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之三 妖兽莽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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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寺虽是有些破旧,但是枕着厚厚的青苔,吹着凉爽的夜风,这一觉睡下来让南宫烨感到神清气爽,浑身也有了力气。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这多年来他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睡眠是极浅的,稍微有一点声音就能立刻爬起来,但是在这小庙中的这一晚,睡得却是安安稳稳。烟葵也好像久久没有叫醒他,任凭他这样睡着。
清晨的太阳虽不刺眼,但仍有些光感。南宫烨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角──睡了一夜,上下两张眼皮好像也产生了感情,就想黏糊在一起,不愿分开似的。
空气中隐隐传来淡淡的清香。那种香味不同于女子的脂粉香气,而是一种很清淡的味道,不易察觉但是极为独特。
烟葵仍是一身绛色衣裙,就站在南宫烨的右边,双手上下翻转,变换着指诀。每一次变换指诀,就有莹莹的温润光泽流转在她的指间,夹杂着方才那种淡淡的清香。看来这女子正在修身养性,一双眸子紧闭着,睫毛微颤,很是专注的样子。
“呃……烟葵?”
南宫烨耐不住性子,唤了她一声。但这女子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依然静静修习着心法。修长纤白的中指及大指轻轻合在一起,做凤鸣九天状,两手缚在胸前,上下翻转,那莹莹的温润光泽立刻流转于她的全身,充盈着每一个角落。
良久,她周身的那些光泽才渐渐消退,一双眼也缓缓睁开,道:“现在还早,不要吵,你想睡觉就继续睡吧,不要影响我修习心法。”
“可是烟葵,你……”南宫烨正欲说下去,却被她干脆地打断,“我说了不要吵,你想继续睡觉就继续睡觉好了。”
……可是经她这样一说,谁还睡得着呢?
南宫烨坐起来,嘴中叼着一根沾着露珠的青草,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女修习心法,眼睛随便一瞄,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口中衔着的青草也掉了出来──一头足有三人高的妖兽,通身长着蓝、红、灰三色的长毛,皮毛中竟还嵌着许多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银亮的光芒。更奇特的是,这只怪兽自头到背上还长满了荆棘一样的刺,有的像鹿角,有的像牛角……总之怪异之极,四只爪子上还有着像猫一样厚厚的肉垫,不由叫人觉得有些好笑。
妖兽裂开血盆大口,冲着南宫烨咆哮了一声。一股腥臭扑鼻的气味立刻直冲他而来,闻之欲吐,南宫烨连连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此时烟葵已经双目警惕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妖兽,对视片刻之后,冷哼一声道:“莽原妖,看来你对我栖霞派的风隐灵珠还是死死不肯罢休。”
妖兽裂开嘴巴,竟是会说人话:“栖霞仙子烟葵天纵奇才,是千里挑一的修仙奇才,早在几年前栖霞派的掌门人就将你栖霞派的至宝,也就是栖霞派的衣钵──风隐灵珠传给了仙子你,这件事情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五灵灵珠仙子一人就独揽一颗,这等好事,怎会叫你一人都占了光去?”说着,莽原妖兽又咆哮了一声,声音震耳欲聋,口中的恶臭闻之欲吐。
南宫烨捂着鼻子在后方轻轻顿了顿烟葵的袖子,低声道:“烟葵,你怎么不把鼻子捂起来……咳、咳,真的好难闻。”
这句问话自是有答话的,只不过答话的并不是烟葵,而是那莽原妖:“烟葵仙子自是在用闭息之术,闻不到任何气味……本尊修炼多年遂成此,还得拜烟葵仙子当年的不杀之恩。”
说着,这莽原妖兽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简直可以和狂风相比,卷起满地的落叶。
“当年看你还存有一丝善性,就放你回归山林,不成想是救了一只今日的妖兽莽原,真是病得不轻。”烟葵冷笑道,右手虚空一抓,泛起团团艳蓝色的雾气,一双美目死死盯着那只妖兽,道,“既是来了,想要我将风隐灵珠白白交出来是不可能的。今非昔比,我倒要看看多年不见,你修行到了什么境地!不过,你若是敢伤到了他分毫,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她修长的手指直指向南宫烨道,面对如此庞大的妖兽面上竟无丝毫的恐惧,对南宫烨道:“你快点走,这莽原妖可不是你这等没有修习过仙术的凡人可以对付的!”
“可是你自己能对付的了他吗……”南宫烨喊了一声,但是话的后半段已经淹没在妖兽的怒吼声中,烟葵也已经蹬地腾在了半空之中,与那妖兽打斗了开来。
烟葵脚下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托着她轻盈的身躯,立在半空之中。莽原妖血盆大口一张,嘴中的腥臭之气一泻而出,化作支支毒箭,朝着烟葵柔弱的身躯袭卷而去。看那嗖嗖而来的毒箭,黑气腾腾,一看就知道是剧毒无比,定然涂了这莽原妖物的秘制奇毒。
“吼啊!”
