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五节 翠浓更苦凄风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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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及到商会,便已看到相熟朋友乘坐的轿子,急急的赶往商会,想是都已得到了消息,皇上处治贪墨之事的手段早已从他还为雍亲王时便已天下闻名,登基之后,待自己亲兄弟的手段也令人触目惊心,阿其那!塞思黑!能够把自己的兄弟当成猪和狗的人,内心之冷酷即使只是想想,都觉得恐惧。
若非五年前开辟云南茶道需要大批的银子,自己绝不会和知府同流合污,贪墨盐税的银子,这许多年来,每每想到盐税,都胆战心惊得夜不能寐,每一年盐税交纳完毕,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心里也没有一丝的喜悦,早已知道,此事若暴露,便是天塌地陷的灾难。
今年茶道开通后,本想全额的交纳盐税,可是相熟的朋友和知府均不愿意,仔细想来,并非因为舍不得到手的巨利,而是若盐税突然暴涨,势必会引起怀疑,一成一成的向上加,不着痕迹的弥补拉下的亏空,是上佳的过渡方法,而且前五年一年减少一成的税银,并没有引起户部的怀疑,却不知皇上怎么会突然想要彻查,也许天下间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是自己过于天真了。
愁眉不展的看着街旁自己的商号,若此事能平安解决,自己愿意奉出一半的家产,也许五年前对于云南的茶道过于急进了,前些时日差点儿听从陈伯仁的劝告,插手云南的铜道,若真是如此,楚家才真是万劫不复。
下了轿子,四周都是相识的朋友,团团作了个揖,本想立刻进商会去,却被几个一知半解的朋友拉住,询问了半晌,好容易脱了身,来不及擦拭满额的汗,知府已派人连传了三遍,走进内堂,知府已迎上前来,“齐天,你已收到了信,前因后果都了若指掌,你道此事该如何是好?”
不由一愣,如何是好?许是急得没了主张,所以知府才问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轻轻的一敛,仍然恭敬的执了一礼,“许大人,此话怎讲?齐天一介草民,这官府的事儿,齐天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知府一脸的错愕,“怎么?道台大人没有找过你?”
心下微惊,想必兹事体大,寻常只伸手拿钱的道台,也要亲自过问了,不过自己与道台只有银钱上的来往,一年连面都见不上几次,他突然要见自己,莫不成想将盐税一事,全然的推卸给自己?
“许大人,道台大人不曾传见过齐天,不知道台大人有何见教?”
“哦?陈道台真的没有传见你?”
“真的。”
“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成陈道台想要……。”
许知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着他,楚齐天却平静下来,这场大祸看来是躲不掉了,原知自己只是棋盘上微不足道的小卒子,是弃是保,全不由自己作主,可是看这位许知府的神情才知道,这盐税涉及的层面,远不是自己看得到,想得到的,无论是知府,还是道台,都不过是一枚小卒子,这潭深水,真真可称得上深不见底。
一时无言,相对枯坐,心潮起伏,纷乱复杂,终没有头绪,待得另一牵连甚深的盐商罗道冲来时,竟然已过了一个时辰,看他灰白的面色,便知不好,不由起身,正待迎上前去,罗道冲已踉跄着扑到。
忙上前将他扶起,罗道冲浑身如没了骨头般酥软,看着楚齐天,满眼的泪,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楚兄,宝亲王先行到了苏州,彻查苏州的米案,听闻一道旨意,便斩杀了三十多人……。”
米案?不是说宝亲王专程到扬州彻查盐案吗?怎又会到了苏州去查什么米案?难道扬州的盐案只是空**来风?
“老罗,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个清楚,这么不明不白的。”
“许知府,宝亲王此次出京,奉密旨彻查江南米、盐两案,宝亲王一月到了苏州,一个月的时间,便查清了来龙去脉,苏州自道台以下一百多人,免职的免职,杀头的杀头,接到消息的时候,宝亲王已离开了苏州,想是已经到了扬州,咱们一直蒙在鼓里,还不知他已查出什么。”
去岁江南稻米大熟,但去年末,稻米的价格便节节攀升,有的时候,有钱都买不到米,四乡八里的农民涌进了苏州城,苏州知府上奏朝庭暴民作乱,一下子捉了二百余人,最后放出来的,不过六十七人,其余的,都死在了牢里,想是无辜枉死的人偷偷进京告了状,只是一百多人免职杀头,消息不日便会传出,势必震动整个江南官场,皇上全无顾及的杀头免职,竟不顾江南官场空匮,如此一来,自己的处境更加的危险,官员们尚且保不住自己项上的头颅,更何况自己?楚家上下七十多口人,难道会因此被灭族,想得怕了,浑身也软了,几乎如罗道冲一般瘫倒在地上。

“许如镜,你不回衙门,呆在商会里做什么?”不知何时,身着便衣陈道台自后门进到厅里,一见许知府,便皱紧了眉头,“你来就罢了,还坐着你府台大人的大轿,害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里是不是?”
