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幸福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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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是一名业余的调酒师,曾经可以应要求调出来十几种五彩缤纷,赏心悦目的酒,让酒杯夺目。现在又开始练习荒废已久的鸡尾酒技术,既然李提督喜欢喝玛格丽塔,那我就多调制一些吧。可本舰上的朗姆酒、柠檬汁和龙舌兰酒很多,但我那些利口酒和杜松子还剩下一点点,玛格丽塔也只能再调配一两次而已。
西方人对于酒的最大贡献在于葡萄酒和鸡尾酒,鸡尾酒是一种最浪漫的文化载体,它像音乐和绘画一样融入了人们的情感,把各种蒸馏酒和果汁混合在一起。每一款鸡尾酒都有浪漫的故事,而这些故事不需要你倾听,只需要你去欣赏和品味。
但现在我把西方人鸡尾酒的荣誉剥夺了,我在西礁岛首次调制玛格丽塔的同时,也利用杜松子酒和朗姆酒调制出椰林飘香、新加坡司令、蓝色夏威夷、生锈钉,用番茄汁调出了血腥玛丽等等,虽然各种酒液不能清晰分层,但是酒的大致味道还在。
后来到了西北海岸有了缴获的俄国伏特加,无聊时候又把以伏特加作基酒的海岸、周游世界、莫斯科骡子和咸狗调了出来,虽然没人喜欢喝老毛子的纯酒精,也许我现在能能调配一点别致的酒给李华梅提督。
我选择了金马提尼,金马提尼一直被称为鸡尾酒之王,由干杜松子酒和干美味思混合组成的,它的变种有很多种,是相当有品位的酒类。要是用伏特加替代杜松子酒,这就是大特务詹姆士邦德最喜欢的那种伏特加马提尼了。我既有杜松子又有伏特加,但是想到女性一般都不适应伏特加的烈性,还是选择配制了柔和的金马提尼。
我连续调了几十次,终于在五天后配置出了真正的金马提尼,摇晃的军舰上调鸡尾酒是个高难度活计,不过也有优点:你不用摇晃杯子,浪波的摇摆就会把酒液混合的恰到好处。在我的时代里,酒吧中的金马提尼通常是五份的杜松子酒,一份的甘美味思。但在这个时代却不为人们接受,于是我把二者的比例调到了一比一,这是二十世纪初金马提尼诞生时的标准。
首先请了一众军官来品尝,纵然他们以前喝过我不少鸡尾酒,但尝到这有“鸡尾酒之王”美誉的金马提尼还是赞不绝口,纷纷提议为舰长的新发明干一杯。第二天侍应生已经铺好了军官餐厅的洁白亚麻桌布,我请李提督来用正式的晚餐,全体军官身着礼服出场,在后甲板上还有乐队的演奏。
为了筹备这次宴会,军舰特意在白天抛锚停下两个小时,让水兵驾驶舢板去钓鱼。这次宴会上的料理中西合璧,按照西餐汤、鱼、肉的上菜顺序,但汤是乳白色的粤式鱼头煲,鱼是煎到十成熟,有“海中牛肉”称谓的金枪鱼排,肉是炖烂的喷香腌小牛肉,餐前甜品是炼乳冰沙,有腌渍的脆黄瓜和鹿儿岛大根做配菜,也有加州红白葡萄酒和金黄色的朗姆酒佐餐。
虽然军官休息舱扮演的临时餐厅挤了点,亚麻桌布下面的橡木桌子也是军医一度血迹斑斑的手术台,光线昏暗,空气不好,有烟鬼们留下的浓重烟味,军舰本身还在浪涛中不停的摇摆……可太平洋宴会的最高标准莫过于此。
李提督从冰舱登上甲板的时候,英德舰鸣放最高规格的礼炮廿一响,官兵立正敬礼。她登舰这么些天了,还是第一次依照上官登舰礼仪来欢迎她,这是我和解的表示。
我擎着闪光的佩剑走到李华梅面前,大声道:“欢迎李中校登舰指导。”
她大盖帽下的美丽眼睛中光彩一闪,朗声回答:“一尉不必客气,贵舰训练有素井井有条,本官由衷的赞赏啊。”
“请。”我请她走在最前面,所过之处,水兵皆行军礼,很好的展示了第八舰队的威严和礼貌。
进了餐厅就是我坐首位,舰上一切舰长最大,纵是她军阶高过我也只能委屈一下。在餐前我就告诫过军官们,要对李中校保有足够的敬意和尊重,他们按照我的话作了,李提督也很和善,总的来说整场宴会气氛热烈而欢愉,李中校的白色军装在一大群黑色中也不再显得碍眼,而是自有一种独特的和睦与谐调。
金马提尼是饭后现场调配的,舰上没有那么多讲究,我敞开风纪扣,专心致志的为军官们搅拌鸡尾酒,他们都围着观看我调酒的手法,惊叹酒液在军舰的摇晃中自行分层。我个人认为,为下属调制鸡尾酒是塑造亲善形象的良好途径,可在他人眼里,这种惊世骇俗,不顾军官阶级章,不顾职务高低,甘愿为部下服务的行径,在海军诸多舰长里也只有战场入伍,没有海军传统的我能做出来。我偷偷的瞟了李提督一眼,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望着我为军官调酒,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在军舰的摇晃里,我把调好的第一杯金马提尼献给了李提督:“由于不幸的事件,提督在并非自愿的情况下来到我舰。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请提督原谅。”
“让我们为不幸的朝阳号默哀。”舰务长很懂得配合。
全体军官脱帽默哀,李华梅也不好拒绝,她接过盛金马提尼的玻璃酒杯,道:“祝愿两舰队友谊经过这次事件,能够更加坚不可摧!”
