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高举的手缓缓落下,就连眼中对银子腾腾的渴望也低落了,沉默良久,终于有人开口,“小姑娘,你是楚家的人吗?”
“我是不是楚家的人,与你们拿不拿得到银子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在这里,即使彻夜都不离开,也拿不到银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楚家绝不会破了银号的规矩,因为今日规矩一破,无论对楚家,还是对你们自己的银号都是后患无穷,”小游收敛了笑容,严肃的环视着众人,“相信众位叔叔伯伯都曾经到过楚家,楚家有多少的家底,你们心里都清楚,大家若还信得过楚老爷,那就请回吧!明天银号一开门,你们的银子连本带利,一分一毫都不会少你们。”
犹豫片刻,还是有人不肯离开,“你不是楚家的人,怎么能做保证?”
这般的询问,让本已决定离开的人停住了脚步,暗暗责怪自己幼稚,竟信了一个与楚家毫不相干的小姑娘的保证,传出去,还不让扬州商场的人笑掉牙?
“若你们不信,那么,楚成,”小游面不改色的唤出楚成,“除了内眷的住所,将所有的屋门打开,若众位叔叔伯伯看上的东西,请一概拿到厅上来,估了价之后就可以**楚家。”
“你说的是真的?”大喜过望的众人有些不能置信的看着小游,连声的询问,神色间掩不住的贪婪,“我们将就着挑些东西,且用来折抵部份银子,剩余的,明天到柜上领。”
争先恐后的向门挤去,看着来势汹汹的众人,削瘦的楚成吓得直往旁躲,只是看着平静的小游,不知她有什么打算,可是她只是淡然的笑,仰首注视着即将一拥而出的众人,轻声道:“各位叔叔伯伯也许没有听清小游说的话,那些东西,只能**楚家。”
后首的人停住了脚步,疑惑的转过身,“你说什么?只能**楚家?”
待所有的人都转过身,小游嫣然一笑,“大家都得到了消息,那么,你们认为那些东西真的可以据为己有吗?也许明天,也许后天,那些东西就不再属于楚家,依小游看来,真正属于自己的,还是银子。”
幡然醒悟,禁不住偷偷的四下张望,这华丽的厅中,太多太多值钱的物件儿,觊觎得太久,今日好容易有个好机会,难到真的要放弃?可是若真的拿走,明日官家封了楚家,自己喜欢的那些物件儿,保不齐就会有人惦记在心里,最终仍不属于自己,那么,还不如拿银子的好!
踌躇良久,终有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打定主意彻夜守在楚家的银号门前,只待银号开门,就去提银子,渐渐走得人多了,厅里立时冷清下来,小游察言观色,知道剩余的这部份人,兀自不舍楚家价值连城的古董,对楚成微一示意,楚成会意的转出大厅,在厅外稍待片刻,快步的跑了进来,假做气喘吁吁的样子,“小小姐,衙门里指定要那幅《松山微雨图》。”
小游轻轻的咳嗽,连做眼色,楚成识趣的退到一旁,小游明眸微转,柔声道:“《松山微雨图》的原图的确在楚家,按市价,值二万两银子,若有人愿意要,楚成,看成大家都是楚家的老客户,折五成,计一万两吧!”
“一万两!你这不讹人吗?小姑娘小小的年纪,竟然这般的奸滑,”众人大声的感叹着,先后脚的走得干干净净,一边走,一边责骂着小游,适才楚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那轴画,不止是那轴画,其他的东西想必都有人惦记上了,这诡诈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竟然来这一招空手套白狼。

待众人走光,楚夫人长出了一口气,适才强行压下的泪突然暴发,“小游,小游……。”
“夫人别慌,”小游示意楚成驱散了厅外的下人,“姐夫,你进来吧!”
楚纳川灵活的从树丛后闪身而出,快步走进厅中,轻轻握住楚夫人伸出的手,“娘,别担心,出了什么事?”