“陈大人,陈大人,在下实在心乱如麻……。”
“好了,你回去吧,那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会和楚齐天、罗道冲商量,界时,要你出力的,你出力便是。”
失魂落魄的许如镜,走进后厅时,几乎撞到门框上,仓促间,靴子掉了一只都不知道,待他的脚步声消失,陈道台冷着脸走到厅内,示意手下关闭了商会,这才冷冷的看着楚、罗二人,“你们都已经知道,钦差大臣就是宝亲王,虽然不知他是不是已经到了扬州,可是亡羊补牢,有的事,还是要做的。”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此时,自己还能做什么?有的事?这些当官的,平日里拿钱的手伸得长,一旦出了事,非旦手缩得快,恨不得就连头都缩到肚子里,现在要做的事,必是让自己出头为他们顶了这塌天的罪过,但是事已至此,自己除了应允,还能做什么?
眼看小游眨着眼睛,斜着头看了良久,最终犹豫着伸出手,想是要接那个扇坠,楚纳川忙伸手阻拦,“小游,这东西价值不菲……。”
不菲?小游缩回了手,嘟着嘴,可是却不想放弃,一双明眸只是看着扇坠,“姐夫,咱们拿了,玩几日再送回去。”
似乎是猜到了小游的心思,那人不待楚纳川开言,便已笑了,“不过是个玩艺儿,小姑娘既然喜欢,就送于你了,也算在下交个朋友。”
出手这般豪阔的交友,想是有所求吧!楚纳川缓缓缩回手,转头看了看小游,她的神色如恒,只是眼波流动,微微带着诧异,“这个紫玉扇坠一见便知是元朝的古物,若放在琳琅阁,至少可卖出三千两银子,三千两交个朋友,可真真的贵重。”
那人面上微微流露出诧异的神情,不由仔细的打量着小游,想是没有想到小游竟然能够一眼辨识出这扇坠的出处,镇定良久,方才笑道:“没想到姑娘竟是会家子,一眼便看出了这扇坠的年代,不过可不值那么多钱,去年我在琉璃厂淘到的,不过三百两银子,三百两交个朋友,不算贵吧!”
凝眸细细的打量面前的男子,初见时,只觉得气度不凡,可此刻细看,隐隐觉得此人并非商贾之流,举止中带有清贵之气,倒像是读书人,刻意的装出商贾的样子,别扭至极,琉璃厂?来自京城,结识自己的用意倒也耐人寻味。
“楚公子,若现下无事,可否移架至苏州会馆……。”
“这位兄台,咱们素不相识,您的礼物实在贵重,咱们可不能收,”楚纳川一脸含蓄的笑,深藏着疑惑,坦然得没有任何城府,“下午咱们还要张罗茶市的相关事务,若您要做生意,明日一早请到商会详谈。还末请教兄台尊姓?”
“在下姓傅,河北道傅家,此次奉父命到江南采买食盐和茶叶,听闻楚家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大商家,有意结识……。”
来人款款而谈,语气诚挚,讲述流利,完全没有一丝做假的痕迹,加之来人气度不凡,隐约间对他便有了三分的信任。
“姓傅?是旗人吗?”小游突然插口,虽然满面的镇静,可是那双眼眸中,光芒闪动,显得有些诡异,“百姓里,似乎没有姓傅的。”
“不是。”来人急忙否认,“小姑娘可不要胡说,百家姓里怎会没有傅姓?”
“姐夫,”小游突然转过身,对自己微微一笑,“你看他腰带上的,是不是满文?”
深蓝的腰带上,系着荷包、玉佩,还有商贾喜爱的一应装饰物,却怎么也掩饰不了腰带上那几个小小的满文,不由沉了面色,这人身份可疑,举止与商贾大相径庭,又刻意的隐藏自己的身份,想是有所图谋,若非小游心细如发,自己险些就被他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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