“祝两舰队友谊地久天长!”我们举杯齐声赞道,同时乐队开始再次演奏,外面传来大提琴和小提琴的美妙和声。海上的男儿对军舰的摇摆并无反感,在晃动中快乐的品尝金马提尼,是为本舰格言“动境中之动”。
“饮胜!”
“饮胜!”
砲雷长和军医唱起民谣助兴,航海长大喊道:“把幸运小猪请出来。”
幸运小猪,本舰的吉祥物,其实并不是一只猪,而是一只在库页岛捡到的一岁大的黑熊幼仔,圆头圆脑极为的可爱,被我们昵称为“幸福小猪”。
李华梅吓了一跳,她以为我们会拉出一只小猪来,但见到圆滚滚的熊崽,她把盘子里的半块金枪鱼喂到小猪的嘴边,小猪吃了鱼排,还伸出舌头舔舔盘子,一颗大脑袋又在李提督的身上拱来拱去。提督不以为忤,反而乐得哈哈大笑,伸手抚摸小猪胖乎乎的脑门儿。
这类圆滚滚,浑身密布厚实绒毛的可爱动物一直是女孩子最喜欢的玩具,看来李华梅也不例外,看到小猪得到美人宠幸,男士投向它的目光中就多出十分的嫉妒来。
饭后她没有回冰舱去,而是在船尾和我们聊天,说海军史和她们第七舰队的情况,我们也说堪察加海岸的风涛,阿拉斯加的鲑鱼,白令海的冰山,和我们舰队一些窘迫的事情。
最后大家开始探讨争战争的本质,克劳塞维茨还没有完成他的大作《战争论》,约米尼的学术还没有炉火纯青。海上战争也没有系统的理论,无论哪个国家都是这样,言传身教是大宗,学院养成不过是新潮。
所以当晚大家的发言都不得要领,李华梅说:海军作战,就是集中优势力量,打击敌人的薄弱环节。而力量的对比,并不是纸面上那些数字,是士兵意志、长官指挥、军舰性能的综合。我们的观点在这里分野,她更多的强调军人意志和指挥艺术,而且意志比指挥艺术更重要。这是东方传统战争观的体现,而我则更多的重视制度和技术,奉行一力降十会的原则。
她举出两次特拉法加海战,第一次英国海军在指挥艺术上占了上风,纳尔逊解散了战列线,以迅猛的混战取胜。第二次明国海军在意志上有了优势,以罗马时代的靠帮和白兵战获得了伟大的胜利。
我也同样以两次特拉法加海战为例,第一次英国人的海军炮术优良,法国人一分钟发射一次,英国人就可以齐射三次,英国火炮性能也占优势,他们的carronade短**无往不利,也使英国海军的秘密武器,一度只有苏格兰的一家曾为瓦特的早期蒸汽机加工过气缸的工厂才有技术和高硬度镗床生产。在近距离内carronade对法**舰造成可怕打击。
第二次特拉法加海战,明舰队是利用西班牙海岸的浓雾进行的奇袭,明舰重要部位临时包裹的热锻铁板有效克制了英国海军炮,他们的三十二磅炮弹都被明舰反弹开来。在白兵战阶段,李云睿为他的冲锋队装备了锯短了枪管的猎枪、工兵铲和投掷炸弹,在军舰狭窄昏暗的空间里发挥了最大的效果。
李提督拿出自己那次奇袭马尾的成功作为意志至上的论据,她说她之所以在密集岸炮和大量舢板的威胁下能够大获全胜,完全是自己意志的胜利。我则为她分析马尾的特殊性:清军炮台虽然众多,但是炮口都指向大海方向不能活动,在她的纵火船伪装进入闽江马尾水域后,固定射向的炮台完全就是摆设,只有在她撤退时才中了两岸炮台的几发近失弹。
驻屯马尾的满清福建水师狂妄自大,以为绝对安全,高级军官正在福州城里花天酒地中,舰队武备不整,有些舰船上面根本就没有水兵。所以,与其说马尾奇迹是李提督意志的胜利,说是指挥艺术的胜利,和弱智满清的绝妙配合更为恰当。正如当年的坎尼一样,汉尼拔天才将道的不败威名,还需要一个瓦罗来成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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