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书记流泪了，他“委屈”地流泪了。白书记不仅脸白，说话的口气也气轩非凡：“第五，我手头收到了不少匿名信，有反映你行贿受贿，有反映你吃喝嫖赌；有反映你夜宿农家，不仅和丈夫在外打工的妇女鬼混，还和人家未出嫁的女儿有染。第六，在此奉劝你一句，你是有能力的干部，千万别酒色过度，见钱眼开，权、钱、色搞到了一起，就意味着政治生涯的终结。你这次来党校学习，是我亲自点名安排的，听汪书记说，你还想请假不想来，有这事吧！难道连放弃一个月的权利都不肯？……。我说完了，供你参考。”
憾书记边擦眼泪边说：“我在江边镇干的太久了，干部时间干长了又不提拔，又不调动，难免要得罪很多人，还不如我在乡下种田、养鱼的那几位弟兄好。这会我说什么您白书记可能都不信，您这样说我，我很委屈。我知道，你相信我们镇的小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我搞倒、搞走，他来当书记。您白书记如果那么信任他，那我就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了，听您处置吧！”憾书记又用纸巾擦泪，并发出了梗咽的声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尽管憾书记一向乐观，到了这步田地，白书记这样看他，他能不伤心！他输给了徐副镇长，输的很惨。
“我说的与你们镇的小徐镇长无关，我刚才已经讲得很清楚，你这样想会影响团结。不管谁反映你这样那样的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属实，你能说你什么问题都没有？”白书记缓和了一下口气问道。
“我憾生能有什么问题？纯属造谣侮辱！”憾书记由委屈变成了愤慨，他继续大声说，“生活不检点！筒直是扑风捉影，您白书记可以派人和我一道去医院检查身体，明天就去省立医院。”
“冷静点说话，我的憾生书记！”
“我老婆每月的工资比我高，就一个孩子，我不缺钱，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可以让市检察院立案查处我，抄我的家。我的弟兄家里盖楼，农村现在稍为勤快点的都在盖楼，我的父母都不在了，兄弟间很少来往，他们盖楼，我没提供资金，连借都没借，组织上可以派人调查。老母亲修墓，花了两、三万元，都是老大牵头，五个弟兄平摊的，我摊了五千多元，可能社会影响不好，这是有点不妥，但怎不至于牵涉经济问题吧？”憾生书记点燃一支烟，不哭鼻子了，压低嗓门继续说，“我与施一奇的关系，也属正常范围，让他们去查吧！查到我有问题，认罪服法！当然，江边镇出了个施一奇，采吸江砂又若了那么大的乱子，我们工作没做好，我这个党委书记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这个，组织上处份我，我没意见。至于说我与施一奇是哥们，那就扯远了。他施一奇是个什么东西，死有余辜！我受党组织培养多年，这次非常感谢白书记又安排我到省委党校来学习。干部上党校学习，的确能提高政治觉悟，加强德道修养，增长知识。我这人平时收点烟酒是有的，或者说抽烟喝酒是不花钱，有时也送点烟酒给市里有关科局的领导，算是勾通感情。你白书记是了解我的，过去一直对我很信任。我这人收点烟酒都及时消费掉了，从不拿到小店去卖钱，自己使用不完就送人，这能算行贿受贿！”白书记被憾书记说得无话可说，似乎别人反映他的问题纯属乌有，白书记给憾书记茶杯里添水，耐心地听憾书记倾诉。
“白书记，你还没来延江工作时，我就在江边镇干书记了，那时我还不到四十岁。我这些年在江边镇工作得很累，看看江边镇这些年的经济发展就知道了，哪项经济指标不排在全市之首，每年市里召开‘三干会’，江边镇拿回来的奖牌都是最多，镇政府会议室的四壁都已挂满了。我这些年只有奉献，没有索取，从来没有向组织上提出过任何要求，一切服从组织安排，只知道在本职岗位上安心工作，任劳任怨。从不跑官要官，从不考虑提拔的事。别的乡镇党委书记在城里买房买地，准备进城，我没有；有不少乡镇干部先把老婆弄进城，为自己进城做准备，我也没有。哦！现在江边镇要升格了，您白书记就想到要把我调走了。征求我的意见，您白书记客气，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只能服从安排。不过，哪怕让我干上一个月的副处级书记，再调我走，我也心服。就这样调我走？我只能说，服从！”白书记听出了憾书记不想离开江边镇，似乎现在也还不想进城。
“哈……，我们共事己经多年，今天倒听了不少憾书记的心理话。不错不错！不过我开始就讲了，人事安排问题还没研究，只是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老书记，研究之前征求下你的意见，很有必要嘛。至于反映你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也不相信，没有更好，更好，更好！不过，给你敲个警钟对你也有好处，我是喜欢常给自己的部下敲警钟的市委书记，在常委会上也不例外。你没有任何问题更好，谁都不希望自己的部下犯错误。汪副省长明天在济南市异地受审，前段时间我看了省委发的有关材料，他的部下有一位副厅级干部涉案金额七百多万元，判了死刑，还有两个副厅级干部分别判了无期和有期徒刑十八年，处级、科级干部判刑的更多，倒了一大批干部，都是经济问题。他汪副省长怎能脱掉干系！”白书记实质上是再次给憾书记敲警钟，憾书记是怎样一个书记，他心里清楚的很！
“我知道，白书记是非常信任和关心我的，也是非常了解我的，不然就不会和我谈这些。我这人从村民委员会干起，没有各级领导、历任领导的信任和关心，也没我憾生的今天。说不定也和我的其他几个弟兄一样，还在乡下种田呢！我很珍惜现在的荣誉，也时刻不忘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一直在努力工作报答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比喻说，这次省委党校国庆节安排学员到‘新马泰’旅游，我就没有报名，我们班唯一没报名的只有我。我是想给镇里省点钱，跑一趟还不要花个一万两万。白书记，真的，我没有经济问题，也没有生活作风问题，我人正不怕影子歪，还请白书记相信我。”憾书记是在哀求白书记要相信他，相信他的“肺腑之言”。
白书记能相信吗？
“憾书记，我们今天是否就谈到这里为止。党校学习结束后，回江边镇安心工作。我晚上还要和乔市长、李市长商量下大水泥项目的事。你也回党校早点休息，不要因为今晚的谈话背包袱，你是老书记了，要经得起委屈，要相信组织上。”白书记拍了拍憾生书记的肩膀，又握了握他那肥厚的手，把憾书记送到了电梯口。
憾书记今晚要失眠了。他在打的回党校的路上，首先想到的是，白书记可能是在敲他竹杆，目的是想把这副县级的书记头衔卖给他。憾书记在用他的思维方式回味今晚与白书记的对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是市委书记，他也是人，他又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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