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血·离魂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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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便有传说,盘古开天辟地,女娲团土造人,开创出神州浩土,创造出渺小的人类是以,便流传下诸多动人的神话传说供后人后世传唱。神话传说中的神灵真仙,便被修观筑庙,顶礼膜拜。无论是九五之尊的天子,还是市井庶民、修道之士,都对各自景仰的神灵虔诚相拜,奉以香火。于是这漫漫神州浩土便有了神灵的保佑,自是生出许多灵气天成之地。
世人多有传说,中原大地肥美丰沃,居民也自是礼仪之士。饶是目不识丁的市井平民,也是为人淳朴。但中原传说自古便有云,那西南边陲的苗疆,虽是一年四季桃花流水,风景美如画,但实则却是白骨森森,山穷水恶。都说苗疆人善下蛊、善下咒,中原人是以将苗人妖化,说成是可怕的异族,啖毛饮血,生食蛊虫。中原军队更是在苗疆与中原交界驻兵严守,惟恐苗人来到中原。
中原自古传说苗疆穷凶极恶,蛮荒凶险,多密林、瘴气、毒虫,凶灵精怪也是随处可见。因此,苗疆便从数千,乃至数万年前便与中原划清了界限──十万大山为界,互不侵犯。可苗疆也是半壁江山,自此中原与苗疆的战火千万年未断。
中原的天子是以男主为尊,女为卑,而苗疆则是截然相反。苗疆人奉女子为其主。苗疆女子多冰雪聪慧,因此即在众女中择出灵气最强,巫法最厉害的一个处子,奉为其主,尊称为“巫女娘娘”。选中为巫女娘娘的女子,一生不得与男子成婚。但为了将黑苗巫术香火延续下去,巫女娘娘便会服下仙树流萤上百年一结的果,是以此法受孕,诞下女婴,奉为下代的巫女娘娘。
如今的中原与苗疆已开战半年之久,一场浩劫,疫病重重。中原虽兵强马壮,可苗疆有十万大山作天然屏障,易守难攻,于是这战局僵持了半年之久也是胜负难分,两败俱伤。
两边的子民叫苦不迭,生灵涂炭,可又无用。
殊不知这千万年来的恩恩怨怨,究竟何时才能了结?
清晨。
恍如轻纱的雾气在群山中慢慢飘荡,好似百般依恋这青山碧水,久久不舍散去。微风轻拂,整个山坡上的翠竹缓缓轻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脚下那条玉水般明亮清浅的小溪,温柔地缠绕在青竹之下,溪中落满粉艳的桃花花瓣,若有若无的香气流转着。
这是一间小小的竹楼,苗疆中一间小小的竹楼。
风起帘动,杏色纱幔中端坐着一个披发女子。她正坐在落地的铜镜前,手中握着一把古旧的木梳,望着镜中自己的容颜怔怔出神。
良久,这纤细的女子叹了一口气,幽幽怨怨地拾起肩头披散的长发,轻轻梳理。
铜镜中的那张脸是极美的──肤若凝脂,手如柔荑。眉不画而黛,唇不染而丹。一双俏生生的美目此时忧郁如秋水一般,更是多了几抹颜色,惹人怜惜。
只是这女子眉宇间总若有若无的流露出三分邪气,三分媚意,可并无丝毫的风尘之色,反而使这女子艳色增加,整个人看去冰雪聪慧,美丽而不乏智慧。
这女子,正是当今苗疆的巫女娘娘。
雨绸。
今日她穿了巫女娘娘的盛装。衣裙虽不及中原衣裙华贵奢靡,但也是尽显尊贵。她幽幽地叹气,螓首微侧,缀上一只天鸾耳坠。仅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足以倾倒众生,使世间无数男子都甘愿拜倒在她的裙下。这女子,当真是少有的绝色。
此时的苗寨还是静静的──苗民还都在梦乡之中。只有这美丽的女子雨绸一人起来,失了魂一般在寨中游走。她赤着足,缓缓向山后的小径上走去。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山雨,地上积了不少的水,形成一个个浅浅的小水洼。
雨绸仿佛没看见这些水洼一样,赤着双足走了过去,溅起小小的水花,洇湿了她的裙摆。而她仿佛不在意似的,继续向前走着,失了魂一般。
雨绸纤细白皙的脚踝上系着一条脚链──殷红的细线作链,上面缀着细碎的古铜色小铃铛,就像柔嫩的茶花花瓣一般,碰撞出叮叮当当的清吟。随着她的走动,那些细碎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时间听得久了,竟是有些痴了,似被摄去了魂魄。
虽是初秋,但夜晚那场山雨所积下的雨水,也是带着一丝秋的寒意的。冰冷的雨水洇湿了她的裙袍,而她却像什么也看不见似的,索然无知一般,失魂落魄地向前走着。
竹叶上残留的水珠晶莹剔透,从细长的竹叶边缘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叮”的一声,在这水洼中打出一声清吟,晕开层层涟漪。

而她,也在这一刻驻足。
忧郁的眼神变为坚定,不可动摇分毫。她伸出柔弱无骨的手掌,轻轻扶住青竹,静静地望着不远处,那个至凶神秘,庞大如苍穹一般的祭坛。
这祭坛并不如其他祭坛一样显得圣洁,不可冒犯,而是处处透着莫测的危险,狰狞,与──贪婪吞噬生命的气息。
雨绸手扶着竹枝,静静伫立了好一会儿。她就一直这样望着那凶险的祭坛,目光暗淡。
不知过了多久,她垂下头,暗自苦笑了一下,一步一步,走上了那可怖的祭坛。
千幻祭坛。
此地正是苗疆中最凶恶极苦之地。传说可以定阴阳生死,列上古奇阵,毁灭整个天地。只是这千幻祭坛为历代苗疆巫女娘娘所参,至今仍未有参破其玄机者。多年来来也只是将此处作为苗疆禁地,严禁任何人出入,仅供巫女娘娘一人所参悟。
名叫雨绸的美丽女子怔了一下,随即闭上双眸,深深吸了一口气,承受了天地间千斤的巨力一般。
这尘世,究竟有什么可值得人纷争的?
