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节 淡水三年欢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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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许久,都不见纳穆的影子,不由有些奇怪,刚刚分手前,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可是等了近半盏茶的时辰都不见他的身影,难道走错路了?或者路途出现了什么?紧紧的盯着来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此时已时傍晚时分,街上的人流却未有半分减少,人流从各绸缎庄中川流不息,许多都是外来的商贾,专程到扬州采买有名的苏绣,也有大户人家的内眷,衣饰光鲜,莲步姗姗,头上的环佩叮当作响,一张张抹了铅粉的脸雪白,香风阵阵,这般看去,倒觉得是异样的风景。
偶尔有城里的姑娘嬉戏打闹着走进相熟的绸缎庄,小游难得见到这般妖娆的女子,颇感兴趣的盯着那些不是绣了花儿,就是绣了柳的华美衣裙,看着她们面上妩媚的笑容,不由想到一句诗:乱花渐欲迷人眼,这般的年少绵绣,只不知能够为她们换来多少的逍遥岁月。
猛然间看到在花船上那位坐在姐夫身边的女子,此刻御了浓妆,看她长长的柳眉,杏仁儿的眼,肌肤白腻,若不知她的身份,倒也一副书香门第小家碧玉的模样,一群的姑娘,只她在道旁那乞儿的破碗里扔了十数个铜板,不由心生了好感,看她的人材气度,若真的嫁给姐夫作妾,姐姐也不会委屈。
正想得出神,只听天空一阵惊雷,缓缓仰起头,大滴的雨已如瓢泼般的落下,街上的人飞步跑了进来,不一会儿,原来喧嚣的街市竟然只有雨声,害怕纳穆到时找不到自己,也不到街旁的屋檐下躲避,只是站在街旁,不时引颈张望。
夏时的雨,来得快,来得猛烈,青石的街上,汪了一个一个小小的湖泊,雨滴一落下,就沾成一圈小小的涟漪,担心纳穆没有带伞,这般大的雨,若他急着赶来,定不会想到去避雨,微微的着急,却突然觉得头顶的雨小了,不由仰起头,原来纳穆站在自己身后,手中执着那柄破了几个洞的油纸伞。
看着纳穆,忍不住便绽开的笑颜,“你来了?”奇怪的发现,纳穆手中虽然有伞,可是浑身都湿透了,拈着手绢,轻轻的踮起脚尖,缓缓的帮他擦拭满面的水,“傻瓜,拿了伞也不知道打开,这般的湿,一会儿着凉可如何是如好?”
“我……,你站在街中央做什么?”
“我?在等你啊,我怕你找不到我,”看着纳穆,总觉得满心的欣喜,刚才的焦急瞬间便烟消云散,只觉得那般的喜悦,禁不住便微微的笑,轻声的责骂着,“傻瓜,拿了伞还淋得这么湿,走吧,到我家去,一会儿让娘帮你把衣服烘干你再回去。”
“小游,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刚才偶然遇到了宝亲王,和他说了两句话儿,然后就等你啊。”
“宝亲王?他和你说什么?”对啊!刚才只顾着等纳穆,可忘了宝亲王奇怪的言行举止了,盐案逼得这般急迫,连皇上都亲自到江南来了,他却有闲心来逛绸缎庄,早已听纳穆说过,这位宝亲王可是天下间第一风流的主儿,莫不成在江南有了相好儿的,所以……。
“他只说了盐案,还问我如何是好?”
“是吗?这等的事儿,他不和哥商量,问你做什么?”
“是啊,我正觉着……。”心里微动,转过头,纳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半的身子都在雨里,难怪他半晌才出来,定是看到自己和宝亲王说话那一节儿,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个傻子,定是有些吃醋了,暗暗的欣喜,心里柔情翻动,“纳穆,你刚才在哪儿?”
“就在街……。”实话冲口而出,纳穆又急急的顿住,忍不住长长的叹息,“我……。”
“傻瓜,”小游柔声斥道,伸手握着纳穆冰凉的手,“我还道你去了哪儿?原来是在一旁偷看,刚才你也不过来,说真的,我还真的有点儿怕那位宝亲王。”
“真的吗?”纳穆又是欣喜,又是诧异,“小游,你真的怕他?”
“当然,你不怕他吗?”小游见纳穆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暗暗放下心来,“我觉得和宝亲王在一块儿,真真的不自在,就像和我娘、姐姐,还有姐夫在一块儿,总得顾忌那些大人的礼仪。”
喜出望外的纳穆听懂了小游的话儿,小游和自己一般儿年纪,总有说不完的话儿,宝亲王虽然讨人喜欢,可是他比自己和小游年长近十岁,小游当然和他没什么话儿可说,刚才自己的担心可真的多余了。
到了小游家中,周夫人又到楚家探望小游,只有一个婆子在家守候,一见两人如落荡鸡般,忙升了火盆,又赶到厨房熬姜汤。

急急的换好了衣服,站在屋外等纳穆,片刻,他拿着湿衣服走了出来,快速的扫视了一番,看来自己为他做的衣服还算合身,只是急了,有的精细活儿做得粗糙了些。
纳穆一脸的惊喜,“小游,这是你帮我做的吗?”