一声怒吼震天动地,莽原妖的双眼虽有长长毛发的遮盖,但仍是挡不住那嗜血的红芒。这疯狂的怒兽伸出前爪,厚实的皮毛夹杂这细小的鳞片,在阳光下泛起银色光芒,锋利无比。它就这样向烟葵扑去,伸出它那可怖的爪子,重重地拍击了下去。

烟葵定在半空中竟然动也不动,任由那样一只铁爪拍打了下来……南宫烨下意识抓紧了背后的那柄被布包裹着的剑,看着烟葵的身体被铁爪重击,失声大叫了出来:“烟葵!你为什么不躲开啊……”
可是那少女清脆的声音却是从他身后传了来:“傻瓜,刚才被它拍死的那个,只不过是我用仙术造出来的幻影罢了。”
──少女依然腾在半空之中,绛色的衣裙随风飘舞,腰间的明黄丝带疾速旋转,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更是增添了几分美丽。
烟葵扬手一挥,指间忽然有点点的银光──那正是枚枚真气化成银针,每一根看似细小,实则根根刺人死**。她的手抬到眼边,娇喝了一声,将指间的银针飞速的打了出去。一时间,漫天好似都下起了密雨银芒,映得半边天都近乎透明。
“九天惊雷,听我之命。”
她两手环在胸前,掐作兰花指状,口中念念有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比自己庞大好几倍的妖兽,已然没有了上次打那戾气化成的飞贼时的轻松,多了几抹沉重。
烟葵面对这庞然大物却是丝毫不畏惧的,有攻有守,灵活自如,对阵几招下来竟是没有落得一丝下风,仙术照样运用的行云流水,灵巧变通。她小小的身躯一直在半空之中变换着方位,从不同的地方至其要害。
几场下来莽原妖虽已是落了下风,但妖物终究是妖物,且形体如此巨大,根本不是可以轻视的对手。烟葵左手的指诀飞速变换着,口中继续念道:“凤鸣九天,听我引之。”
这一句念完,她的双手虚空一抓,掌心竟是多了阵阵嘶吼着的惊雷!那惊雷像是听到了她的召唤,任凭这小小的女子指引,朝着她指的方向,劈头向莽原妖痛击而去!
九天惊雷立刻在地上炸开阵阵烟雾,烟尘沸沸扬扬的腾起半丈之高。须弥寺本是瓷白的墙竟被烧出条条狰狞的黑痕,墙上的瓦片也被惊雷击的碎裂无数。
这小小女子召唤出的滚滚惊雷,登时化作一只傲天的凤凰,振翅凤鸣,将莽原妖的一只眼睛啄瞎了去。
莽原妖的那只眼喷溅出腥臭的黑血,摇着巨大的头,兽性大发,张大了血盆大口,发出足以使人耳失聪的巨大吼声:“吼!!”
南宫烨虽看出莽原妖已经落了下风,但也看的出烟葵已经对付的有些吃力。妖物终究是妖物,渺小的人类是不可与其所比拟的。如果再强攻这绝世妖物,想要将他至于死地,那是万万的难事。烟葵还可勉强再支撑最多一刻钟,过了这一刻,后果不堪设想。
烟葵自己似乎也感到了吃力,指诀掐的更狠了些,死死相逼,索性对着那妖兽莽原的死**直冲了下去,娇喝一声,全身的真气疾速流转,在她右手中汇成一柄通身散发着紫芒的气剑,跟着这娇小女子一同直冲了下去。
“铮!”
一声清脆的剑吟,紫芒暴涨,映得小小的须弥寺上空也全然变成了紫色!
“嗷”的一声凄厉惨叫,紫芒和惊雷渐渐隐去,露出了那妖兽莽原──这庞然大物虽仍面目狰狞,咆哮着、怒吼着,但已然是被震断了心脉,丝毫动弹不得!
烟葵手中的紫芒气剑颜色缓缓淡了下去,最后竟是全然消失了……没有了紫芒气剑在身下,少女已经顶不住那巨大的惯性,从半空之中坠落下来。
一身的绛色衣裙在风中轻轻微动,她就想一片枫叶,缓缓坠落下来。
“烟葵!”
南宫烨用剑柄将莽原妖逼到墙角,踏着它那巨大的头颅,瞪至半空中,接住了下落的烟葵。
“烟葵,你没事吧?”
少女的脸色已经白到近乎透明,再也忍不住体内翻涌的气血,“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洇的南宫烨的深蓝衣衫上一片褐色。
“快点,快点……离开这里……咳、咳,我震断了它的心脉,但是……咳……半个时辰后它就可以活动了……快点离开这里……”
少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讲完这句话,无力地垂下头,靠在少年的胸前。
她的耳贴近他的胸膛,听到了阵阵心跳声。
一个与自己并无深交,但是愿意关心她生死的人吗?
这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体力的透支,使她没有力气再去胡思乱想。
“烟葵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运功疗伤……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在昏迷前反反复复听到了这句话。
一切,真的会如这少年所说的一样,都会好起来吗?
艳阳已经爬上了地平线。一个背着剑的少年,一个柔弱清冷的少女,疾速奔走在那林间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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