人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
她在心中对自己道。
想我苗疆十万大山,半壁神圣浩土,如今却屡遭中原军队铁骑的践踏与屈辱……十万大山虽易守难攻,可我苗疆子民屡遭这浩劫,怎能叫我坐视不管!
她紧紧攒住了拳头,因为用力过大,以至于长长的指甲都嵌进了皮肤之中。此刻雨绸如雪的肌肤微微泛红,双肩隐隐颤抖着。
愤怒!
不知是想到了何人何事,这美丽女子的目光此刻竟慢慢变得柔和,双手也放松开来,眼眸中渐渐多了一丝疲倦,一丝醉人的温柔。她慢慢仰起头,望了望苍穹之上如苍狗一般的白云,面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缓缓流泻到腮边,宛若……
宛若跌进了温柔乡!
雨绸怔怔出神,随即笑道:“好在……七年前女儿刚一出生,我便叫婢女将她送了出去……送到一个远离苗疆的地方……这些许是有些残忍,但也是对她好的……倘若今日她和我一同在苗疆,岂不是要跟着我一起受苦、一起眼睁睁看着这残忍的浩劫?!……死尸遍地,血流成河……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啊!当初的决定即是对的,与其让她同我一起吃苦,不如让她远离苗疆,永远不要见我……哈哈,哈哈哈……”
她的身子疯狂的颤抖起来,笑颜如花,美艳逼人,只是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小到她自己都快要听不见。
她几乎是在对自己耳语道:“这就是……苗疆巫女娘娘千百年来的宿命啊!”
此刻她再也无丝毫的犹豫,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这美丽的女子张开双臂,素面朝天,吟诵着神秘古拙的咒语──九幽神灵,奉我之命。
血肉为媒,降头十载。
犯我苗疆,天降刑罚。
冰火焚心,风刃雷厉!
……
阵阵咒语飘出她的双唇,像是立下最毒的血咒,又仿佛声声梵唱……
这疯狂的女子!
世间这一刻也只为她而操纵!
……
她咬了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唇,杏眸流转出丝丝摄心噬骨的媚意,她轻轻地吟唱:“雨绸立命,死而不悔!”
这女子的血液此刻像受到了召唤一般,以万马奔腾之势在她柔弱的体内翻涌,汇聚一处,从她的头顶冲天直上,化作那血色的菩萨!
六道血!离魂咒!
那血色的菩萨冲出她的头顶,眼帘紧遮,双手合十,嘴唇轻轻摩挲,梵唱出的,却是声声历血的毒咒!
永坠冥界,永坠阎罗!
风,也在这一刻停止了呼吸。
雨绸周身竟由自己的鲜血形成了晶莹的血墙,将她一步一步推上半空,一步一步推进千幻祭坛之中……
她的唇,她的面,这一刻白若死灰,没有丝毫的血色。
她的容颜,也定格在这一瞬间。
凄风!苦雨!
天昏!地暗!
……这疯狂的女子啊,以自己一身血肉为媒,念了离魂咒,下作降头,开启了六道血法阵!她以自己的躯体,以自己的三魂七魄,保佑苗疆十载平安,诅咒那中原贪欲重重的铁骑,一旦侵犯苗疆圣土,杀戮苗疆子民,三生七世,永不超生!
渐渐的,随着她的躯体融入祭坛,一切,也停止了哭诉。
苍穹,依旧浩瀚蔚蓝。
晨风,依旧轻轻吹拂着。
只是有谁能够知道,那十年之后,六道血阵法失效之时,中原和苗疆,又会是怎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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