“是啊,只是没想到有个傻瓜拿着伞站在雨里,也不知躲避,所以有的地方没有做得太好。”
斜眼温柔的看着纳穆,他只是憨憨的笑着,爱惜的抚着那件细布衣服上的皱褶,拉着他进了厨房,将衣服挂在炉旁,隔着衣襟捧起那碗滚烫的姜汤,缓缓的将它吹到可入口,再放到纳穆手中,“喝吧!可别着凉了。”
上好的织锦,做成的衣服,绣着精致的花纹,看得出费了不少的心思,一针一线都那么精致,小心翼翼的挂在火边,饮完姜汤的纳穆伸手又倒了一碗,喘着粗气,想把姜汤吹凉,可是用力总是不对,吹得满桌都是。
好容易姜汤凉了,纳穆坐在小游身边,伸长手臂,“喝吧。”
缓缓的啜下姜汤,纳穆的衣服已然半干,“纳穆,这些衣服都是你娘帮你做的?”
“对,我们叫额娘,不过她不是我的亲额娘,是阿玛的福晋。”心无旁骛的纳穆只是盯着火,“我阿玛有四个侧福晋,我亲生的额娘是他的侧福晋,不过很早就过世了。”
纳穆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悲伤,想必他的亲娘过生时,纳穆的年纪着实幼小,所以没什么感情吧,转目看着炉火,适才纳穆觉着好玩,又往炉膛里加了一块柴,此时火焰渐高,拉着纳穆向后移了一步,再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挪得远些。
“纳穆,你们满人的贵族,是不是也像汉人一样三妻四妾,就像你哥哥,他应该已经成亲了?”小心翼翼的问出自己一直担心的话题,初时知姐姐不喜姐夫讨妾并不明白,直到结识了纳穆,这才了解姐姐的心意,没有人愿意和旁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人。
“是啊,不过我不会,”纳穆转过头,很认真的凝视着小游,严肃得如同许下承诺,“我不会的,小游,我只娶你一个人,一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说得这般郑重,便相信了他,假若有一天,纳穆喜欢了旁的女子,那么自己会不会像姐姐一般幽怨?
“说到傅恒,我可真真的生气,”纳穆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向来无忧无虑的面容上,突然浮现出一层愤怒,虽然瞬间即逝,可是仍然映象深刻,“傅恒喜欢一个女子叫海棠,在他口中,那女子总是千般好,这世间再无其他的女子,可是我讨厌她,她总和宝亲王眉来眼去,阿玛说宝亲王总有一天会面南背北,登基为帝,所以海棠只等两年后的选秀女,就会被指为宝亲王的太子妃,只要那一天一到,她便是皇后,怎可能选择傅恒?这般势利的女子,平日言行举止就像一条骚狐狸,真真的奇怪傅恒为什么喜欢她?”
没想到这位海棠竟然能让纳穆这般的厌恶,只是觉得奇怪,自相识始,便知纳穆的为人,随心随性,既讨人喜欢,又从不讨厌他人,即使旁人口出恶言,他也是一笑了之,这位姑娘竟然能让他这般的痛恨,定是因为这位姑娘欺骗傅恒的缘故。
“哼,你说宝亲王有什么好?”纳穆仍在愤愤,“小游,假如让你从宝亲王和傅恒中挑选一个,你会选谁?”
不假思索的笑道:“选你。”
“我是说傅恒和宝亲王。”
“知道啊,我还是选你。”小游眨着眼睛,侧头仔细想了想,“对啊,我还是选你。”
纳穆心里欣喜若狂,觉得就是此时这般与小游相视而笑也是一种难言的幸福。
站在窗下,屋里小游和纳穆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心里一阵剧烈的疼痛,险险的忍住,转头勉强的笑着,看着一旁的周夫人,她却神情平静,“娘,这……。”
“原来这孩子就是纳穆,这些时日,小游不住口的说起他,还替人写信赚了些散碎银子,说是帮他做一套新衣服,”周夫人微微一笑,“这孩子,还说要我等纳穆派来提亲,便要快快的应承了,也不知羞。”
看周夫人的神情,平淡至极,如同任一个寻常的大清女子都会做出这等令人惊骇的事,如同任一个女子都会为自己选定夫婿。
未及提醒周夫人那一应的风俗,周夫人已淡然的笑着,“我瞧着这孩子也真的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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