“我,我也不知道,”楚夫人六神无主,满面的急泪,“老爷回家的时辰和寻常一样,还说要等你和小游回来再开饭,我刚到厨房吩咐下人们准备点心,就听见前厅闹哄哄的,赶过来时,老爷已经被抓走了,官兵们一走,那群人就涌了进来。”
一番话,说得不得要领,楚纳川耐心的轻声安抚着楚夫人,小游垂首细细的寻思半晌,然后抬头看着楚成,“楚成,你说。”
“少爷,小小姐,别怪奴才没有提醒老爷,其实二天前,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宝亲王要拿老爷开刀,奴才暗中劝过老爷,让他暂时离开扬州避避风头,可是老爷不肯,说是自己一走,就会连累许多人,少爷,小小姐,这些年来,为了楚家,老爷做了很多违背自己意志的事,这一次他不肯走,奴才想,以老爷一迂腐的个性,一定会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
“什么?”虽然不明就里,可是爹要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想必不是一般的祸事,楚纳川惊吓得几乎跌坐在地上,“楚成,到底什么事?”
“对不起,少爷,老爷一再交待奴才,其中的种种,都不能告诉你,老爷说,即使他死了,楚家也要留条根。”
“楚成……。”
“少爷,奴才这条命是老爷救的,所以老爷在生的时候,奴才的命是老爷的,老爷去了,奴才自会……。”
“楚成,”小游缓缓打断了楚成,黑白分明的双眸镇定得几乎有些冷,“死,不能解决问题,你这般的世故,怎么看不出其中的症结,老爷为什么一个人要扛下所有的事,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一旦暴露,就是天地都会震动的大祸,他保不了那些人,更保不了楚家。”
楚成的心中在激烈的交战,他的眼神闪烁,一会儿看着楚纳川,一会儿又看着小游,过了良久,他终于轻声道:“盐引。”
话音一落,楚纳川和小游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凡盐商要合法贩盐,必先向盐运衙门领取“盐引”,每引一号,分前后两卷,盖上官印后,从中间分成两份,前卷留盐运衙门,后卷由盐商所持,称为引纸,盐商根据引纸,到指定的盐场取盐,再到指定的地区专卖,因为所有的盐都是官卖,这个引纸,也就是盐引,可是天下间第一生财之物,盐引上的数量多一点和少一点,其中往来的银钱数以万计,若真的在盐引上做手脚,朝庭没有发现则是黄金万两,一旦暴露,便是谁都无法承接的滔天大祸。
惊骇得浑身冰凉,楚纳川手脚一软,终还是跌坐在地上,心中空荡荡的一片,没有着落处,虽然近年来一些重要的交易自己也曾参与,可是这般的大事,从末遇到过,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心里只想逃避。
“楚成,这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姐夫,现在楚老爷在大牢里,不知家里出了什么事,一定很担心,你带上银子和楚成,到牢里去探探……。”
“可是,小游,明天那些人就会到银号去提银子,”楚夫人一脸的茫然,双手剧烈的颤抖,“银号的事一向是老爷在处理,明天若提不出那么多银子,咱们怎么办?”
“没关系,香玉说他爹昨天回来了,茶道的银子……。”
“小小姐,今天早上奴才听见老爷和二老爷争吵,似乎二老爷挪用了茶道的银子。银号的现银,只有五万两,现在正是采买的高峰期,若要挪用其他铺子的现银,可会影响一年的生意。”
小游紧锁着眉,没想到竟是这样,这就是说,楚家没有储银来应付明天,楚夫人机械的起身,开始御衣上的饰物,“楚成,我有些首饰,明天拿去当了,总还值几个钱。”
“夫人,你的那些首饰当了,也解不了燃眉,”小游转过身,不再看楚夫人,只是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楚纳川,“楚成,你陪姐夫去大牢吧!吩咐人准备轿子,银子的事,我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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